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月国来访1
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早早的都挂起了红灯笼，明儿就过年了，喜庆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盛天。主路上的积雪打扫得很干净，唯有屋顶白茫茫的，搭配着高高低低的红灯笼倒更显得年味浓浓。因着是冬日的缘故，时辰还不算晚天就要黑了，苏晩意披着狐裘扶着素云的手缓缓的从尚书府走出来。地面的雪扫干净后反而留了水渍结了薄薄一层冰，穿着厚重的衣服，加厚的绣靴又不那么灵活方便。刚到大门口就踩滑了，丫头婆子吓得前呼后拥，好在马嘉呈就在一侧走着，一双手将素云和苏晩意接在怀里扎扎实实的摔了一跤。幸而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手脚也十分矫健，立马将主仆俩扶起来面色惊慌的上下查看“你摔着了没有？摔着哪儿了？快，快让我瞧瞧！”苏晩意有些惊诧他的紧张，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拿着手绢擦了擦衣服轻声回道“无碍的，没有摔到实处。”马嘉呈也回了神，自己方才的确是反应过激了一些，他干咳了几声将自己的情绪掩了下去。“大冷的天，还要劳烦你跑这一趟，可是祺妹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的哭闹了，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请你来劝劝。”苏晩意点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依马嘉祺的泼辣性子一旦闹起来谁的话都不会听的。“我跟她好好的说过了，此番明月国来访意在和亲，虽然圣上有让她受封公主和亲的意思。但毕竟只是陛下目前的心思，有尚书大人在，我爹也会出言相帮，想必圣上那里一定会有转圜的余地！她也答应我不会再闹了，会好好用膳的。”马嘉呈微微一笑心中十分感激，若她今日是以未来嫂嫂的身份来劝慰妹妹该多好？可有些人终究是要错过了……苏晩意斜靠在软塌上，相府马车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小姐，奴婢瞧着马公子对您似乎……”素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晩意抬起的手止住了，不管马嘉呈有意还是无意，都不能传扬出去半分。相府和尚书府可是两个大家族，身上背负着多少旁支亲眷和家仆的身家性命。“吁～小姐，前面的路堵住了，好像是前面的马车坏了。”苏晩意柳眉微挑，由于过节的原因主路上人很多，摊贩也多行车反而不便。车夫走另一条路无可厚非，这段路离相府不远但就是不够宽敞，如今却……心中莫名有些紧张。素云对苏晩意的每一个眼神都了然于心，刚走出马车对面的马车上就派了仆人过来。“奴才奉我家公子的命令特送来百合糕向小姐赔罪，车轮坏了需要时间修，耽误了小姐的行程望小姐恕罪！”素云双手接过糕点，一言不发的向来人行礼点头后就转身进了马车。苏晩意轻轻捻起食盒中的百合糕，竟然还是热的，糕点散发出淡淡的百合清香十分诱人。装百合糕的食盒精致小巧，对方若不是非富即贵，这么冷的天竟然马车中还有新做的热乎糕点？究竟是谁？“冒昧打扰小姐，我家公子说百合糕配梅子茶解腻开胃，还请小姐笑纳。”素云撩起帘子双手接过食盒，点头致谢又利索的放下了帘子。苏晩意打开食盒盖，一壶梅子茶冒着白气，玉葱般的手指轻拂过茶壶心中又一是惊，茶不烫不冷温度刚好。百合糕清香软糯，多吃难免有些口干，梅子茶略酸，喝一口不但解了口干还中和了百合糕的清香，唇齿间更留美味。苏晩意将茶倒出一杯，百合糕拿走两块后挥手示意素云将食盒送回对方的马车上去。“小姐，奴婢只看到衣角，对了那人大拇指上戴着一只玉扳指。”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素云有些丧气，觉得小姐交代她的事情没办好。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声咕噜咕噜传了过来，走到相府马车旁时就停了下来，仿佛凑巧一般窗口正对着窗口。“夜黑路滑，耽误了苏小姐回家的时辰真是过意不去，日后在下必定会送上厚礼聊表歉意。恰逢今天是小年夜，能在此偶遇苏小姐我很开心！”马车声逐渐远去，苏晩意心中疑惑，小年夜谁会出来走动？真的是偶遇吗？他到底是谁？看着马车里根本未动的两块百合糕和梅子茶，苏晩意陷入了沉思。
“公子今晚想必能睡得香甜一些”方才送糕点和梅子茶的家仆面带微笑毕恭毕敬的给软塌上的少年再续上一杯梅子茶。“今儿是小年夜，也算同她过年了吧！以往的年三十都是远远看着她和家人独坐一处，朕又尚未亲政实在不知如何去面对她。”少年眼中星光点点，小时候不受宠年夜里没有跟着父皇招待文武百官也不会有人在意。长大后努力入了父皇的眼后又不能轻易和她交谈，他不敢，因为他的所有都靠他的父皇，他护不住她的周全。思及此处马车里的气氛有些低迷，“如今大不一样了，公子您能护您想护的所有人了。今日难得和苏小姐共渡新年，该高兴才是呀！”少年公子释然一笑，对啊！从今往后他想如何再不会有人阻拦他，他想要护着的人也一定护得住。晩意，我会等你，等你自己走到我身边……
相府上下其乐融融，主子奴才都穿得喜气洋洋，苏晩意身着一件大红色束腰裙，配上一对儿红珍珠的耳坠，走路时一摇一晃的，又披上了一件白狐毛领的披风整个人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像年画上的瓷娃娃一般讨喜。“小姐今日可一定要赶在公子前头去给老爷拜年呢，省得少爷年年取笑您！”素云转着看了一圈苏晩意的穿着打扮，甚是满意的笑了。身后的丫头端着一个紫檀木的箱子不远不近的跟着，小姐今儿特意早起了两个时辰就为拜个早年！苏世钧每年都起的很早，膝下唯有两个子女年年都要比谁来得早，他也爱看她们闹。自己正觉好笑，院里就传来了宝贝女儿的声音“呵呵呵呵……今年可是我来得早，我大哥怕不是还睡着吧？翠竹你去柏松阁知会一声儿让他起了也不必着急，左右也是输给我啦！”丫头翠竹乐呵呵的笑着应了是，脚步轻快的就往柏松阁去传话了。苏晩意进了正厅脱下了披风就规规矩矩的走到苏世钧面前跪下磕头“爹，女儿给您拜年了，这是女儿给您准备的新年礼物，上好的暖玉做的玉佩，祝爹新年新气象！”苏世钧开怀大笑，扶起女儿心中十分满足的将女儿送的玉佩立马佩戴在身上。“过完这个年，囡囡你可就16了，以后可要更懂事一点！”苏世钧也只是随口一说，他的女儿向来都是懂事的好孩子。“今儿晚上宫里的年夜饭和往年不一样，明月国的王爷顾南风和使臣会和我们一起用膳，爹会忙起来你自己可要万事小心！”苏晩意含笑点头，明月国的人终究是来了，也不知道皇上究竟会让谁去和亲。她希望马嘉祺能逃过这一劫，虽然听说明月国四季如春，不像盛天这么四季分明，但没人喜欢背井离乡一个人在异乡苦苦生存。苏锦文果然就来得晚了一些，“翠竹去传话的时候儿子本来已经起了，没想到妹妹今年这么早就来了，想着也是输了干脆又睡了一个回笼觉。”苏晩意开怀大笑，还好她提早起了两个时辰，不然今年可又得输不少好东西给他。“大哥可别找借口了吧！赶紧把输给我的稀奇物件儿让你院里的丫头送去我那儿。”苏世钧拿出包好的红封分别递给一双儿女，年年都是如此，拿了红封吃了午饭就要预备着进宫参加晚宴。“爹，怎么囡囡的看着比我的厚不少呀！您这么偏心眼儿？”苏锦文拿着自己的红封瘪瘪嘴，状似不满的看着自己老爹和妹妹。“你如今都是军中副将了，给你红封图个吉利，一般来说立业了可就不拿父母的钱了！”苏世钧气定神闲的吃了一口鱼，“年年有鱼”。苏晩意调皮的眨眨眼，哪年爹给的都多，其实大哥也只是图个开心，哪年都比爹给的还要多得多。吃过午饭，苏晩意就回房里午睡了，苏世钧父子则要等在院里等下人拜年，等众位旁支家眷拜年，着实也是辛苦得很。还免了苏晩意去接待女客的辛苦，苏世钧一概以小女身体不好就不见客了，时间一长来的人就都只有男眷了。苏世钧靠在软枕上，贴心的女儿早给他备了一床上好的虎皮毯子，进宫的路上还能睡半个时辰。苏晩意和苏锦文的马车跟在后面，晃晃悠悠的向宫里出发，今天有明月国使者，她不想自己有什么地方过于引人侧目。早将大红的新衣换成了一套水蓝色的锦袍，披上了一件月白色披风，额头的红痣用花靛盖住和一般的世家贵女无异，手里抱着小巧的暖炉默默不语的跟在丞相身后。行至宫门口所有人都要下车改坐软轿，除了皇帝后妃的车架其他人的车架一律不能进入宫中，这也是保障皇帝安全的一个好法子。软轿也只能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才能够乘坐，品级低的要自己走进宫中参加宴会，当然再低的官员是不能参加新年宴会的，更别提家眷了。苏晩意的爹为正一品自然早就有豪华软轿准备着，“晩意，晩意”小小的女声在另一边呼唤着，马嘉祺轻轻侧头眉飞色舞的样子让苏晩意一愣，这昨日还要死要活的人怎么今日就这般高兴的样子了？是自己想明白了还是尚书大人解决了她的困扰？正思索着，马嘉呈往两人中间一站，对着苏锦文点头示意了一下隔开了两女的视线也打断了两人的短暂的沟通，苏晩意回以微微一笑，低头进了自己专属的软轿中。不知什么缘故，心口隐隐有些发热，好像宫里有什么东西引着她赶紧进宫一般，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搅得她心下有些烦躁不安。宴席按着品级从里到外排列，家眷一律坐在自家父亲或夫君的后方，间隔一丈之远先坐男眷然后再隔一丈坐女眷。丞相官拜一品，自然坐在皇帝下手第一个位置，尚书大人马顺及其家眷坐第二个位置，第三个是冯御史冯建文及其家眷的位置。苏晩意心中仍是烦躁得紧，喝了几杯茶水什么也没胃口吃，隐约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微微抬头一瞥竟然是坐在对面的明月国王爷，那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面若皓月，眉眼如画，身着淡紫色麒麟锦袍，一头墨发仅用一根玉簪挽起一半，其余的都一丝不乱的披散在挺拔的后背。苏晩意实在不想承受明月国那位美男子时不时扫过来的审视，微微的挪动了一下位置让坐在前方的大哥挡住了自己。果然，浑身的不适感瞬间好了许多，浑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仿佛连着发热的心口都没那么热了。素云看着小姐只喝了几杯茶水，也知她怕是身子有些不适，好在宫里的侍女新送来了糕点。赶紧夹了一块儿放在苏晩意的碗碟中，苏晩意有些诧异，竟是百合糕，怎么百合糕如今有这么受贵族喜爱吗？竟然宮宴上都有了。先皇那时候糕点最爱用苏荷饼，因为苏荷饼制作程序繁琐，也算是彰显身份的点心，所以皇亲国戚都爱用。而百合糕制作就比较简单，那时只有贵妃宫里爱吃，如今是贵太妃了！苏晩意夹起一块百合糕轻尝了一口，味道淡淡软软的和小时候在贵妃宫里吃过的一样。苏晩意没有注意到是，百合糕只有她的桌上有，其他的桌上都是一些有名的糕点，唯独没有百合糕。
“素云，我要更衣……”趁着众人敬酒的时候，苏晩意扶着素云悄悄地从宴席上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