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疯杀
麦麦他们班在初一下半学期简直杀疯了!
有人甚至上个厕所都抱着书本在看,更别提走在路上了。课间打闹的人少了,个个都在埋头苦干。要不是学校规定体育课只能在操场上活动,肯定有许多人会跑回教室刷题。他们是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如此一来,秦司和麦麦去园子里找彭老师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满意。
但是问题也出来了。渐渐有人发现,班里闹头疼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班主任老师课间就来教室撵人:“都给我滚出去跑几圈,喝喝冷风清醒清醒。”
这样一来,头疼的人又渐渐少了。
麦麦更喜欢和秦司走路了。因为路上他俩可以边走边相互抽答,背词背课文。回到家里,饭一吃,啥也不干,书本拿出来摆开摊子就开工,每每要做到晚上十点左右,才收摊洗漱。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在吊脚楼上发一会儿呆,看看河里的船和草坝上的芦苇、牛羊,回到屋里,又把书本拿出来摆摊子。
自从麦麦上了灏溪,江云海和香秀便觉自己养了个女秀才,突然就重视起来。再不让她干活,要她安心读书,弄个好成绩。麦麦把心思用在了学习上,叫她不干便也不争,自是去弄自己的。
弟弟江雨珞,得了父母叮嘱,也不去打扰她。
汪雨天在家,亦是如此。
题做累了,伸伸懒腰,两人再坐在屋檐下聊会儿闲话,吃点东西。差不多了又回到自己摆的摊子前,仍低头写划。江云海和香秀最初还拿书本过来看,结果好些看不懂,也就不再过问了。
那叫高山的男生,自从得了第一之后,便成了众矢之的,班里个个对他虎视眈眈,也不敢掉以轻心,卯足了劲要保自己地位。可到了单元测试,班长龙剑锋第一个超越了他。
再后一次考试,一个叫唐云雀的女生,又超越了龙剑锋。麦麦好不容易爬到前三,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脑瓜子却越来越嗡嗡的,头痛欲裂。
走路的时候,一边走,一边拿拳头敲自己脑袋。
“你老敲脑袋做什么?小心敲傻了。”水轻尘把她手抓下来,不让她再敲自己。
麦麦:“敲一下舒服些。”
“这是什么道理?”水轻尘不解。
“她头疼。”秦司说。
这可不得了,水轻尘紧张地抱住麦麦的头就问:“哪里疼?怎么个疼法?疼了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看过医生没有?轻峰!轻峰!你帮她看下!”
水轻峰和曹巍勾肩搭背走在后面,翻着白眼道:“用脑过度,神经衰弱。少看点书就不疼了。”麦麦这症状他太熟了,凡在灏溪上学的,只要不是混混,这头疼迟早要犯。
水轻尘一听,伸手就把麦麦手里的书抢了,一把扔进秦司的背篼里:“不看了。以后路上不准背书了,一路这么好的风光,不看多可惜!来,陪我一起看风景!”
“哎呀,尘哥哥,你不要捣乱嘛!……噫!帆船!你们看!”
帆船在岷江里绝迹已好些年,不料今日突然又出现一艘。船很大,帆很高,像是从古时候穿越过来似的,船身灰黑,很破旧。一行年纪较大的纤夫奋力拉着纤绳,在江边岩石上十分吃力地行走。
“这……”麦麦觉得太难受了。
小时候看到帆船的那种喜悦,突然就消失了。
水轻尘一眼就能读懂麦麦的心思,道:“没事没事,说不定这就是他们最后一程。回到家里,就可以享儿孙福了。”
“也不知他们船上拉了什么?”水轻峰和曹巍伸着脖子张望着说。
江雨天道:“生姜、烟草、粮食、煤炭,都有可能。我阿公说,他们以前下重庆,载的就是这些东西。退水的时候,在江边休息,树上还能掉娃娃鱼到船板上来。有一次,他们捡了掉船上的娃娃鱼吃了,没多久又掉一只下来,又捡来煮。正准备吃呢,船板上又掉下一只,结果抬头一看,差点吐了。那树上挂着一个马打杆(尸体),还有两只娃娃鱼在上面啃呢!”
水轻峰和曹巍:“我去!”
“呕!——”秦司第一个先呕出来。
“呕!——”水轻尘是第二个呕的,他郁闷道:“以后这种事,能不能打个预告再说!”
只有麦麦无动于衷,因为小时候她已听了很多次了。
麦麦突然想起一事来,问:“尘哥哥,你现在不吹笛子了吗?”
“吹啊!”水轻尘心中一喜:“你想听?”
麦麦:“想啊,你什么时候吹给我听?”
水轻尘立马打开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支笛子来:“你想听,马上吹!”
“耶——”一声倒彩,从水轻峰他们口中出。
水轻尘完全不受影响,笛子一横,就站到麦麦身边,望着她边走边吹。调子一起,麦麦眼睛一亮,听出了他吹的曲子。随着哼了两声,便跟着他的曲调唱了起来:
“……那是一个春天,
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
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
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
春晖啊暖透了大江两岸……”
她边唱,还边转起了圈儿。唱到长城内外时,她双手伸开似要捧那山崖;唱到大江两岸时,她又捧向了江水;完全是一种自由自在的唱法。不得不承认他俩默契度极佳,配合得极妙。一个吹,一个唱,竟一点儿岔子也没出。笛声和歌声都很美,把另外三个男生也听得醉了。奏唱完毕,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喝彩鼓掌。
麦麦和水轻尘听了哥几个的夸赞,自是欢喜,两人乐得互望着傻笑。
水轻峰笑骂了一句:“德性!”
曹巍道:“不错不错,要是你俩一起上台比赛,肯定能得第一!”
江雨天道:“高中部和初中部,怎么一起上台比赛?”
“助演啊!”秦司说。
水轻尘难得夸秦司:“你这小子主意倒不错,”但下一句却是:“不愧是有经验的。”继而一想,对麦麦道:“下次歌咏比赛你一定要报名,我来给你伴奏!”
“好!”麦麦开心地答应。
水轻尘想了想,抱着笛子问秦司:“喂,小道士,你的唢呐怎么没背来?”
秦司双手垫在背绳上,道:“不好吧!再说,声音太响,怕影响到别个。”
不料水轻尘说:“有什么不好的,吹死几个算几个!死了就是他们命不好!下次带上!”
哥儿几个听了,狂笑:“哈哈哈……”
秦司还是觉得不妥:“我们班有几个男生,很喜欢暴力,我怕他们打我。”
“打你?”水轻尘举着笛子向江雨天他们一薅:“哥儿几个吃素的吗?!”
江雨天也说:“你不要怂,谁敢欺负你,告诉我们。但是也不要惹事,有是非的地方绕着走就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雨天永远是理性的。
水轻尘道:“就是!就冲你喊了我一声哥,哥就不能让你受欺负。”他挨过去,将秦司脖子一搂,“要被欺负,也只是能哥,懂吗?!”
秦司懦懦点头:“懂。”
水轻尘放开他,点头:“懂就好。……你那玩意儿声音确实大,不过有哥在,我帮你想办法。总之,下周带来!”
秦司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正说着,后面一辆沙车载着满满一车河沙追来。水轻尘他们早已学会秦司的招数,纷纷脱了外套拿在手里向司机扬着,那车便慢慢放缓了。水轻峰第一个爬上去,再拉江雨天,然后一起拉曹巍。秦司不用任何人帮忙,背着背篼就爬上去了。水轻尘抱起麦麦,几个男孩子在上面接,等麦麦坐稳了,他才蹬着车箱一跃,翻了上去。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到他们几坐稳了,这才踩了油门,变档加速。
“出发!——”
他们坐在沙上,一只手扶着车箱边沿,一只手举拳呐喊。喊完之后,相视大笑。这笑声里,麦麦的声音尤为清脆,闻之清神。
公路两边山石峭壁、竹林江景被飞速抛在身后,他们像出战的将士一样勇往直前,乐意快哉。人生最美的时光是少年,难以忘怀的是青春。这是一段美好的岁月,像一幅宝贵的名画,刻在他们每个人的心里。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脸上还能浮现青春洋溢的样子。
就像江雨天说的,他们像鱼儿一样,从月亮湖游进了江。
那是每个人,最为宝贵的快乐时光。
风吹过耳边的声音,是那样的美……
水轻尘也说到做到,搞到了音乐教室的钥匙。叫秦司要练唢呐就去教室找他拿:“你跑几趟,让人知道你是有哥罩着的,那些人就不敢动歪心思了。等有机会,你最好跟你们音乐老师搞好关系,请他指导指导你乐理知识和技巧,再学些新的曲子,别只会吹那些丧曲,晦气!”
“好。”秦司应了。
其实根本不用他去找音乐老师搞好关系。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去做才能“搞好关系”。唐老师早把他和江雨琴的情况跟音乐老师说过,请他留意这两孩子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因为,小王老师那晚在麦麦家楼上,已向唐老师请求过了。音乐老师也在暗暗留意。
只是唢呐这种乐器在音乐课程里并没有,因此只是让麦麦唱歌的次数多了一些。
就像水轻尘说的一样,他需要等的,是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可以说,秦司是水轻尘亲手培育起来的对手。但是,他从不后悔。这就是水轻尘,虽然嘴巴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却有一颗滚烫的心,永远正直,且坦坦荡荡。
他不像江雨天那样,永远站在理性的角度看事情。但却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并为之全力以赴,不作一丝犹豫。就像踢足球,就像他一生喜爱的笛子,就像麦麦……
他之所以能拿到音乐教室的钥匙,是因为他每周有两天,在第一节晚自习时来这里接受音乐老师的指导,学习乐理知识、吹奏技巧,甚至作曲。这些,爱显摆的他,却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炫耀过,只是一味埋头苦练。真正的苦,他从不叫出来。
为什么叫秦司带唢呐进校?因为他想建灏溪第一支乐队。灏溪有书画社、文学社、辨论社、广播社,足球队、篮球队、田径队、网球队、体操队,独独没有文艺社,没有乐队。
学乐器的,学唱歌跳舞的,全都在单干。
相比之下,麦麦就简单许多。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晚上十点过后一定睡觉。只是刷题背书越整越厉害,她誓要在期末考试上翻盘,以至于头疼的事情没能缓减。
一天走在路上,碰到水轻尘。他说:“晚饭过后不要去教室看书了,来看我踢球吧!我们期末也要出成绩了,决赛赢了学校奖励新球衣,来给我加油?”
麦麦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无他,只是希望他能赢而已。
于是,有水轻尘踢球的下午,麦麦便出现在台阶上。照例,水轻尖又把外套兜头扔给了她,并嘱咐道:“记得帮我们呐喊!我要听到你的声音~”
“好!”麦麦把衣服折叠,抱在怀里。
江雨天看到麦麦来,也将外套扔给她。回头问水轻尘:“你把她叫来的?”
水轻尘边跑边道:“是啊,她一天到晚钻到书堆堆里,头疼一直不好,我看着恼火。让她给我们加加油,喊一喊,吹吹风,应该会好一些。”
“嗯!”江雨天跑向自己的位置。
秦司虽然入了足球队,但还轮不到他上场,只在场边帮忙看水。见麦麦坐在台阶上,向她挥了挥手。麦麦抱着衣服就要朝他那边跑,水轻尘背后像是长眼睛似的,回头来指着她,意思是要她别动,她便又坐回去了。
三人远远隔着互动,却被围观的人看到了眼里。
有人说:“又是那个女生!”
有人道:“那是江雨天的妹妹~”
“原来如此。”
“她好像很听水轻尘的话哦!让她不动她就不动。”
“想多了吧,没看到她跟他们班的同学更好嘛!”
“她跟江雨天反而不像很熟的样子。”
“有我哥在,我也不待见他!”
“哈哈哈……”
这些人都在聊闲话。可树下一个女生,看麦麦的眼神里却透着阴狠。可巧,却被路过的夏星河看到了,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原因是,那女生,她认得。是高二的黄清清,她们曾是邻居,走后门进的灏溪。父亲在派出所工作,因而性格嚣张。平时也不怎么学习,放学后与校外的混混为伍,说白了,其实就是个来学习混毕业证的女二流子。
看她看江雨琴的眼神,她有点替她担忧。
再看场上,球被踢出了界,水轻尘捡球发。发球之前,拿着球朝江雨琴一举。她立马意会,高喊了一声:“加油!——”
水轻尘这才满意地将球放到脚边,一脚踢了出去。
有意思。
夏星河再去看黄清清。果然,她站在树下又在看江雨琴,而眼神里……带着怨毒。夏星河皱了皱眉,不由地更担心了。
她要不要提醒一下江雨天和水轻尘?
可他们上次对她……
想到这里,她踩着笔直的步伐,走了。
中场休息,秦司立马给上场的队员递上水。水轻尘拿着水杯,却朝麦麦走过来:“你有没有渴?要不要喝一点?”麦麦摇头:“我不渴。”
“噢——”围观群众哄闹起来,足球队的也吹起了口哨。
水轻尘朝众人吼:“鬼叫什么!没见过稀奇啊!”
有个女生在人群中道:“水轻尘,那可是人家江雨天的妹妹!”
水轻尘笑了:“江雨天是我哥们儿,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有问题吗?”
有人笑:“那要看人家认不认!”
“好啊,”水轻尘转身,朝江雨天道:“哥们儿,你认吗?”
江雨天:“认认认认认!喝好了就滚回来!”
水轻尘得意,朝围观群众道:“各位,听清楚了没有?认认认认认!”
有人高声道:“还有滚!”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