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箜篌曲
宋沧楠起身福礼。
突然，箜篌声在院落中炸裂开来，似是在大漠死寂的沙海中，笨重的驼铃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幽怨的箜篌曲，在荒芜的沙漠里显得更加凄凉。
少女素手微抬，又转入柔美清澈的曲乐，众人纷纷沉入曲乐的悠远安宁之中，曲罢，箜篌声骤停。
“真是幽怨如荡气回肠，委婉如绵绵细雨。”一个秀才秀才模样的人双眼放光道。
“妙哉！庭院箜篌偶出墙，一曲双飞燕彷徨，也不过如此了。”聂官人可是音乐大家，评价尚且如此之高，众人纷纷对于这位弹箜篌的人感到好奇。
一红衣女子从长廊缓缓走来，身后跟着小厮，风吹拂过纱衣，盈盈柳腰，青丝流泻，眉若黛染，耀眼夺目。
角落里坐着一黑衣男子，浑身上下一种阴郁的气质，正是杜书瀚，他不觉有点看呆了，原只是想着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阿玉也在这里。
众人纷纷惊讶道，这不是琼玉酒楼的玉娘子？自从琼玉酒楼走水，可就再也未看到过她？怎么会在这里。
“各位客官，第一道为果子滴酥，从奶中分离出油，以蜂蜜饴糖掺之，口感酥脆甜蜜，是谓滴酥。”阿玉红唇轻起，面容带笑。
“玉娘子，你怎么在这儿？莫不是这儿是你与宋娘子合开的？”一个常去琼玉酒楼的熟客问道。
“我与沧楠是最好的姐妹，常去我那儿的都知道，是合开没错，但她居多。”阿玉耐心回答道。
说话之间，宋沧楠领着其他几人将剩余菜色全都端了过来了“糖醋熘鱼焙面，面以水煮之，又过油炸焦，龙抬头，呈吉祥之意。神仙富贵饼，以木菖蒲粉末，山药末，面粉作之，又以蜂蜜水调和制成，取木荐神仙饼，菖蒲富贵花之意。山煮羊，羊作脔，以杏仁数枚辅之，放少许盐。雪霞羹，以豆腐芙蓉花制成，加胡椒，姜即可。最后一道为藕酢，以藕裹粉炸之。”宋沧楠一一介绍道。
“宋娘子，听你所说，这桌菜色可谓是神仙富贵，我可要好好尝上一尝。”管才子不免惊讶“我先来尝尝这神仙富贵饼，到底是怎样的神仙富贵？”管才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神仙富贵饼，咬了一口，一瞬，闭上眼享受起来。
“入口是蜂蜜的鲜甜，却不腻口，妙哉，这糖醋熘鱼焙面色泽枣红，我再尝尝。”管才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鱼肉，生怕掉了下去。
“鱼肉软嫩鲜香”又尝了尝焙面“焙面细如发丝，蓬松酥脆，甜中又透着酸，酸中又带着微咸，这滋味可真是妙不可言啊。”管才子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众人听此，皆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尝，“这菜色可真是口感丰富，诸位，这东京城哪家酒楼的菜色可都比不过宋娘子这里啊！”徐老对此赞不绝口，众人对此纷纷表示认同。
“我在在此谢谢诸位赏脸，来我这小地方。”宋沧楠十分的谦卑有礼。
“宋娘子，此言差矣。你这儿的菜色如此之好，对于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也敞开大门欢迎，我们自然愿意来这里，大家说对不对啊？”一个穿着朴素的人大声道。
“对，我们都愿意来。”众人纷纷附和道。
“宋娘子，我有一个问题，今儿的菜色大概多少钱啊？”那人的衣服上有着补丁，为难得神色。
“今儿开张第一天，这所有的菜色只一百文，还有美酒相赠，稍后便来，只望大家以后能常来。”宋沧楠所说句句诚恳。
“美酒来喽。”孙越端着酒器大步走来，众人皆好奇地看着那几壶酒。
“羊羔酒。”孙越上前给徐老倒酒，徐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色泽白滢，入口绵甘，上好的羊羔酒。”这羊羔酒起源于汉魏，酒香回甘，却不醉人。
“宋娘子，还有如此美酒，今日真是来对了，既看了邂园的美景，又有如此好的吃食，还有美酒喝，值，哈哈哈哈。”一个富商开怀大笑道，这人最是不差钱的，每天忙着在这长安城的各处研究果子茶饮，吃食美酒，倒是自封了一个“美食大家”的称号。
杜书瀚独自坐在角落喝着酒，视线未从阿玉身上离开过，阿玉总觉得有人盯着她，浑身的不自在，可杜书瀚坐的角落实在太偏，阿玉看不到。
“宋娘子，在下有一疑惑。”说话的是个诗人，名曰李维，他的一首诗可卖五十贯，这位先生不止诗写的好，字更是一绝，这两个加起来，他的诗便更值钱了，也是个爱好音律之人。
“您请说。”
“刚刚那位弹箜篌的人是谁啊？不知宋娘子可否引荐，在下想为她题一首词？”李维试探的问道，生怕宋沧楠拒绝了他。
“她名曰库迪韵，是个胡人女子，刚刚弹箜篌的便是她，她有点怕生，所以就让她在那边亭台的二楼弹奏了。”宋沧楠笑着说道。
“原是如此啊，我原还想见见这位库迪娘子，库迪娘子有如此得音律天赋，令在下着实羡慕，故想见库迪娘子一面，是在下唐突了。”李维鞠躬行礼，表示敬重。
“您愿为她题字，是库迪小娘子的荣幸，若是您不嫌弃，我愿送上笔墨，让您题词，库迪弹奏如何？”宋沧楠承认有点自己的私心在里面，李维是东京城有名的诗人，他的题词千金难买，他愿题词，便会吸引更多的文人墨客前来。
“好，如此甚好。”李维顿觉愉悦。
“孙越，拿笔墨来。”宋沧楠回头吩咐道。“您稍等片刻。”后面有人在议论“这弹奏的小娘子真是幸运啊，能够得到李大诗人的亲笔题词。”
箜篌声响起，幽怨的曲子充满了院中。
李维执笔，想了想，落笔，纸上赫然写着“叹，殇，别，离合，悲欢。于梦场，欲寻旧时事，难续往缘。物是，醉笑百年。一曲箜篌肝肠断，亭台楼阁欲语箫。”
宋沧楠拿起那张题词的纸，嘴中喃喃读出，众人无不觉得与此情此景十分契合。
一曲罢，只听到亭子上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多谢诗人为我题字，库迪韵在这里谢过了。”众人纷纷惊讶有这般箜篌技艺的竟是个年轻女子，阿韵也未曾想到自己的箜篌技艺会得到李维的题词。
“库迪娘子的技艺让在下佩服至极，只是题一首词而已，又有什么关系。”李维没想到她会说话，慌忙接话道。
“多谢您了。”宋沧楠蹲身福礼道。
“宋娘子客气了，只希望下次来还能听到如此美妙的琴曲，那才是人生一大妙事啊。”李维看向亭台二楼，眼神中有神往，迫不及待想要见上阿韵一面。
“您请放心，库迪小娘子是客座琴师，不过她每日也只弹奏两个时辰，早一时辰，晚一时辰，您可要看好时辰啊，错过可就未有了，苒苒也是要休息的。”宋沧楠好意提醒道。
“好，好，在下明白了。”李维拖扇，微微欠腰。
“玉娘子”阿玉正端着空了的酒壶准备离开，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下三日后想在这里预订一桌席面。”
阿玉转过身，看到是杜书瀚，眉毛拧了起来，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这人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邂园重开，不是人人都想来一睹邂园的风采嘛，你们邂园不是也谁都欢迎吗？怎么我来，玉娘子就有点想赶人的意思了。”杜书瀚身上虽有阴郁的气质，不知为何今日总觉他异常的温和。
“只要你不是来闹事的，我自当欢迎。还有上次的事，也谢谢你的提醒，我已经查出是谁里应外合了，多谢杜郎君，明日的席面算我的，权当是谢谢你了。”阿玉也不扭捏，她之前是对这人没什么好感，那也是因为他帮着那个女子说话。
少女淡扫娥眉，眉眼含笑，两缕发丝随风轻拂面，凭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
“多谢玉娘子好意了，在下还没有沦落到让女子请吃饭的地步。”
“呵，你这人，不领好意，那便算了，正好我省钱了，三日后我自当备好席面，等着你来。”阿玉说完，端着酒壶便走了。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她还是如儿时一般，与其他女子不同，阳光下，不觉笑意爬上了少年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