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枭雄末路
中书舍人俞竑的徐州之行无功而返，预示朝廷对琅琊军的招降以失败告终。
但所谓南方不亮北方亮，朝廷在河北却是迎来一场大捷，太尉罗林率十万儿郎兵围邺城，血战数十日，最终攻破邺城，贼首高成及残余白巾军仓皇奔逃。
此役，罗林麾下十万将士死伤近三万，十二个中郎将战死三人重伤二人，可见此战之惨烈。
白巾军更是惨遭重创，三十万白巾军或死或降，仅有不到三万人得以逃出邺城。
连贼首高成的结义兄弟、赵王徐祥也为了掩护高成撤离邺城，独自率军断后，以致于身中数箭，在亲兵悍不畏死的反复冲杀下，方才拼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去，生死不明……
入夜。
邺城数十里外的一处小破庙，白巾军首领、魏王高成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他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脸上满是仓皇和焦虑之色，再无半分纵横河北的枭雄风范。
曾经他拥兵三十万之众，如今身边却只剩下十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兵不离不弃。
他却顾不上自身的安危，将这剩余的十几个亲兵一批批派出，不为别的，只想打探结义兄弟徐祥的生死。
然而每一批派出去的人都是无功而返，一无所获。
就在高成快要绝望之际，徐祥的亲兵却带着奄奄一息的徐祥来到破庙与高成会合。
高成见到徐祥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里雄姿勃发的赵王此刻身上插着数支箭矢，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鲜血浸透，面色也因失血过多一片惨白，昏迷不醒，意识模糊，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弥留阶段。
高成眼见结拜兄弟如此惨状，忍不住失声痛哭，一旁的亲兵皆黯然神伤。
昏迷中的徐祥听到哭声，微微张开眼睛，拼尽全力却也只能发出很微弱的声音：“是大哥吗？”
高成忙握住徐祥的手，拼命点头：“好弟弟，是我。”
徐祥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身受如此重创，若非放心不下义兄高成，根本强撑不到现在。
徐祥嘴唇嗫嚅，但他失血过多，气力全无，久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成见状，忙制止徐祥：“好弟弟，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先好好养伤……大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又冲一旁的亲兵怒吼：“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附近给我抓一个郎中来给赵王看伤……”
徐祥却用尽全身力气摇摇头，虚弱道：“大哥，没用的，我知道活不成……咳咳”
话未说完，喉咙一甜，一大口污血喷了出来。
高成慌忙用衣角去给他擦拭。
徐祥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瞎忙活，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高成交代。
事实上，就是心中的情义与信念支撑他苟延残喘到现在，他太了解自己这个结拜大哥了，他知道这次的惨败对于高成而言是致命的打击，他担心素来心高气傲的大哥高成会承受不住自此一蹶不振，因此他才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见到他。
高成强忍心中悲痛，紧紧反握住徐祥双手，等他开口。
徐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眼时，双目已经有了往日里的几分神采。
高成心知这是回光返照，心中愈加难过。
“大哥，我徐祥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跟你一起造狗皇帝的反……大丈夫在世，活就要活得顶天立地，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虽说我们现在被官兵赶出了邺城，但是我相信大哥你一定能东山再起，重新把白巾军队伍拉起来，带领弟兄们打回邺城，打下洛阳，把狗皇帝拉下龙椅。”
“大哥，为了我，为了那么多死去的兄弟，答应我，振作起来，不要放弃，这是做弟弟的临死之前对你唯一的要求。”
高成闭着眼睛，却仍止不住泪水一滴滴滴落在徐祥脸上，他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是猛点头。
徐祥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含笑，曾经威震河北的白巾军二号人物就此撒手人寰。
高成双目紧闭，感受到握着的双手开始慢慢变冷僵硬，心知徐祥已逝，心中悲愤，忍不住再度失声痛哭。
亲兵们一个个低下头抹起了眼泪。
徐祥性格豪爽，为人仗义，白巾军上下无人不敬佩，如今眼见他身死，谁能不难过。
高成抱着徐祥的尸首痛哭不已，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
他与徐祥自幼相识，两人从小亲如兄弟。他年长半岁，徐祥便认了他做大哥。
但他虽名为大哥，但遇事从来都是人高马大的徐祥出头摆平，徐祥却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一心一意跟他这个大哥混。
后来，他们一起被征发徭役，来冀州修黄河大堤。徐祥怕他累坏，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有时候他跟监工起了冲突也是徐祥挺身而出替他受罚。
他有心起事，也是徐祥忙前忙后帮他秘密联络，不慎泄密他险些被杀也是徐祥带人冒死救出了他，这才有震动天下的“白巾起义”。
可以说，如果没有徐祥，就没有他高成和白巾军的今天。
如今，徐祥为了掩护他撤离邺城而身死，高成感觉天都要塌了。
人哭乏了，泪流干了，高成感觉自己心也死了，曾经的满腹雄心壮志也就此烟消云散。
他放下徐祥的尸体，茫然环视周边仅存的十几个亲兵，苦涩一笑，心灰意冷。
他站起身来，目光决然看着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亲兵，语气却满是愧疚：“我曾许过你们富贵，看来要食言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徐祥，更对不起数万死去的兄弟，我高成今日愿一死以谢罪……”
言罢拔剑就欲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