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联系上了美惠

    没有鼓风机。

    这个东西，在现代热气球里，属于很重要的装备。它起到的作用，在热气球术语里，也叫“冷启动”。

    也不知道谁起的名字。明明也是轰轰烈烈的往气球里拼命吹风，还叫个“冷启动”。恐怕起名字的人，考虑的是相对于随后的炙热火焰，这送的风是冷的吧。

    先不管那么多。怎么把热气球竖起来才是要紧的。现在天刚刚亮，是气流非常稳定的时候。最适合拴着绳子升空，也就是系留飞。

    但是现在，急需想办法往热气球里鼓风。

    关于飞行保障这样的事。关键时刻，你永远可以依靠马叔。马叔想到一个办法。

    地下室机房有换气系统。也就是有类似高速公路隧道里那样的换气扇。这种换气扇是强制换气用的，功率不小。把它整上来一个，由汽油发电机带动就有强劲的风啦。

    众人实在是把马叔佩服得五体投地。木桶和宋爽迅速下到地下室拆出来一个换气扇。汽油发电机里还有一点油。希望能够用。

    马叔让大岛指示好换气扇放在哪里，随后接好了线。换气扇还是由龙叔负责把控。启动汽油发电机，随即带动了换气扇。

    风力虽然没有之前大岛那个本田鼓风机大，但是别忘了，现在的热气球可不是6000立方米了，应该2000立方米都不到。

    抄手和叶子把热气球球口撑起来，换气扇徐徐把空气送入热气球球囊。大岛开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忙乎。一定要检查仔细点。现在少了好地勤千叶美惠，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大部分人都在佐贺的小院儿参与过起飞。大家现在是大岛最得力的助手。粘好顶伞。还是由马叔拉顶绳。大岛开始用马叔改造的单头燃烧器向球体内喷火。

    因为现在热气球体积小了不少，没多会儿，球就稳稳的立起来了。龙叔也关闭了汽油发电机。

    千叶美惠是被冻醒的。这也难怪，浑身湿透的睡觉，能舒服吗？穿着湿的衣服睡觉，人体的热量会在不知不觉中流散。

    美惠被冻醒还算不错。极端情况下，也可能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要是能发动车子，吹一会儿暖风就好了。想着，千叶美惠打着寒颤移到前排驾驶座。

    钥匙就在车上插着。可见车子的主人撤离时是多么的匆忙。打了两下钥匙门。车子还真发动了。美惠太高兴了。随即打开汽车风扇，把温度调到最高。

    会开车的都知道，刚刚启动的汽油车一般是不会马上有热风的。需要发电机预热一会儿，并带动水箱里的水升温后，才能送出热风。美惠也知道。

    她索性又爬回到面包车后面，躺在椅子上，打算暖暖呼呼的再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车内温度上来了。舒服多了。

    挨冷受冻好几天了。还有，就是真的累啊。美惠似乎开始做美梦了，梦见自己和大岛还有儿子在飞热气球。而且轻易的就飞上了云端。热气球似乎再也没有了噪音，眨眨眼就能飞得更高。

    美惠是在做梦么？不是。她面临着非常可怕的情况：一氧化碳中毒。

    大岛坐在椅子上加火。现在风速非常小。改造的热气球稳稳的“钉”在广场上。叶子跑到远处欣赏了一下。

    如果之前的热气球能够比喻成一个大冬瓜的话。现在这改造后的热气球就是个矮南瓜。不过，看了一会儿，看习惯了就顺眼了。变矮了就显得卡通化了，挺可爱的。

    大岛的“锚绳”系在了燃烧器与球囊连接处的大“o”形环上。这个地方结实。如果系在这临时的椅子上，估计升力大一点儿，或者有风的话，能把椅子拽散了。

    大岛还管马叔要了三样东西：打火机、对讲机和一条短绳子。打火机是应急点火用的。对讲机当然是联系佐贺妻子用的。短绳子干嘛用的呢？

    是大岛想把自己绑在椅子上，也就是弄个安全带。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按照常规，飞行员和乘客是不允许和热气球做任何形式的连接的。因为这样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为什么？还记得前文说过，所有的航空航天进步经验，都是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吗？热气球同样也有惨痛的空难教训。

    虽然它在航空项目里算是最安全的了。但是离地三尺就有危险性。热气球也同样有些吓人的空难。我们就只说说上面提到的那个安全带的事故吧。

    万事都有一个不断发展、深化的过程。人不可能上来就对一个事物拥有十足的经验。这些经验都是累积而来的。

    就说还在比较早的时候，早到往前推大约40年吧。那时候的现代热气球还不是那么完善。燃烧器绝大多数都是单喷火头。热气球顶部的顶伞也没有能够结合体积来计算出一个合适的大小。

    因为顶伞大了，飞行员往下拉就费尽。小了，排出热气又需要太长的时间。那么有一位飞行员就赶上了个顶伞又小又不好拉的。

    不是前文介绍过，热气球球囊外面那根绳子，叫做“顶绳”，是协助立起和放倒热气球用的。是由球外边的地勤来拉的。

    飞行员控制的绳子在球囊内部，叫“排气绳”。是飞行员放出热气用的。当然，放热气可以少放一点儿，拉开一点儿就放开复位。这样就能放出少部分热空气，来微调热气球的高度。

    但是在紧急落地，比如大风天降落时，飞行员就要接地后，果断的完全把“排气绳”拉下来，让球囊内的热空气尽快从顶伞处的大洞排出。只有这样，大风中的热气球才能尽快躺倒、停下。

    话说这位飞行员前辈，赶上了飞行时风比较大。尤其是准备降落时，感到地面风更大了。这就意味着接地降落的过程会比较激烈，要尽快把热气球里的热空气排出。

    为了在接地的同时，容易的抓到“排气绳”，这位飞行员把“排气绳”系在了自己大腿上。他的想法在当时可能也很有道理，系在自己身上，可以方便的抓到啊。

    因为原本“排气绳”是系在吊篮支杆上的。别忘了，吊篮支杆有好几根。过去有三角吊篮，那么支杆就有三根。方形吊篮，支杆就有四根。大风降落时，往往弄得手忙脚乱。现找“排气绳”显然感觉不踏实。

    结果，出了问题。降落时，飞行员倒是找了块很大的农田。但是热气球着陆可能比较重。飞行员被摔了出来。按说摔出来就摔出来呗，当时热气球上没有乘客。顶多球自己飞一会儿，毁掉些农田。

    但是，热气球上的“排气绳”还绑在自己大腿上呢。人甩出了吊篮，但是球里的绳子还系在腿上。这就麻烦了。

    热气球在大风的作用下，像匹脱缰野马在田地里拖行。人在吊篮外被拽着、拖着。等到热气球停下来，与着陆点的距离，已经要用公里来计算了。飞行员不幸遇难。是在随热气球在地上拖行、翻滚时，被沉重的吊篮压死的。

    所以说，任何一个航空规定与经验，都是由先行者的鲜血甚至生命换来的。那大岛为什么还要用一条短绳给自己做条安全带呢？

    是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没有吊篮的四面保护。如果椅子解体，后果就是高空坠落。

    “锚绳”的另一端早已固定在地面大树上。大岛脖子上挂着对讲机，开始加火。背后的燃料应该能使用半个小时。这可是做饭能用好几个月的燃料啊。所以大岛必须尽快完成升空，试着联系佐贺，和空中侦查周围环境。

    100米，大概30多层楼高啊。大岛自由飞都没这么紧张过。升到顶点后，大岛又加了几把火，让热气球能够有升力维持，短时间不下降。

    周围看得很清楚。长崎现在就是个小孤岛。但是也有好消息，当初费力划船过来的海面，变窄了。大岛认为也许现在是低潮期。

    打开对讲机。

    美惠确实出现了幻觉。这破面包车，也许当时车的主人是开进了泥坑被陷住才弃车而逃的。小车的地盘和排气管子磕在了大石头上。

    这种车子可不是越野suv，是日本家庭主妇买菜用的小车。轻便是轻便，而且还省油，就是不结实。

    这不是，一块大石头都能把底盘干破。排气管子也瘪了。那么废气走不了排气管子，必然要找其它出口。于是尾气在底盘乱窜。找到破洞，自然飘进了车里。

    美惠太冷了，一丝窗子缝隙都没有开。而且，一氧化碳中毒，是个缓慢渐进的过程。人不容易察觉到。

    我们冬天时，不是也经常听到哪里为了取暖，煤炉子通风不畅，导致伤亡的事吗？遇到一氧化碳中毒的事，首先就是要通风，然后移除或关闭一氧化碳源。没有条件移除的，就要想办法人离开中毒环境。

    但是美惠就一个人，还渐渐进入了昏迷状态。但是，一个“失误”救了她。

    大岛在百米高空，打开对讲机，开始呼叫佐贺小院儿。对讲机是固定频的。旋钮从1到10。大岛开始逐一测试。测试两三个频道，还不忘加把火，维持高度。

    测试到9频道了。大岛心里有些失望和焦虑。这时，美惠身边的对讲机接收灯，亮了几下。她的对讲机频道在10上面。

    昨天，千叶美惠不是检查设备漏没漏水吗？就开机测试了短波电台，意外联系上了刘天琪。只不过互相不知道在说什么。

    美惠随后也测试了对讲机。而且从1测到10。鬼使神差的，就没关机。按说应该关机省电的。就是这么个“失误”却救了美惠。

    大岛的对讲机已经测试到了9频道。可能是9频和10频，挨着有点近，跨步有点短。美惠的对讲机收到了杂音。

    美惠被噪音吵了一下，没有昏睡过去。此时，就是理智与糊涂交界模糊状态。哪个力量大一些，哪边赢。要么理智回归清醒，要么糊涂到丧失意识。

    大岛只有最后一个频道可试了。他忍住内心的失望。又给热气球补了两把火。

    10频道：“美惠、美惠、美惠。我是大岛，能收到吗？能收到吗？”。当然，大岛说的是日语，带着哭腔的日语。

    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父母离世之后。大岛越来越感到，最亲的人是妻子。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为你生了孩子，为你伺候走父母，还要与你相老。

    就连有血缘关系的儿子都指望不上。大岛决定从大城市福冈，回到佐贺乡下的时候，征求过儿子想不想一起回来。可能这也是仅仅出于告知自己意图的礼貌吧。

    儿子一万个不肯。年纪轻轻的就溜回乡下烧盘子烧碗么？母亲那个漆艺，更是无法忍受。甚至能把自己逼疯了。

    他曾经短暂回家时，帮母亲打过下手。还试图帮母亲加快大漆的干燥过程。就是偷偷的用吹风机吹、烤箱烤。结果可想而知，越弄越湿，越帮越忙。

    不过这也难怪，谁不是从年青走过来的？父母都恨不得把自己一辈子的经验传授给子女。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子女有自己的人生，需要自己去经历。这恐怕就是人生往复的意义吧。

    说了那么多大岛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这都人命关天了。美惠怎么样了？收到大岛的信号没有啊？收到了，而且是清晰的收到了。

    听到大岛的声音，起先美惠还不相信，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做梦和丈夫、儿子在飞热气球。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大岛的名字，这个熟悉的、又显急切的声音，就在耳边。她一瞬间还以为大岛找到她了。

    美惠似乎醒了。开始迷迷糊糊的找声音的来源。不巧的是，对讲机掉在座椅下边了。

    大岛心里失望极了。准备下去吧。给大家节省点儿做饭的燃料。等了几秒，热气球还没开始下降。可能是刚才加的火量，有点大了。

    等着也是等着。再呼叫一下吧。万一有别人能收到呢？也懒得把频道换回1频了，反着叫吧。就是这个小小的一念之差，彻底救了美惠。

    大岛用日语在10频道上开始了呼叫：“cqcqcq，有人能抄收吗？有人能抄收吗？”

    千真万确，是大岛的声音。平时大岛在摆弄电台的时候，都是使用这个定式与别人通联。美惠醒了，开始找对讲机。顺着丈夫的声音，寻找对讲机。

    在座椅下面，似乎卡在了缝隙里。伴随着一阵突然的恶心和天旋地转，美惠甚至要晕倒了。她强忍了一下，自己还以为是因为太累了和又饥又渴才发生了眩晕。努力去够对讲机。

    大岛在10频道上叫了一会儿，依然是无人应答。算了，不再试了。关机吧。也给大家节省些燃料。

    此时，热气球的温度平衡点已经开始有下降趋势了。大岛打算关闭对讲机，让热气球下降。向下打了下降的手势，大家围拢过来，准备接应。伸手准备关闭对讲机。

    “大岛！”一声微弱，却又是那般熟悉的声音。大岛感到血往上涌。一时也不清楚是听错了还是幻觉了。就是这犹豫的功夫，热气球已经开始下降了。

    等大岛反应过来，抱着对讲机呼叫妻子的时候，由于高度的降低，和周围残垣断壁和树林的遮挡，信号已经变得不清楚了。热气球很快降到了地面。看来防火涂层还是受到不小的侵蚀，密闭性变差了。

    “我听到美惠的声音了。”大岛对叶子喊道。大家原本围拢过来，是想稳定住热气球，再准备放倒回收的。听叶子这么一翻译，也都愣住了。以为大家在地面上是听不到刚才美惠微弱的回话的。

    龙叔赶紧让大岛再呼叫。大岛在地上又呼叫了几遍，没有回音。上去，只能在高空联系。起飞消耗的燃料最多。此时燃料估计剩了不到一半吧。别忘了，热气球是燃料消耗大户。况且，现在是个手工改造的热气球，而且防火涂料层气密性变差了。不管怎样，赶快升空。

    这次，大岛是冲上去了。系留在树上的绳子，感觉都差点被扯断。在绳子的反向牵引下，气球又在高空上下波动了几下，很快就又趋于稳定了。这个首先还是要感谢无风的好天气。

    “美惠，美惠，我是大岛！”

    “大岛，我好难受。。。”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来长崎找你，带了你的电台。现在一辆面包车里取暖，我，太冷了。”

    “什么颜色的面包车？你是发动了车子在取暖吗？”

    “不知道什么颜色。我和你和儿子在热气球上取暖啊。。。”美惠确实中毒了，意识出现混乱。

    “快把车子熄火！快把车子熄火！”大岛近乎在嘶吼。吼的百米以下的地面都听到了。

    美惠听到了让车子熄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丈夫让把温暖的源头关掉。但是她还是听丈夫的。往前排驾驶室爬去。

    伴随着“快熄火，快熄火”的近似歇斯底里的喊叫，美惠觉得那车钥匙似乎离自己非常遥远。遥远到此生似乎根本无法触碰到。

    一动，就会感到天翻地覆。强忍着，往前爬。伸手够向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的车钥匙。感谢车钥匙。

    这车的主人可能是个年纪不大的年青主妇吧。车钥匙上挂了长长的装饰链。美惠用手指勉强勾上，向下拽了一下。她现在也只有力量向下拽了。

    方向对了。钥匙被装饰链牵引着转了半圈。车，熄火了。美惠也彻底昏睡了过去。

    “美惠！美惠！回答我！”。。。美惠的对讲机再没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