第158章 老谋深算
王湛短短一句话，其余四人却吓得险些连手中的茶盏都快拿不稳了。
要知道王湛出了名的老狐狸，三朝老臣，说话从来只说一半让别人自己猜另一半，现在居然如此直言不讳说出此番惊世骇俗之语，叫他们如何不震惊。
“你们现在一定觉得老夫疯了，但是老夫比你们谁都清醒，老夫谋算一夜，投降萧铮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如今萧铮已经兵临洛阳城下，消息迟早会走漏到小平津关，必然会因此导致守军军心涣散，士气全无，纵使罗锋是白起韩信转世，也不可能再守得住小平津关。”
“小平津关一丢，二十万白巾军打进洛阳城，到时候就是我们世家的末日！现在趁白巾军还未打进来，我们献城投降萧铮，还有一线生机。”
“萧铮在徐州和青州并没有滥杀无辜，可知其为人并不暴虐，落在他手里，我们性命尚可暂且无忧。”
王湛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口若悬河，为他们细细分析当前局面，陈明要害，完全不复往日的含蓄委婉。
其余四人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细细一品，不得不承认王湛的话确实有道理。
洛阳八关已失其一，琅琊军兵临洛阳城下，小平津关外还有二十多万白巾军虎视眈眈，朝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守住洛阳城了。
与白巾军攻陷洛阳相比，他们宁可洛阳落入萧铮之手，就如王湛所说，至少大家性命无忧。
“诚如王相所言，洛阳城落入琅琊军手中确实比落入白巾军手中要好，但白巾军一旦突破小平津关，朝廷抵挡不住二十万白巾军，那萧铮就能抵挡得住吗？”尚书令李弘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这也是其余三人想要问的问题，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王湛。
王湛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有此一问，抚须一笑，道：“今日萧铮说了，他并不想要洛阳城，既然如此，那诸位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还要费尽周折率兵围攻洛阳城。”
王湛反问的问题一下子又把大家问住了。
“老夫猜测，是因为萧铮需要向白巾军证明琅琊军的实力！”王湛没有再卖关子，直接一语切中要害，“朝廷一旦覆灭，高成踌躇满志，琅琊军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目标。萧铮如今抢在白巾军之前攻破虎牢关，攻打洛阳，就是为了向白巾军证明自己的实力，让高成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再向琅琊军动手。”
“若是我们抢在白巾军攻破小平津关之前，将洛阳城献给萧铮，岂不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他岂能不投桃报李，至少给我们世家一条活路？”
“至于琅琊军能不能抵挡得住二十万白巾军，能不能守住洛阳城，我觉得诸位大可不必担心，那是萧铮该担心的问题，他既然敢亲自率军深入洛阳，想必必有后手。而且……”
王湛突然冷冷一笑：“萧铮能不能守住洛阳与我们何干，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琅琊军占领洛阳之后，让萧铮放我们逃离洛阳这是非之地，念在我们献城之功，想来萧铮也不会为难我们吧。”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什么献城给萧铮都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卖个人情给萧铮，让萧铮在白巾军到来之前放世家子弟离开洛阳，免遭白巾军毒手。
怪不得王湛火急火燎要献城投降萧铮，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住洛阳城中那几千王氏一族的子弟。
不过大家也认可王湛的意见，毕竟哪个世家在京城没有几百子弟呢，这些人大多还是家族中才能最出众的子弟，事关家族的未来。
眼见大家无人有异议，献城投降一事也就定下了，对于亲手断送宁朝，五人却没有多大的惋惜。
天凉了，宁朝也该凉了。
“离开洛阳之后，不知王相打算何去何从？”一直未说话的司徒赵慎突然笑着问道，神色间似乎满是关切。
王湛当然明白赵慎是什么意思，洛阳一破，宁朝覆亡，他王湛更看好哪家势力。
王湛呵呵一笑：“老夫劳碌半生，早已心力交瘁，不想再费心朝堂之事，只想回归故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王湛的回答也很明确，蛰伏不出，静观天下大势，伺机而动。
王湛虽说愿意献城投降萧铮，但并不代表他看好萧铮，仅仅是因为萧铮不滥杀无辜，可以保全他的家族罢了。
萧铮在徐州推行均田制，在青州推行“摊丁入亩”，已经注定他站在了世家的对立面上，已经彻底失去得到世家支持的机会了。
在他看来，萧铮太天真了，世家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岂是他萧铮一个人就能轻易动摇的。
要知道世家大族占据了天下的人才、土地和钱粮，没有世家的支持，任是谁纵是打下了天下，也坐不稳这江山。
王湛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若是萧铮愿意跟他们世家站在一起多好，凭他如今的实力和势力，如果再获得他们世家的支持，夺取天下当真是轻而易举的事。
……
夜色更深。
因为琅琊军兵临城外，罗隐在洛阳城中实行宵禁，空荡荡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城中各处巡逻。
王府的后门悄然打开，一辆马车驶出，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奔驰，沿途的巡逻的士兵一拦截，举着火把走近一看到车厢上悬挂的丞相府的标识，吓得慌忙赔罪放行。
虽说虎贲中郎将的命令是宵禁后任何人不得上街，但丞相的官可比虎贲中郎将大多了，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为难丞相府的车马呀。
马车很快来到一处宅院大门前，大门上的牌匾在夜色中隐约可以看出是“林府”。
车内的人没有动，只有车夫跳下车，快步走到大门前。急促拍了几下大门。
“深更半夜的！谁呀？”
片刻之后，门内传来一声慵懒且不耐烦的声音，似乎还带着被惊扰美梦的不爽。
车夫压低声音道：“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