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世家离心（下）
“什么！”
谢弛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摔碎在地，茶水溅了他一身，但是他却浑然不理。
谢弘不看好朝廷他能理解，毕竟谢家在整个朝廷都抑抑不得志，自然容易滋生对朝廷的不满。
但谢弘居然看好萧铮能得天下他是万万没想到的，毕竟在他看来，纵使宁朝灭亡，能得天下的也应该是如日中天的白巾军或者其他趁势而起的豪强世家。
“弘弟你就如此看好萧铮吗？”
谢弘微微一笑，娓娓道出他的看法：“如今天下大乱，以高成和萧铮最为势大，除非天下再有刘秀曹操刘裕此等人物出现，否则一旦朝廷覆亡，最终得天下必在此二人中”
“白巾军虽然势大，却穷兵黩武，以劫掠为生，不事生产，虽得一时之强，但难以为继。而萧铮治下的青徐二州百姓人人安居乐业，厚积薄发，后劲无穷。”
“因此，我认为最终能得天下者，或者就是萧铮。”
谢弛又端起一杯茶水，大口大口往嘴里灌，他需要慢慢平复内心急剧翻涌的心情。
谢弘继续说道：“如今萧铮在下邳行科举之事，我们谢家又有子弟高中，依我看这就是天意。”
“朝廷打压我谢氏已经百年，既然如今朝廷已日暮西山，很难再起，我们谢家何不为自己家族考虑一下后路，提前布局呢？”
“而谢建就是我们跟萧铮初步建立关系的一个最好桥梁。我们大可以通过谢建向萧铮表明我们的态度，那就是我们谢家并不介意家族子弟为他萧铮效力。”
谢弛沉默了良久，不得不说，谢弘的话让他颇为心动，但是身为家主，他还是有自己的疑虑。
“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如此一来我们谢家不好跟朝廷还有其他世家交代。”
在谢弛看来，朝廷本来就一直因当年之事对谢家不满，如今再有谢家子弟公然为萧铮效力，恐怕只会对谢家的打压更加严重。
还有，当初谢家可是与其他世家一起达成共识，共同抵制科举考试，但是如今谢家有子弟公然违反跑去下邳参加科举，如谢家不做出回应，恐怕将会成为世家的公敌。
谢弘笑道：“家主误会我意思了，我方才说过了，不将谢建革除出谢家，并未说不处罚谢建。”
谢弛闻言眼前不由一亮，明白了谢弘的意思。
“那就依你之言，我明日就对外宣布，谢家子弟谢建违背家主之令，私自赴下邳参加逆贼萧铮举办的科举考试，行为恶劣，谢家将严惩不贷，责令三年不准参与族祭，以儆效尤。”
三年不准参加族祭对于世家子弟而言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惩罚，仅次于革除出家族，但谢建人在下邳，本就无法参与族祭，可以说实际惩罚效果几乎没有。
谢弘也露出了笑意，如此一来也算是给朝廷和其他世家一个交代了。
……
翌日，谢家惩罚下邳科举榜眼谢建的消息一传出，洛阳城中街头巷尾一时议论纷纷。
朝廷那边因为皇上病重，已经多日不上朝，根本没时间顾得上过问这件事。
而其他世家虽然不满谢家有子弟赴下邳参加科举考试，但是谢家已经做出了如此严厉的惩罚，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有一些人敏锐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端倪。
比如说谢家的老对手，琅琊王氏的家主、当朝丞相王湛。
谢家仅仅只是禁止谢建三年不许参加族祭，而不是直接将谢建革除出谢家。
王湛猜到谢家已经是开始打算布局萧铮了。
他当即坐不住了，不顾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当即驱车赶往洛阳城外的王氏庄园，召集家族中的重要成员，商讨大事。
王湛先大致说了谢建之事，能参加族会大多是人精，大家也很快猜到了谢家的意图。
这也让很多人的心态起了微妙变化。
原先整个琅琊王氏上下对萧铮的态度是非常痛恨的，毕竟萧铮占了王氏一族的琅琊故地，收缴了他们大量的土地分给百姓，致使整个琅琊王氏实力大损。
但是随着如今萧铮在徐州和青州立稳根基，蒸蒸日上，而朝廷却风雨飘摇，日落西山，他们也不得不另做打算。
琅琊王氏屹立几百年不倒的秘诀就是他们家族每次都能做出对的选择，准确地站对队伍，最明显就是当年衣冠南渡支持琅琊王司马睿，陈昕起兵支持陈昕，每次选对都能让王家受益颇丰，家族权势更上一层楼。
但也因为如此，王家也有着深深的危机感，他们也会担心自己哪一次选错，就会跟谢家一样万劫不复，就此沉沦。
如今谢家抢先布局萧铮，王湛也敏锐发现他们王家一直敌视的萧铮确实也是一支潜力股。
虽然白巾军更加势大，隐隐有雄踞河北，剑指洛阳之势，但是高成在河北强行没收世家土地，注定他们世家跟白巾军势同水火的关系。
与之不同的是，萧铮占据青州后，并没有强行没收青州世家的土地，这也使许多世家大族包括王家在内对萧铮的印象大为改观。
王家原先的计划是全力扶持身为王家子弟雍州牧王灵，雍州地跨关中，沃野千里，得雍州在乱世中足以有一番大作为。
整个琅琊王氏上下不惜成本本向雍州大量输送钱粮，供王灵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王氏子弟也大量奔赴关中，牢牢把持住雍州的军政大权。
按照王湛的设想，只要王灵能牢牢控制住关中，哪怕天下大乱，整个琅琊王氏也有容身之处，不论将来谁能最终得到天下，王家也有进身之阶。
甚至，王家已经兴盛百年，已经位极人臣，也未必不能更进一步，龙登九五。
只是没想到，皇帝一纸诏令彻底破灭王家的幻想，皇上居然任命自己的儿子陈晱取代王灵为雍州牧。
王家不敢违抗皇命，毕竟虽说朝廷江河日下，但余威尚在，除非王家公开造反。
但如今王氏子弟尽在洛阳城外的王氏庄园，就在朝廷眼皮，造反根本不现实，王灵只能乖乖让出雍州牧的位置，灰溜溜返回洛阳，整个王家在雍州的投入付之东流。
这也让整个王家因此对朝廷心生怨恨，甚至还有人暗地里抱怨家主不该让他们来洛阳，不仅家族土地不保，还让他们如今处处受制于朝廷。
王湛对族人的怨言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需要尽快平息族人的怨气。
而布局萧铮就是重要的一步，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一个人也做不了主，需要得到大多数族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