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渺小！未知的恐惧
“河，河神爷爷，河神爷爷显灵了——”
河面空空荡荡，但在小女孩蓉蓉眼里，河面站着一个须发全白，满脸慈祥笑容的老爷爷。
老爷爷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子，全身都发着光，就像她在庙里看到的神像那样。
关键的是，老爷爷两手托在胸前，两手各浮着一枚手镯，正是一金一银两种颜色。
“河神，这一定就是河神，河神爷爷看蓉蓉丢了镯子，帮蓉蓉捡回来了。”
这个想法升起的一瞬间，就不可抑制的占据了小蓉蓉的脑袋瓜。
“嘿嘿~河神爷爷，你是来给蓉蓉送手镯的吗？”
她面朝河神爷爷，大笑着，肉嘟嘟的小脸上充满了兴奋的表情。
然而这一幕在撑船汉子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在他眼里，女儿小蓉蓉依旧坐在船沿，闭着眼睛，对着空荡荡的河面祈祷，脸上带着几分傻笑，时不时还嘟嚷着‘河神爷爷’之类的傻话，令人忍俊不禁。
他瞄了几眼，便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摇摇头。
“这傻孩子，挺会做白日梦的……”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去打搅。
在他看来，女儿做白日梦也比哭闹要强得多。
渔船依旧在河面滑行，小蓉蓉的白日梦也依旧进行着。
“聪明可爱又善良的小蓉蓉啊——河神爷爷捡到了两个手镯，你看？你丢的是这个金手镯呢？还是这个银手镯呢？”
河面上，河神老爷爷用慈祥又真诚的语气，向小蓉蓉发出了充满诱惑的提问。
他一边说，还一边拿着金银两个手镯，依次在小蓉蓉眼前晃过。
银白耀眼，金色勾人——
小蓉蓉才看一眼，便咧开小嘴乐个不停，嘴里的两排小白牙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嘿嘿~蓉蓉果然聪明可爱又善良，看——河神爷爷都承认了，蓉蓉才不是吹牛！”
小蓉蓉自得地想着，笑着，内心戏十足。
然而在此过程中，河面的慈祥老爷爷依旧安静等待着，脸上笑容一丝未变，甚至连眼珠子都没颤一下，好似一座无害的塑像。
这在外人看来，绝对是一种【细思极恐】地非人表现。
小蓉蓉却无比安心。
慈蔼的长辈、无所不能的神力、庇佑她、偏爱她、不加约束、没有坏脾气、安静、有耐心……
这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塑造了这尊看似慈蔼，实则诡异的河神形象。
这一形象，来自于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这渴望或是难以诉之于口，或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如今却在【龙语】的魔力下，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这是一个白日梦，一个单纯小女孩的白日梦。
但这个梦里除了主角小蓉蓉，还是另一个不请自来的【非人】。
白夜的意识在这个梦里没有形体，却又好似无处不在。
它可以化作河神，可以化作自顾撑船的汉子，甚至是小女孩脚下的渔船……
除了小女孩本人，它可以化作梦里的任何一个形象。
但白夜什么也没做，只将意识浮于天际，以一种上帝视角观察着下方的剧情。
没错，在白夜看来，这就是一个小女孩自导自演的蹩脚剧本。
这个故事会循着小女孩对河神传说的渴望而演化。
如果它不插手，故事结局不外乎是：小蓉蓉面对诱惑坚持本心，不要金，不要银，只要自己的不锈钢，河神被她的诚实品格感动，不但还了不锈钢手镯，还把金手镯银手镯也一同送给了她。
毕竟，小姑凉的心思，能有多难猜啊！
白夜以为接下来的发展不会出乎它所料。
然而，小蓉蓉接下来的表现，却令它一愣。
只见梦境下方——
“河神爷爷，蓉蓉丢的是一个银手镯，但不是你手里那个，我的个手镯长这样……这样……”
面对慈祥的河神爷爷，小蓉蓉脸不红气不喘，两只小手连挥舞带比划，在老爷爷面前组成各种形状，似乎是想让河神明白，小蓉蓉是个不说谎的好孩子。
这——
白夜于河中睁开龙目，摸了摸还挂它牙上的不锈钢圈，心中暗叹。
它怎么就忘了。
这傻丫头不但爱做白日梦，还脸皮厚，挺会自己骗自己的。
小蓉蓉【诚恳】的表现，白夜都差点怀疑人生。
作为工具人的河神，自然也分辨不出来。
事实上他就是一幻象，遵循的行为准则便是小蓉蓉的内心渴望。
于是，河神站在河面上，摸着胡子发出慈蔼的笑声。
“哈哈~小蓉蓉，河神爷爷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河神爷爷要奖励你的诚实，来，这是你的银手镯，还有这两个也都送给你。”
只见河神说笑着，抬手变出小蓉蓉丢失的【真】银手镯，连同那一金一银两只手镯拿在手里，往小蓉蓉的方向递去。
但他的位置离小蓉蓉还有些距离，自然不能直接递到小蓉蓉手里。
两人之间，还隔着几米夸的河面。
“嘿嘿嘿——太好了，太好了，可蓉蓉怎么过去。”
小蓉蓉此时已经被巨大地惊喜冲昏了脑袋。
但面对眼前的河水，她还是表现出了犹豫。
然而下一刻。
【河神爷爷】大手一挥。
一座由彩虹构成的拱桥延伸到小蓉蓉脚下。
拱桥周围有五彩斑斓的光点凌空飞舞，隐隐还发出一阵的细微鼓励声。
【赶紧过来，小蓉蓉，你是最棒的】
【小蓉蓉，你是最勇敢的，快来和我们一起玩】
【小蓉蓉快点过来，别让河神爷爷等久了】
小蓉蓉瞪大了眼睛，发现这些光点里面是一个个小人，长着翅膀，容貌却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二丫？翠翠？小花？是你们吗？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嘿嘿~你们别跑，蓉蓉要来抓你们——”
看着这些熟悉的小伙伴，小蓉蓉傻笑着，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伸出小手，迈开小腿，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彩虹桥。
下一刻。
失重感传来，眼前一切都变了眼。
彩虹桥没了，小精灵没了，白胡子老爷爷也没了——
面前是浑浊一片的河面。
耳边传来一阵怒斥。
“你不要命了。”
黑瘦男子将即将一脚踏空的小蓉蓉拉了过来，一把抱进怀里。
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后怕，还一丝说不清的愤怒。
而在他怀里的小蓉蓉却浑然未觉，反而一副刚睡醒的呆呆模样。
她扭过头，左右看了眼空荡荡的河面，扁起了嘴巴。
“河神爷爷呢，刚才还在这呢，怎么不见了，呜呜——他说要还手镯给蓉蓉的，金镯子银镯子也要送给蓉蓉，呜呜——怎么不见了，刚才还是河上面呢……”
小蓉蓉小嘴吧吧说了一堆，委屈地脸上都快要哭了。
河神——
黑瘦男子原本还要怒斥女儿一番，听到这话却如遭冷水袭面，大热天的，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左右看了眼，河面空旷，除了水还是水，看不到一个人影。
河神——
嘶嘶嘶——
想到某些神怪传说，黑瘦男子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抱紧女儿，跑到了渔船中间，持着一根竹篙作警戒状态。
河水滚滚，底下死寂一片，连最寻常的小白条都见踪影。
情况明显不对——
一股莫大的恐惧袭遍了男子全身上下。
这恐惧来得如此强烈。
这恐惧是生命体面对未知的恐惧。
就像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水深渊，直抵地心的幽暗洞穴……
这一刻。
他仿佛看到一条庞然大物盘踞在漆黑不见底的河水中，仰望头顶的渔船……渺小……巨大、轻轻接触，便令渔船倾覆、要人命丧水中……
警戒了半晌，无事发生。
男子却不敢放松警惕。
但他怀里的小蓉蓉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说脑瓜子没发育好，根本想不到太多。
她在男子怀来扭去，撅着小嘴不满道：“放开蓉蓉，蓉蓉不要爹抱，蓉蓉要自己站。”
“蓉蓉乖，在等会，爹……”
男子揉了揉蓉蓉的脑袋，正要在安慰几句，可他话没说完，眼角划过的一抹银白，却令他顿住了。
他回过头，只见船首刚才撑船的位置，一枚小小的银圈反着光。
“这是——”
“哇~这是蓉蓉的银镯子，蓉蓉的银镯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蓉蓉便猛地挣脱怀抱，跑上去，抓起镯子戴在手上。
她摸着失而复得宝贝，嘴里傻笑不停：“真的，果然是真的，河神爷爷是真的，他的话肯定也是真的，嘻嘻，蓉蓉就知道……可他说了要给蓉蓉三个镯子……另外两个呢……”
黑瘦男子看着这一幕，连忙上去把女儿抱紧。
揉着蓉蓉傻乎乎的小脑袋，他再次扫了眼平静的河面，河水依旧，心里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
“河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