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黑重伤
随着锣鼓声逐渐加剧，加快。
丛林里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其中还裹挟着窸窸窣窣的怪异风声。
就连石台也开始轻微抖动起来。
秋酥的身体随着石台一起战栗，双手已然攥成拳，指甲嵌入皮肉不断摩挲。
她紧紧盯着声源的方向，却只见周遭的镇民们大喝一声，齐齐跪下，埋头磕地。
“恭迎雨神大人降临！”
最先迈出丛林的，是一只干枯褐皮利爪。
茂密树叶被缓缓拨开，一头如破帚头般硬实的兽类毛发展露在众人眼前，她才彻底窥见这位“雨神”的真面目。
它的身体如凛冬枯枝一般消瘦，表皮上还有许多膨胀的白色疙瘩，甚至有的还在流脓滴血，漫出水蓝色的妖气。
这哪里是什么雨神，分明是凶残嗜血的怪物！
他们居然会将这般丑陋可怖的邪妖捧上神座——
…疯了！都疯了……
秋酥倒吸一口气，抓起手边的碎石，扭动着身子试图划破麻绳，逃离这里。
谁知领头的镇民云叔听见动静，又接连磕了几个头，迅速抬手一指石台，急忙邀功。
“雨神大人！”
“祭品已为您奉上，请尽快享用……若是误了时辰便没那般鲜嫩美味了。”
镇民们的头不曾抬起来过，可她却觉得，昂首挣扎的自己，才是那个最可笑的人。
她不顾碎石割血破皮的疼痛，加紧了手上的速度。
可眼睛却忍不住……望向前不久还在同自己说说笑笑的少年。
接着，又看了看曾经待她极好的镇民们。
秋酥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陷入这般境地。
是谁的错？
顾潘？镇民？还是……她自己。
越去深究，就越绝望。
那只邪妖听见云叔的恭维话后，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刺耳狂嗥惊起飞鸟的同时，一滴滚烫的泪珠滑过少女脸颊，滴落在幽深杂草间，不过须臾便彻底消泯。
“雨神”抬脚逼近，步步惊心。
当它的利爪轰然踩上石台时，发紫的甲鳞正好划过小腿，激得她差点发出哀鸣。
“不过吾今天习得个新祈术，只需将祭品大卸八块，将肉片整齐，敲骨成粉，化汤育灵，待吾饮下后即可佑你们今年无忧干旱！”
“谁来帮忙，吾就多赏他两颗铸骨塑灵丹，修仙，长生，二者皆可！”
“咯嚓——”
麻绳的割断的瞬间，秋酥挪动着身子，正要蓄力逃跑，可就在此时，她看见与自己相伴数年的少年站起身，应邀而至。
他说，“雨神大人，我来。”
瞬息间，她只觉得如鲠在喉，浑身发凉。
脑袋里发出的巨大嗡鸣一下接一下，重重撞击着仅剩不多的理智。
慌神之际，被云雾笼罩的少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手持短刃，正欲动手。
酸酸麻麻的四肢正在逐渐恢复知觉，秋酥不再犹豫，双腿一蹬，迅速往后退去。
可还未等她彻底离开石台，就听见那个曾经对她关爱有加的少年轻轻一跃，倾身扣住了她的左腕。
止住了“雨神”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厉吼。
少年紧接着举起锐利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向她的胸膛，幽幽张口。
“别担心，雨神大人。”
“她逃不掉的。”
这句话自对方口中溢出的同时，秋酥只觉得心底某根紧绷着的弦，断了。
脑海里忽然涌进许多杂乱无章的画面。
就在短刃快要触及她胸膛的瞬间，一团熟悉又陌生的黑色毛球自草丛里蹦出，飞快窜入她怀中，为自己挡下了致命一击。
“呜……！”
双眸腾地放大，她嗫嚅许久，却只知道拥着那团腥热滚烫的染血毛球，盯着余留在它体内的短刃，喘息不定。
可是对方却像是完全看不见毛球一样，俯身贴近，上下打量起她来，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你居然还会使邪术，秋酥……是我小看你了。”
“为了今日，我已经准备了许多年，你是唯一一个符合雨神要求的好苗子。”
“细皮嫩肉，又足够可爱天真，而且……顽强得恰到好处。”
“不过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要是惹得雨神大人不高兴，在你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弄得我失去修仙资格，就不止是被吃掉这么简单了。”
说罢，少年拍拍手，走到石台另一侧，握住一把更加锐利的柴刀，奋力一甩，砍在坚硬的石台后侧，拦住了她试图逃离的步伐。
“夫人——”
少年将秋酥双手环住毛球的怪异动作收尽眼底，继而昂首睥睨着她。
“现在，才是你我道别离的时刻。”
柴刀落下的刹那，瑟缩在她怀中的毛球再次蠕动起来。
只一瞬，霜纹玄纱凭空浮现，衣袂翩跹。
一位绝美的男子蓦然闪至她眼前，五指紧紧扣住柴刀的刃身，却还不忘回头拉住差些跌下石台的秋酥。
此人肩宽腰窄，薄唇挺鼻，偏生长了一对惑人金眸，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月白灵息大相径庭，既矛盾又融洽。
饶是见过许多美人的她也忍不住感叹。
身姿卓越，颜如舜华。
只是这等光景瞧着太过完美无缺，倒使她心中陡然迸出了一丝裂痕。
直至此刻，秋酥才彻底清醒。
“……小…黑？”
明明他的腹部已经被短刃刺穿，不断淌血，可玄衣男子只是抿着发白的唇，颇为平静地点了点头。
那个被云雾笼罩的少年在她寻回记忆的瞬间，变成了一股缥缈白烟，散至空中，逐渐消声灭迹。
只余下一声柴刀落地的脆响。
可眼前这一幕似乎激怒了身侧兴致正浓的“雨神”，它大吼一声后，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这动静吓得那些镇民们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妖物狠厉一挥，本就摇摇欲坠的小黑被拍飞，撞在一颗粗壮树干上后滚了数圈才停下，嘴边溢出血色。
可现下秋酥的灵力与修为俱未回归，她目睹那妖物步步逼近，只能借着石台绕圈与对方周旋起来。
可惜这妖物非同寻常，它仰天大笑一声后，那短小的上肢便迅速化成一滩水，穿过石台扼住了她的脖颈。
“唔……！！”
不行，她绝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秋酥拼尽全力运气调息，试图扯开丹田里的桎梏。
但那妖物却等不及了。
它张开口，露出尖长的利齿，准备将她一口吞下。
黏腻唾液滴至发梢的须臾间，那身简洁飘逸的玄纱再次映入眼帘。
“咔嚓——”
然后，她看见……小黑的半个身子，嵌入了那邪妖的齿间，随着它不断咀嚼的动作——
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