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求你
守在城外的士兵见裴琬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站在原地看着那黑漆漆的城门，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裴拓开口，“将信拿过来。”
众人这才回神，一名士兵小心的将信捡起来，送到裴拓手中，裴拓犹豫了一会儿，才用帕子包着信封，拆开看起里面的内容。
这封信和写给云霄的差不大，说明了怎么简单预防天花传染，还有一些药材的名称，不下三十种之多，裴拓一目十行的看下去，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缩紧。
再度抬眸看向闭合的城门时，他对裴琬琰有了不一样的改观，这才是皇室中人该有的样子，冒牌货就算深拥泼天富贵，也无法和真正的公主相提并论。
这一刻的裴拓自心底生出几分惭愧来，他冲着几个大夫的方向抬抬下巴，将信递给士兵，“让几个大夫准备好上山的事宜，本世子会派一千名士兵陪同他们一起去采药。”
“希望他们能发挥自己的用处，教会士兵们辨识信上所写的草药，不然，耽误了用药，提头来见。”
“喏。”士兵双手接过信件，脚步一转朝着几位大夫奔去。
踮着脚，翘首以盼的几个大夫，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拆开看了起来，边看，边点头，“这升麻葛根汤实在是妙啊。”
“这沙门麦冬也开的极好。”
“这小女娃年纪小小竟然有这等医术，所写的方子说不定真的有用···”
“···”
士兵见几个大夫讨论起来没完没了，一点也没有要去采药的举动，不由得催促，“几位大夫，世子爷说了，让你们看完信就赶紧按照上面的药方采药，会给你们派一千名士兵，务必教会士兵们该采什么药。”
“若耽误用药，你们人头不保。”
其实，士兵是想嘲讽几个大夫的，乍听到要去观县救治天花病人的时候，几个大夫面色煞白，好似得了什么大病一般，一个个推脱着说要商讨一下。
现在终于不用去了，得到方子也不想着赶紧采药，还在这磨时间，加起来都两百多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当真是有辱大夫之名。
几个大夫陡然回神，忙将方子抄了一份，裴琬琰的那一份还是交给了士兵，让其带回去给裴拓。
而后，采药的队伍在众士兵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出发了。
···
观县城门闭合的瞬间，裴琬琰便觉得空气都有些压抑起来，离得远不觉，离近了她才发觉，地上躺着的百姓有很多伤口都流脓溃烂了，也不知道到底在这里躺了多久，还有的已然没了呼吸。
这些死去的百姓都需要火化，若任由他们在此地发臭腐烂，一场雨下来，就容易污染地下水，到时候指不定会传染多少人。
裴琬琰顿了顿，吩咐道，“你们将没气的堆积在一起火化，我去里面看看还有没有活人，让他们帮着咱们熬药。”
阿青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忍，低低应了一声，开始查看躺在地上的人有没有呼吸。
裴琬琰则独自踏上了观县的街道，她没见过观县热闹的样子，但她能猜到原本的观县与白林县差距应该不大，因为主街之上，左右全是摊子，卖小吃的卖百货的，都没来得及收拾，全歪歪斜斜，倒塌在地。
食物、杂货混合在一起，沾染上灰尘，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还有一阵阵恶臭散发出来。
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百姓，不知道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多少天，有的皮肉已然变了颜色，苍蝇在周围嗡嗡飞舞、打转，比之腐烂的食物臭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此浑浊到窒息的空气，不止压抑，存活估计也极为困难。
主街都是如此情况，其余街道又该是何种惨况？裴琬琰闭了闭眼，把面巾往上拉了拉，将自己的口鼻遮的更严实一些，每路过一个人，她都会停下来看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她才发觉死在主街的人并不全是染了天花的人。
很多人身上都有一个黑洞洞的伤口，伤口贯穿整个身子，残留的血迹已然漆黑，显得污秽不已，但光看这个伤口，就知道是被一击毙命，还有的人脖子上有一道伤口，也是一击毙命。
裴琬琰回头看了眼还在城门口搬运尸体的阿青几人，又看看脚边的尸体，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想要逃出观县，然后被官兵杀了，用这种杀鸡儆猴的方式，威胁其余城民不得出观县。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不是等死，是什么？
主街上倒地的人，应该是没什么活人了，如此想着，裴琬琰叹了口气，拐个弯去了另一条街，这条街的人就少了很多，躺在地上的基本没几个，与主街的惨况相比，算得上是平静了。
一路往前走，依旧没发现活口，她敲门，也没有一个铺子有什么动静，整个观县，都是一种没了活人的既视感，裴琬琰心中发冷，转了很久，终于转到了一个居民区，这里全是住宅，宅子上有点点炊烟升起，代表着有活人。
裴琬琰眸子一亮，敲了敲门，“有人吗？快开门，我是大夫，特意从白林县过来驰援的。”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整个居民区显得格外突兀，声音大的吓人，门内却没动静，裴琬琰抬头看了眼围墙的高度，正准备翻墙，便听到鞋底与地面摩挲的声音传来，声音极慢极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腿脚不灵便的老人家。
实际上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女孩瞧着十岁左右，脚步虚浮，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有些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一些小疹子，疹子不大，微微泛红，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小女孩才能勉强站立。
开个门，就让她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一副马上要摔倒的架势，裴琬琰忙伸手扶了一把，一把将她抱起来，问道，“你住哪个屋？我抱你进去。”
然，刚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她才发觉，整个院子都是人，每个人都是半昏迷的状态，哪怕能睁开眼，也不能动弹，满脸绝望的看着她。
小女孩虚弱道，“救··救··爷爷··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