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情
(一)
面对这位衣衫褴褛、落地无声的不速之客,陆适庸既惊讶又好奇,而一旁的女子,则是满眼警惕。
这人面相并不算老,只是许久没有打理的须发让他看起来像是年近半百的样子。
“这獐子”老者指了指那半只獐子,舔了舔嘴唇道:“你们还吃不吃了?”
女子冷冰冰地盯着老人,始终没有回答,并非是她心疼獐子肉,而是这老者实在不凡,竟能将气息完全隐藏。
“你你何时来的?”陆适庸倒不惊慌,他一向对穷苦之人感到亲近。
“比你们早来两个时辰,”老者嘿嘿一笑,脏黑的脸上登时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本想睡个清静觉来着,不想你们闯入,吓得老夫动又不敢动,走也不敢走,生怕扰到了两位的浓情蜜意。”
老者说这话时,还特意瞅了一眼女子一眼,像是在挑衅一般。
陆适庸见老者一副可怜模样,忍不住上前两步,同时将半只獐子扔了过去。
老者也不客气,立即坐在篝火旁,随手拾起一根废弃许久的铜箸,只两指捏了几下,铜箸一端便化为尖刺。
女子的神情更加紧张了,老者的内力强得可怕。
刷刷几下,老者的两指又在肉上飞转,不一会便整齐割出了不少大小相同的肉块,老者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肉块串在铜箸上,嘴角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
“好功”
陆适庸忍不住想要赞叹,但他的胳膊却被女子拽住,回头看去,女子的面色凝重,全不见了之前的玩闹模样。
“恩人”
“你退后。”
女子的语气冰冷,陆适庸差点忘了,眼前的美人是个会用剑的江湖客。
“前辈,”女子强忍着伤痛起身,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挤出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微笑来,媚声问道:“您这身本事好生了得啊”
话音方落,女子便抽剑去刺,速度快到陆适庸根本来不及制止。
老者没有躲闪,只将右手往地上轻轻一拍,半只獐子便被震起,正巧接住了锋利的剑尖。
令女子惊诧的还在后面,宝剑虽是刺穿獐肉,但却再难前进分毫,如同插入了山石之中。
陆适庸轻轻挪动步子,只见老者右手呈鹰爪状,正巧用滚滚真气将来剑裹在掌中。
“你瞧瞧你瞧瞧,”老者的脸上仍旧挂着轻松且玩闹的模样,他两眼盯向女子的腹部,笑道:“你这一招,反倒让自己的伤口又迸裂了。”
女子一招不成,却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她暗暗催起劲气,想要变招再战。
“伤口反复破裂,易生脓毒,到时候你是希望我这个老头子还是那个毛头小子给你用嘴吸出脓毒?”
老者脸上挂着不正经的嬉笑,女子虽是恼羞,却也只得收招,因为她再清楚不过,自己与老者的差距太大了。
“小子,你过来。”
老者猛地将一块冒着肥油的獐肉丢进嘴中,摆臂招呼着陆适庸坐过去。
“前辈,您找我?”
“我问你,外面最近闹了甚大事,为何那帮墨奴像是发了疯症一般,到处扑咬?”
“听听说是一个州官因遇刺身亡,那群墨奴正四处搜捕刺客呢”
“一群蠢蛋,那人还用找吗,不就在这吗?”
老者伸出一根拇指指了指后方,陆适庸顺着方向看过去,除了女子,别无他人。
“真是呆傻,你该不会被这美丽的女子给迷昏了头吧?”
陆适庸一脸错愕地望着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蠢笨。
“这女娃是夜侯的人,专做杀人的买卖”
女子听来一惊,努力回想着自己究竟何时暴露的身份。
少年呆住了,毕竟他听说过夜侯的事,也知道人们对夜侯杀手的“敬称”:罗刹女。
老者拍了拍像是木头人一般的少年,又顺手将手上的油污擦在了他的肩头:“咋的,又中媚术了?”
“胡说!”
女子有些急了,当然她并非是为了欺瞒自己的身份,而是否认自己会施展媚术。
“恩人他”陆适庸低着头,语气却显得有些无力。
“呼,吃饱了!”
老者将铜箸随意一扔,身子直接向后仰倒,也不顾地上满是尘垢,闭上双眼便准备入睡。
“你既然知道我是夜侯杀手,还敢留在这里?”女子的语气柔中带狠,渐渐显露出一副杀手的样子。
“你身上没有杀气,刚刚出招只是想试探一下老夫的本事而已。”
老者说的很轻松,不一会鼻腔里便响起了轻鼾声。
他甚至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身份和来历。
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言行怪异的老人,将渐渐熟络的少男少女又拉开了距离,而“夜侯杀手”这四个字,更成为了两人心中难以说破的隔阂。
“恩人”
“你这么聪明,该改口了吧”
女子刻意露出一副媚相,那对眼睛十分勾人。
“什么意思?”
“刚刚那老者不是说了吗,我是夜侯杀手。”女子邪魅一笑,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的心口:“既是罗刹女,你这心肝什么时候烤与我吃了?”
“恩人,”陆适庸没有改口,却也没有笑:“最近那些墨奴追捕的,当真是你?”
“那还有假?”
女子又靠在了墙边,嘴角微微上扬,看得出她对这场刺杀很是满意。
“宣州知州邝如意,师门特意嘱咐的。”
“他他是一个狗官吗?”
“幼稚了不是,”老者突然高声一笑,吧嗒着嘴翻了个身:“什么狗官不狗官的,朝堂宦海是不分好坏分党派,内斗而已。”
规律的鼾声又起,老者似是又快速睡去了,虽然他的解答不算复杂,但对于陆适庸而言,听来却如天书。
“那那当初托我买药的女子”陆适庸低着头,继续问道。
“那是我的同门,可惜被墨奴杀了。”
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她没有说出,死掉的那名女子是自己在门中唯一的朋友。
“她她骗我去买药也是恩人授意的吗”
“是,”女子缓缓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特意在陆适庸面前晃了晃:“这是邝如意的,我让她骗你去买,本想让你担罪,只是没想到那些墨奴倒也狡诈,非但没有将你抓捕,反而会暗中跟你前来。”
陆适庸低着头,越听越难受。
“没办法,我只能施发迷烟,将你和那群墨奴一起放倒,”女子笑眯眯的,似是在有意惹恼少年:“本想一剑将你们都杀了,但我那同门心生怜悯、剑下留情,这才留下了你这傻小子的性命。”
蛇蝎心肠。
这是陆适庸眼前最为清晰的四个字。
眼中虽有怒火,但更多的则是悲伤。
少年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留意女子媚笑下极力掩盖的那种慌乱,甚至可以说是悲苦。
女子撒了谎,将那位同门的恶行全都扛在了自己肩上,却偏偏又将剑下留情的善事,推与了别人。
“等天亮了,你便跟着那老者走吧,”女子刻意往前靠了靠,望着垂头丧气的少年,笑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等伤口好了,我定会取了你的小命。”
陆适庸猛地抬起头,那是一种既恼愤又哀痛,想割舍又不舍的复杂面容,看着真叫人心如锥刺。
“你”
女子仍旧笑着,这么多年,她习惯了。
柴火噼啪的烧着,屋外的秋雨淅淅沥沥,终是没有下大,后院里的枯草已被浇透,却最终也没有等来少年拿刀割取。
“咳咳,”老者轻咳几声,先是翻了个身,然后如同被噩梦惊醒一般猛地直起身子来:“吓死老夫了,还以为獐子被人偷吃了呢。”
老者嘿嘿一笑,又抓起冷了的獐肉来吃,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嗯?”老者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角落里的两个年轻人,笑道:“怎么,小两口闹别扭了?”
女子脸上仍旧挂着媚笑,回道:“前辈莫要说笑,只怕这位俊朗的少年郎嫌弃我呢。”
老者擦擦油嘴,走到少年身旁,又将肥油抹在了少年的肩头,一把便拽起了略显颓废的少年。
“天快亮了,你随我老夫一起下山去。”
少年没有回答。
“这天还是微亮,老夫最怕黑了。”
老者拽着陆适庸的胳膊便往外走,看得出他很想离开这里。
少年仍旧没有回话,但双腿却迈动了。
庙门被轻轻合死,靠在墙边的女子又缓缓将地上的面具戴上。
“还是戴着吧,把脸藏在后面,最起码不用那么累。”
(二)
雨中的绍亭山,仿佛云中盛景,又似仙人华宫。
枯叶铺就出一条金黄色的道路,人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踏雪一般。
枝上的草鸮发出着渗人的嚎叫,它在示警。
老者走到一条山溪旁,用冰冷的溪水好好擦洗着脸,当他回过身来,陆适庸忍不住惊叫一声。
老者虽是满头白发,但面相看着却只有四十来岁。
“行了小子,就送到这里吧。”
老者微微一笑,将满手的水渍擦在了衣衫上。
“这天还没大亮,我再陪您走走”陆适庸低下头,仍旧在为他人着想。
“嘿,要没你这句话,老夫还真舍不得这宝贝”
“前辈您说什么?”
老夫嘿嘿一笑,自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轻轻打开盒盖,里面是黄白相间的膏状物,紧接着又飘出了一阵淡淡的桂香。
“咱也不能白吃你的獐子。”
“前辈”
“拿着,又不是啥值钱的玩意。”
就在陆适庸伸手推辞时,老者又凑上前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嗯,没味了。”
“什么味?”陆适庸挠了挠头,他彻底被眼前的老者弄蒙了。
“追魂香,天罗门的玩意,也是那些墨奴一贯使用的追捕伎俩。”
陆适庸抬起胳膊嗅了又嗅,除了烤肉味,他再没有嗅到任何异味。
“你这鼻子没我灵,”说罢老者又伸出右手,颇为得意地说道:“那追魂香虽然味淡无色、极难发觉,但最忌油腥,老夫借着吃肉的时候,已经帮你除去了。”
陆适庸望着自己两肩上的油渍,不由得暗暗心惊。
“行了,拿着这药膏,回去帮那女娃把伤治了。”老者一把将药膏塞到陆适庸手上,笑道:“女娃的伤口已有败坏迹象,若不及时医治,怕是有危险。”
“您不是说她是夜侯”
“是啊,”老者点点头,然后猛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咋的,人家不嫌弃你愚笨,你还真嫌弃起人家的身份来了?”
“我我没”陆适庸睁着大眼,说话开始结巴起来。
“夜侯怎么了,单凭这两个字就能断定善恶?”老者背过左手,右手轻轻捋着被雨水打湿的山羊胡,装出一副颇为老练的姿态来:“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难道个个就是正人君子?”
“大哥曾说,夜侯杀手都是蛇蝎心肠的女子”
“放屁,”老者猛啐一口,搓着双手道:“老夫便认得一个夜侯女子,保证她绝不是什么食人血肉的罗刹女,反而”
老者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脸上却早已卸下了玩闹,换上了柔情。
“傻小子,刚刚那女娃骗你呢。”
“什么?!”陆适庸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老者。
“谁叫你只顾低着头听,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说谎还是看得出来的。”
“前辈,您是说”陆适庸的眼中再一次散发出了光芒,如同冬去春来、生机焕发的大地。
“那女娃若真像她自己说的那般恶毒,又怎会留你到现在?”
见陆适庸的嘴角渐渐上扬,老者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少年的肋间:“悄悄说与你,老夫躲在房梁上时,可是常常看到那女娃偷瞄你,说不上是深情吧,也多少带点关心”
陆适庸笑了,如同在秋天绽放的桂花。
“多谢前辈。”
“老夫名叫胡心亭,在关外待得闷了,南下游历一番。”
“晚辈名叫”
“老夫知道,宋九嘛,只是这名字起得实在随意。”
“前辈”
“哎,别前辈前辈的,唤我的小字‘初七’便可。”
陆适庸吓得连连摇头,死活不肯接受。
“傻小子,有缘再会。”
陆适庸躬身致敬,再起身,胡心亭早已不见,竟不知何时走远了。
“傻小子,快回去吧,万一那女娃赌气跑了,只怕你要悔死喽。”
胡心亭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深厚的内力令陆适庸无比佩服。
(三)
少年心急如焚,早不顾及脚下的步履已经双双磨穿。
“恩”
终于来到庙门,但门前一滩血迹却令少年的心绪跌入了冰谷,整个人不住地颤抖,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陆适庸悄悄靠近,一只眼睛窥向里面,令他悲痛的是,庙内空无一人。
“恩人!”
陆适庸猛地将门推开,可惜无人回应。
“恩人!”
屋子就那么大,但陆适庸却像是发了疯一般来来回回找了四五遍,心情也是越找越急,越找越悔。
越找,越恨自己。
尽管脚底已经在隐隐作痛,陆适庸不肯死心,他两三步冲出庙门,却发现女子正倚在庙外的柱子上,手里还拎着一只山鸡。
“哟,宋大侠怎么又回来了?”
女子还是那般调笑语气,只不过因为头戴面具,陆适庸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我我错了”
女子稍稍一愣,望着眼前呆傻的少年,又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宋大侠是为了江湖正道,特意赶回来与我死战的呢。”
陆适庸没有心绪玩闹,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女子的腹部。
“那老人让你送他,就教会了你盯着女人的身子看?”
女子悄悄上前,凑到少年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尽管女子依然在笑,但她的语气明显有些虚弱,说话时能够听到较为明显的颤音。
“恩人,你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还用你说,”女子将山鸡扔到了陆适庸怀中,带着抱怨说道:“快快去把山鸡烤了,好好孝敬孝敬你的恩人。”
女人快速走到屋中跽坐下来,她的身子轻微抖动着,显然伤痛的折磨越发剧烈。
“恩人!”
陆适庸追了上去,两手在怀里努力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方形小盒,不料脚下失稳,恰巧被杂物绊倒。
“唔”
为了不让小盒摔破,陆适庸不敢用手去撑,但小臂传来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惨了”
陆适庸的鼻尖距离女子的双腿仅有咫尺之遥,回想起自己脸颊上挨的那一巴掌,他不由得对自己的冒失感到羞愧。
“宋大侠,行此大礼,你这是要拜”
女子本想出言玩笑,但见少年迟迟不起身,忍不住俯身观察,只见少年闭着双眼、神情紧张,似是正在等待惩罚。
“宋大侠,快快平身吧,”女子忍着伤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又道:“我这个年纪可当不了你的师父”
“你你不打我?”
陆适庸试探地问了一句。
“手里的东西若是孝敬恩人的,就快给我看看”
女子快要撑不住了,她想着在自己昏迷前,看一眼少年给她带来了什么。
“恩人,给。”
一阵桂香在少年的掌心缓缓飘出,令人心神舒缓。
“这是”
女子打开了小盒,出神了许久,脸上的神情却愈发惊讶。
“天桂固血膏!”
这五个字对于陆适庸而言很是陌生,但对于女子来说,却是惊心骇瞩。
“恩人,你怎么了”陆适庸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这东西哪来的?”
“刚刚那个前辈给的,让我拿来给你治伤。”
女子呆呆地望着手里的药膏,仅凭这淡淡的桂香气,她便觉得眩晕消退了不少。
“你你可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贵?”
“宝贵?”陆适庸挠了挠脑袋,回道:“那前辈说不是啥值钱的玩意,权当是吃了半只獐子的回礼”
“傻瓜,这天桂固血膏可是消痛止血、去脓化毒的宝药,传言不管伤口多深,取少许涂抹,一日疼痛全消,五日痂脱伤愈。”
“竟有这么神奇”
“那是,这可是千金不换的仙药,就连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悬壶阁,钻研数十载都难以炼制出来。”
“将来若是再遇着那位前辈,我代恩人好好感谢他。”
女子望了望庙门处,眼神中既有感激又有疑惑。
“这位老前辈,究竟是何高人”
陆适庸没有甚复杂心思,他只是傻傻的笑着,心里想的也全是女子的伤口有得救了。
“你傻笑什么?”
面具下的一双媚眼突然转过来,直勾勾地盯在陆适庸的脸上。
陆适庸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女子相对跪着,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若是仔细去看,应是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我”
陆适庸再次露出羞怯的模样,害怕女子看到自己红透了的面颊。
“你你回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是”
陆适庸又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够准确,猛地抬起头来。
“也不全是”
女子轻挑着眉,等待少年的回答。
“恩恩人有伤在身,我自己愿愿意回来照顾”
“我可是夜侯杀手。”
说罢,女子缓缓摘下面具,可以做出来那副勾人的模样。
“不。”
这次,少年却很是郑重,他坚定地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说道:
“那位前辈说的是,恩人待我很好,我不应该仅凭着‘夜侯’二字,就妄断恩人的品行。”
“身份差异决定不了德行高低,名门正派也不尽是正人君子。”
“若是出生或是身份便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善恶,那女娲娘娘又何必再赐与人一副心肠?”
“师父旧日曾教我,善恶要分得清,我想自己此时应是明白了”
少年一口气说了很多,脸上的稚气全不见了,看着倒真有些大侠的样子。
“恩人,你怎么了?”
这次,终于轮到女子露出了羞意。
“恩人,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你的脸怎么”
“去去忙你的,我我要上药了”
女子轻皱着眉,不愿被少年看出来自己的羞意。
陆适庸挠挠头后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寻思着自己刚刚哪句话又说错了。
“木湛秋。”
陆适庸突然听到了三个字,他回过身去,似懂非懂。
“我的名字。”
少年笑了,像是得到了一件心爱的宝物。
“穆穆湛秋恩人的名字我我记下了”
记住了,但并不准确。
毕竟,在陆适庸的理解中,“木”这个字,不是拿来当姓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