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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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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担子有些沉,毕竟背上一柄、手中一柄。

    “只要是墨奴做的事,绝不是什么好事。”

    陆适庸的心中畅快,即便他不知道这柄染血的剑该如何处理。

    只要向南走便一准没错,硝烟的气息让少年心中愈发清晰,战场真的不远了。

    陆适庸刚刚又杀了人。

    算下来,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依旧是兀儿赤。

    江湖多是打打杀杀,只是少年没想到,来的竟这么频繁。

    从前温善的少年,此时也成了血债累累的剑客,虽然那些墨奴尽是欺弱害良之辈。

    “站住。”

    月光下,一声轻喝困住了少年匆匆的脚步,听着有些熟悉。

    “将剑留下,命你留着。”

    女子的语气冰冷,听着更像是命令。

    “命是我自己的,你做不了主。”

    “我不想杀人,”女子的语气中已经有些怒意了,但她仍旧劝道:“你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何必为了一柄剑而丢了命。”

    陆适庸自身上扯下一块布来遮住口鼻。

    “那墨奴临死前曾说,这剑是从一个死人手里夺来的,什么意思?”

    长剑自鞘中缓缓抽出,如同出海升天的蛟龙,发出一种震人心魄的声音。

    “这可是你执意寻死的”

    女子不愿回答,明显动了杀意。

    “我曾听一位前辈说起过,夜侯中并非全是冷酷嗜血、残忍好杀的蛇蝎女人,”少年压着怒火,他不愿对女人出手:“但今夜看来,你与那些墨奴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的恶鬼!”

    牧云剑当真是柄宝剑,当月光泼洒在剑身之上,登时便将黑暗刺破,发出一道道刺眼的寒光来。

    少年的眉眼清晰起来,女子身形一怔,刚刚升起的杀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把剑给我,你快走吧。”

    女子竟将长剑背在身后,伸出一条胳膊直接索要,这行为既怪异又显得有些颇不讲理。

    “不给。”

    “快给我,若是等他们来了,你想走就来不及了”

    女子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焦急,焦急中带着些关切。

    “我不怕他们。”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金额卫你或许能使些手段侥幸胜过,但今夜来的那个人,你根本不知他的可怕”

    说话间,女子竟忍不住上前几步,挡住了少年的去路。

    “那些墨奴为何会帮你们夺这把剑?”

    “我不知道”

    “你们又杀了谁?”

    “你若是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不远处树梢轻动,好似有人正穿梭在枝头之上。

    “剑!”

    陆适庸全然不顾女子的话,径直向女子走去,手里的剑始终紧紧握着。

    “让开,我实在不愿对女人出手”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女子仍旧没有摆开架势,兀自站着。

    “让开!”

    这是陆适庸最后一声警告,若是女子再不肯挪步,他也只能用长剑说话了。

    只剩两步的距离,陆适庸终是出招了,锋利的剑刃裹挟着剑气直砍向女子的脖颈。

    山风突然停了,而少年的剑,也没有砍入女子的脖子。

    “怎怎么停手了?”

    女子纹丝不动,面具下是一双镇定的眸子,透射出明亮的光芒。

    “你你”

    少年多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瞬间勾起了旧日的回忆,如同一滚滚波涛直往脑袋上涌。

    如果陆适庸没有记错,这剑名叫化煞,他曾经见过。

    “恩恩人”

    女子没有回话,但她却缓缓抬起手臂,将面甲缓缓摘下。

    果然,还是那副倾城之容,尤其是额前垂下来的两绺散发,更让她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姿。

    “恩人,真的是你”

    陆适庸的冰块脸终于消融不见,他甚至想张开手臂,颇为放肆地将视若恩亲的女子拥入怀中。

    “剑。”木湛秋伸出手来,命令道。

    没想到,她竟完全不念旧情,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恩恩人,你”

    “把剑给我”

    木湛秋语气加重了些,催促得更紧了。

    “可以。”

    陆适庸低下头去,重逢的喜悦被迅速冲散,他心里有些酸苦,之前准备了好久的话也都统统忘于脑后了。

    “但是,你得告诉我,拿这剑作甚?”

    少年缓缓抽回了手,抬起双眼来。

    “侯主想要,我又岂能多问?”

    “听着这剑似是那些墨奴抢夺来的,为何会交与你们?”

    “不知道。”

    “你们为何会与那些墨奴合作?”

    “不知道。”

    “你”

    “够了,把剑给我,赶紧滚!”

    木湛秋第一次冲少年发了火,一个“滚”字真如快刀一般,在陆适庸的心头狠狠剜了一块。

    “你不说明白,我不能给你,免得这么好的一把剑,到头来成为害人的凶器!”

    两人默默对峙了好久,直到夜枭的一声号叫,竟让木湛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瓜,你恼什么?”

    不知为何,木湛秋只要一笑,陆适庸就觉得心中立刻宽敞了不少。

    “看你那样,倒像是我欠了你钱似的。”

    “恩人,你”

    “我刚刚逗你玩的,这剑你给我,你还偏不要了呢。”

    木湛秋背过身去,飘摆的长发散出一阵淡淡的香气,直钻入少年的鼻子中。

    “实话告诉你,这剑其实是桂州知州濮一阳的藏物,剑柄里藏着许多残害忠良的罪证呢。”

    “罪证?”陆适庸举起牧云剑,盯着剑柄看了许久,不解道:“这小小的剑柄里能有什么玄机,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指给你看”

    “好。”

    徐延曾说,陆适庸最容易受骗;

    顾少炎也曾嘱咐,切莫太过相信生人。

    但陆适庸的心中,木湛秋既不是骗子,也不是生人,她口中说出的话似有一股强大的魔力一般,叫少年不得不信。

    只是这次,他的腹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恩恩人”

    陆适庸低头看去,只见一把短匕刺入了自己的软腹,鲜血顺着利刃不停往外流着,一滴滴砸在地上,听得格外清晰。

    痛上加痛,木湛秋的这一刀,仿佛插在了少年的心头。

    “傻小子,你可真好骗,三言两语你就能将防备卸下”

    木湛秋的脸上全是妖媚的模样,让陆适庸看上去既心寒又心伤。

    “你瞧你这副呆相,瞪我作甚,刚刚向你好声讨要你不肯,非要逼我使出这些手段来”

    陆适庸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意,在明月的映衬下闪闪发亮,十分刺眼。

    “你你”

    木湛秋依旧笑着,那样子真就如同一个食人血肉的罗刹女。

    她一脸媚笑地替陆适庸整理起衣衫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温柔而缓慢,就像是在送少年最后一程。

    “傻小子,要死就死远点,省得让我瞧着晦”

    木湛秋没有想到,少年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竟抓得她两肩生疼。

    “唔”木湛秋忍不住低哼一声。

    正是这声略带痛苦的呻吟,竟让少年手上的力气顿时减弱了不少。

    一行眼泪终于滑落下来,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心痛。

    木湛秋呆住了,但令她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

    “呵呵呵你可握紧些”

    一声痛苦的大喊,只见陆适庸猛地向后迈了一大步,一把染血的短匕被生生拔了出来,一滩鲜血哗啦洒在地上,泛着浓浓的血腥气。

    陆适庸捂着伤口,额头上满是汗水,但他的两眼却是愈发坚定。

    “你你说得对,从从今往后,我我不再会轻轻信任何一个人”

    陆适庸将那把牧云剑扔了出去,也将自己的心门锁了起来。

    “这剑拿拿走吧,免得回去误了您的大大事”

    陆适庸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快要连跪都跪不住了。

    “傻小子,你”

    “滚”

    这个“滚”字,陆适庸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木湛秋的表情只僵了片刻,她冷笑几声,根本不屑于再去说些什么,这么多年,她从不会为自己去辩解,也懒得去费口舌。

    “睡吧。”

    一掌下去,本就虚弱的陆适庸便被打昏。

    “妹妹。”

    不远处的枝头上,站着一位体态婀娜的女子,语气甚是柔媚,字字透着一股子邪魅劲。

    “师姐,剑到手了。”

    木湛秋高举起宝剑,同时不忘向昏死的少年踢了一脚。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抢到夜侯的头上来了。”

    那女子翩然落下,先是接过牧云剑,又微微俯身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恨不得抽剑补上一刀。

    “师姐,这蟊贼已死,我们还是速速返回师门复命吧。”

    “妹妹一向心肠软,做事可别像之前那样手下留情,”女子微微一笑,竟伸出两根玉指摸向了少年的脖子,讥笑道:“咱们做杀手的,做事就要做绝,一旦被外人知道了身份,万万不能留下活口。”

    女子点了点头,又看到少年腹上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多亏了妹妹出手,若是这牧云剑被蟊贼窃走,那姐姐我作为此次计划的主使,怕是性命不保了。”

    木湛秋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年,心中焦急不已。

    “这蟊贼身上背的什么?”

    “我刚刚搜过了,尽是些没用的书卷。”

    木湛秋将牧云剑背在身后,不由得再次催了一句:“姐姐,我们快走吧。”

    黑夜下,两名女子身着夜衣隐藏在山林之中,却没有逃过那名玉额卫的眼睛。

    寒光一闪,剑刃已不知何时架在了身前。

    “两位,既然剑已到手,那凶手想必已然伏诛,还望能够指条道路,让我带着贼人的尸身回去。”

    “在那边。”

    木湛秋伸出手臂,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玉额卫并未言谢,反而迈着轻步走向二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我知道夜侯的本事不小,但你们记着,若是敢跟朝廷作对,可万万没有好果子吃”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轻轻一笑,挑起一根葱指在玉额卫的胸前比划着,那柔媚的姿态惹得身后一众兀儿赤看得呆了。

    未料那玉额卫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竟一把捏住女子的手指,咯咯声自掌中传来,似是骨头断裂的样子。

    “大大人你弄疼我了”

    女子依旧笑着,只是模样有些勉强。

    “我不管你们那个侯主要这宝剑作甚,但若是她敢忤逆朝廷,背地里干些腌臜勾当”

    “回去只管告诉她,当年唐门是什么下场,你们今后便是什么下场。”

    玉额卫眼中满是鄙弃,他根本不会被女子所媚惑。

    “如有下次,若再敢不等我的指示便擅自行动,别怪我将你们扔去管乐司,让那帮粗汉教教你们什么叫做规矩”

    “滚!”

    这令人感到压抑的气势,木湛秋生平第一次见到;但她明白,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明月躲在了薄云后面,似是隐藏了诸多心事的少女。

    “还没找到吗?”

    玉额卫站在一棵高树的顶端,任凭寒风吹动脚下的枯枝与身上的裘衣,他的身形始终如磐石一般。

    “大人,老四的鼻子最灵,连他都没有嗅到血腥气,只怕”

    “夜侯女子心思机变,此次与我们合作完全是冲着自身利益去的,嘴里没几句实话。”玉额卫的眉头一皱,低声骂道:“遣人往西边找找!”

    约在五更,兀儿赤终于有了收获。

    “大人,前面有血腥味。”

    玉额卫推开众人,一个健步飞出好远,果然看到了一滩尚未风干的血迹。

    “人呢!?”

    玉额卫眼神毒辣,满腹怒气,心中始终有些惴惴不安。

    “老三的伤口我看了,被人一剑封喉,毫无招架之力;如此情况,要么是亲近之人凑近偷袭,要么是行凶之人的剑法”

    玉额卫恨得险些将后槽牙咬碎,此时再想逮回那两个夜侯女子严加审问已不可能。

    与此同时,在八九里外的山道上,一位少年正忍着伤痛飞速奔跑着。

    虽然身上带着伤,但他那惨无血色的嘴角依旧微微上扬着。

    若是被旁人看到,定义为这个少年犯了疯症。

    “她她难道”

    他刚刚被人封住了气脉,待醒来时,不仅身上的东西一件未少,怀里反而还多了一样宝贝。

    天桂固血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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