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女戒
“您是长辈，我哪敢瞧不起您啊？”柳娇娇语气不冷不热，表情不咸不淡。
可就是这幅冷漠疏离的模样，才更让赵大丫恼火，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这丫头，果然跟你那没福气早死的妈一样，是个讨人嫌的！”
“是啊，”柳娇娇忽地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里多少夹杂着一些显而易见的嘲讽和隐隐的敌意，
“我妈自从结婚后，确实没享受到多少福气，年纪轻轻的就被孙栋梁给气死了，连我这个亲闺女，都被赶到了乡下。”
“倒是你们一个个的，靠着我们柳家的接济，活的越发滋润了。”
“你？”赵大丫气的老脸一红，三角眼一瞪，指着柳娇娇大骂，
“你个贱蹄子，我是你亲奶奶，你敢这么说我？”
“你个不孝的东西，都是你那个短命的妈，把你给惯坏了！”
站在一旁的崔秀花也是一脸不满，“娇娇，你怎么说话的？”
“我们什么时候要你们柳家的接济了？”
“还有，哪有人直呼自己亲爹的名字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说完，还嫌弃似的白了柳娇娇一眼。
“没有吗？”对于崔秀花的否认，柳娇娇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非常不客气的点明，
“孙栋梁每年都至少回下河村两次，每次回来都带不少东西吧？”
“大到棉衣棉被，小到茶果点心，对了，每次还给你们留下至少两百块钱！”
“那钱是哪来的？”
“孙栋梁哪来那么多钱贴补你们，那些钱都是我妈给的。”
“那又怎样？”赵大丫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沾了柳家的光，反而一脸理所当然道，
“我儿子孝顺我，那是天经地义！”
“倒是你妈这个做人儿媳妇，嫁了人，不在我这个婆婆面前伺候也就罢了，给我点东西，一点儿钱，怎么了？”
“那是她该给我的！”
“那是她欠我的！”
崔秀花一脸赞同，还振振有词的反过来指责柳娇娇，
“娇娇，虽然你是城里人，但就算是城里人也要讲究孝道吧？”
“你爸爸妈妈孝敬你奶奶一点儿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就在这斤斤计较，你这样小气，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哼，”赵大丫脸颊消瘦，额骨突出，带着浓浓的刻薄，眼神犀利中透着贪婪，脸上露出施恩一般的表情对柳娇娇说，
“你爸爸来信了，让我受累些，在乡下给你找个好婆家，虽然你不孝顺，又没有在我跟前长大，但念在你是我孙女的份上，我还是会给你挑选一个好婆家的。”
“但是啊”赵大丫像是训诫般，带着警告的语气，“你也不要仗着自己从小在城里长大，就挑三拣四！”
“婚姻大事，还是要长辈做主的，”赵大丫高高扬起脑袋，“我是你亲奶奶，是不会害你的，我会给你选个好男人，让你过好日子。”
赵大丫见柳娇娇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接着给柳娇娇洗脑，“女人啊这辈子就是要靠男人活的，不能太拔尖，也不能太要强。”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你要是敢爬到男人的头上，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我不管以前你妈是怎么宠你惯你，到了这下河村，你就得听我的话！”
“知道了吗？”
赵大丫说话时，柳娇娇一直冷眼看着她，听着她那可笑的话，柳娇娇简直都要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不行呢奶奶，”迎着赵大丫严厉的眼神，柳娇娇笑嘻嘻的说，
“我妈从小教导我，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自强！”
“什么‘男人是天，女人是地，’那都是封建老思想，该被扫进垃圾堆的破烂玩意儿。”
“现在是新社会，大领导说了：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靠男人，靠谁都不如自己！”
柳娇娇把大领导搬了出来，赵大丫铁青着一张脸，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只能表情恨恨的，非常强硬的说，
“我是你奶奶，你就得听我的！”
“不是呢！”柳娇娇抿了抿唇，线条流畅精致的嘴唇沾了些透明的液体，越发显得娇艳欲滴，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根根钉子，每一句都直戳赵大丫的肺管子！
“我叫你一声奶奶，是因为我素质高、尊老爱幼！”
“你以为你真有资格当我奶奶？”
“你可别忘了，我姓柳！”
“孙栋梁是入赘柳家！”
“喊你奶奶，是客气！是尊重！你以为你真管得了我？”
柳娇娇每说一句，赵大丫的眼神就凶狠一分，等柳娇娇说完，赵大丫已经气的脸红脖子粗，伸手掐腰，指着柳娇娇大骂，
“好你个赔钱货，你现在翅膀硬了，还敢跟我顶嘴了是不是？”
“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赵大丫说完，低头左瞧右看，最后在墙角看到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当即跑过去，拎起木棍，就要打柳娇娇。
柳娇娇见此，正想溜，没想到崔秀花竟主动拦在了赵大丫面前，双手抓住赵大丫手中挥舞的木棍。
“你也要跟我作对？”赵大丫眉眼一竖，戾气逼人！
“妈，我哪敢啊，只是”崔秀花凑到赵大丫耳边低语几声，赵大丫的脸色渐渐从暴怒，转为不甘，到最后的犹豫。
“妈，”崔秀花见此，再次劝道，“为了国福，您就再忍忍她吧”
想到心爱的孙子，赵大丫神色逐渐变的缓和，最后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紧接着怒气未消的瞪着柳娇娇，
“这次，你大伯娘给你求情，我暂且饶了你。”
说着说着，赵大丫冷笑起来，“我不管你以前过的是日子，也不知道什么独立，什么自强，我只知道，在这下河村，你就得听我的！”
说完，还不忘威胁一番，“你要是敢不听，你且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娇娇挑了挑眉，绵软的嗓音里隐隐带着一丝不容妥协的强硬，“我还挺好奇，奶奶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娇娇，你就少说两句吧，”崔秀花站出来，开始装好人，“你看看你刚来下河村，就把你奶奶气成了这样。”
“这要是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女孩子的名声多重要啊。”
“你以后能不能找到一门好亲事，全靠名声呢！”
崔秀花一副苦口婆心为柳娇娇好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你要是把你奶奶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爸爸能饶了你不？”
柳娇娇两只小手把玩着自己泛着柔顺光泽，宛如绸缎般的辫子，细软的头发在手里搅啊搅的
柳娇娇看也没看崔秀花，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你让孙栋梁来啊，我柳娇娇还怕他不成？”
崔秀花被柳娇娇的话噎了一下，想教训两句，但又似是顾忌着什么，不敢说重话，只不轻不重的教训道，
“娇娇，你现在已经不是城里的大小姐了，你既然来了下河村，以后就是咱下河村的人，你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去了。”
“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将来打算打算？”
“孙家在下河村人丁多，没人敢欺负咱们孙家人，你以后要想在下河村待下去，肯定还得靠孙家的帮助才行。”
“你把我们都得罪光了，你在下河村要是出点啥事，谁能帮你？”
“不如，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放心”崔秀花口才是真不错，这几句话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极好，属于超水平发挥了。
崔秀花站起身走到柳娇娇面前，想要握住柳娇娇的手，
“娇娇，你放心，你只要你听你奶奶的话，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你在这下河村过的舒舒服服，没人敢欺负你。”
“大伯娘看你这话说的，”柳娇娇后退一步，躲开崔秀花伸过来的手，捂嘴轻笑一声，笑声婉转悠扬，又绵软娇糯，“欺负我的不就是你们吗？”
“你们会贼喊捉贼吗？”
崔秀花的脸色当场就绷不住了，她惊愕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娇娇，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了，面前的女孩子根本不是柳娇娇，所以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你？”崔秀花呼吸逐渐变的急促起来，咬着牙，想要发狠，可想到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只能忍下这口气，心里却是暗暗记下了这笔账。
“娇娇不要开玩笑了，”崔秀花硬是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这都快中午了，你爷爷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一会儿见到长辈，可不能再这样。”
“我为人大度，不跟你计较，但你不能仗着年纪小，就不懂礼数，会让人笑话的”
崔秀花说着说着，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打头走进了小院。
这老人就是柳娇娇的爷爷，孙长寿！
孙长寿肩膀上还扛着一个锄头，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柳娇娇。
孙长寿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柳娇娇，瞅了好几眼，眼里还都尽是疑惑？
站在一旁的孙秀华赶忙介绍，“爸，这是娇娇啊！”
“娇娇？”孙长寿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才一脸恍然道，“哦，是老二家的娇娇啊！”
孙长寿看到柳娇娇，脸上无悲也无喜，就像是个泥人似的，没啥表情。
孙家人骨子里都重男轻女，孙长寿这个当家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信奉男主外，女主内。
家里孩子的事情，一般都是赵大丫做主。
当然了，赵大丫做主前，肯定会跟孙长寿商量，得到了孙长寿的允许，赵大丫才会跟得到圣旨一样的，放心的去安排家里的事情。
柳娇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孙长寿。
上辈子，孙家人想要把她卖了换彩礼，孙长寿每次只端坐在上位，静静的看着闹剧的发生，看着她愤怒又无助的挣扎，却始终一言不发。
但整件事情中，孙长寿就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影子，隐秘又无处不在！
见柳娇娇一直盯着孙长寿不吭声，赵大丫当即呵斥，“没规矩的东西，看到你爷爷回来，也不知道叫人？”
柳娇娇看了眼赵大丫，语气平淡的简直让赵大丫恨不得打人，
“你都说我没规矩了，我不得做个样子给你看啊！”
赵大丫正要跳脚，紧跟在孙长寿后面的人进了门。
第一个进门的是孙有田，也就是柳娇娇大伯，是个皮肤黝黑，一脸老实相的男人。
孙有田从小耳濡目染，做派跟孙长寿很像，明面上家里的事情，他很少插手，大多时候，都蹲在地上一言不发。
当然，孙家拿她换彩礼的时候，孙有田也是一言不发的。
孙有田看了眼柳娇娇，朝柳娇娇挤了一个还算和善的笑，紧接着像是不善言谈般的低下头，回了自己屋。
孙有田后面是他的大儿子孙大海，以及儿媳妇冯艳红，冯艳红手里还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头发枯黄，身形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一脸懵懂，正好奇的盯着柳娇娇看。
走在冯艳红后面的是低着头，手里拿着铁锹，脸颊晒得通红的孙美丽，崔秀花的闺女。
冯艳红是第一次见柳娇娇，见柳娇娇站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浓烈的骄阳被翠绿的枝叶遮挡，只余丝丝缕缕的光线照在容貌绝艳的少女身上，美的如梦似幻。
冯艳红用手肘顶了一下自己的丈夫，悄声问，“这是谁啊？”
孙大海没搭理冯艳红，而是笑着走向柳娇娇。
孙大海在距离柳娇娇一米的位置停下，脸上露出温和慈爱的笑容，
“你就是娇娇吧？”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说完这句话，孙大海表情似回忆般感叹了下，脸上表情转为夸奖，
“娇娇你现在长得可真漂亮，哥哥我都不敢认了！”
似是没看到柳娇娇的冷脸，孙大海淡定自若的笑着，“这天气太热了，娇娇渴不渴，”问完回头冲冯艳红吼了句，
“没眼力见的，没看见娇娇脸都晒红了，赶紧给娇娇倒碗水喝啊！”
“哎，”冯艳红赶忙应了声，点头哈腰的模样，卑微极了，认识的，知道他们是夫妻，不认识的，还以为孙大海是地主老财，而冯艳红只是他的洗脚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