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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命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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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慎将马芳送到了家门口,一路上的交谈更让他认定这个孩子天资过人。

    他此时格外喜悦就像发现了一块包着石皮的绝世好玉。

    “小郎那你我就约定好了,三日以后我来找你”杨慎笑道:“可不许失约哦。”

    马芳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郑重地说道:“我不会失约的。”

    杨慎将手探入袖中一番搜索,从中掏出一个绣工极佳的锦囊。

    看着锦囊上绣着的鸳鸯,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回忆,但又很快消失在脸上。

    他把锦囊掂了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尴尬。

    本想送些银两给自己的小徒弟,可奈何他已经快将带来的银钱花完了。

    他想了想解下腰间悬着一块翠玉,又从怀中掏出抄录好的半本《传习录》,一并交到了马芳的手上。

    “这本书就算老师送你的礼物了。”杨慎翻了翻书,后面的大半空白,“希望你能亲手把这片空白给补上。”

    “这块翠玉就当个信物,到时候拿着它到平阳找我可畅行无阻,也一并送你了。”

    马芳睁大了眼睛,目光一动不动落在书上。

    看着杨慎手中递过来的翠玉,他摇了摇头拒绝道:“阿娘说不能随意接受别人贵重的物品,先生还是收回去吧。”

    杨慎哑然一笑,顺手将钱丢进马芳的小背篓,“师长所赐,万不能辞哦。”

    他眨眨眼右手一旋,无形气劲就将木门推开。

    马芳一脸星星眼,眼神中满是崇拜。

    杨慎颇为自得,也不枉他勤学苦练良久。

    这一招气劲用起来着实潇洒,只是在对敌之时未免有些外强中干。

    “回去吧!天这么黑了你的家人肯定还担心着。”

    马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干脆地接过了《传习录》。

    他把书双手捧过头顶,恭敬地朝着杨慎磕了一个头。

    杨慎来不及阻止,后者磕完之后便迅速地朝家而去。

    “你这小家伙!”杨慎语气中不经意多出了一份活泼的味道。

    古代对师徒二字看得极重,师者如父称师父。

    杨慎想了想,自己这新鲜出炉的小徒弟还没有取字。

    虽说男子行冠礼之后才能取字,但不妨碍提前准备一个。

    恰好前几日父亲差人送来了一方白玉,做个玉牌送给他也是极好的。

    这一边杨慎心情惬意,说是走路带风也毫不为过。

    张丰山的府邸愁云惨淡,仆人在路过书房时都有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月光朗朗,分明是宽阔堂皇的府邸,却让人产生无端的压抑。

    面对着平日里珍惜若命的文玩字画,张丰山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气。

    他发泄似的不断地撕拉着桌上的纸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郁闷。

    “天雷轰击紫禁城,这雷倒是轰了!不详呢,天怒人怨呢,说好的陛下失德!”

    他将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手掌间剧烈的疼痛又让他猛地窜了起来。

    “没有一间大殿被烧,没有啊!”他一边用嘴吹着红肿的手掌,一边恨恨地说道。

    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从嘴里挤出来三个字,“高盛言,我……你…大爷的。”

    他一边吹气一边说话,语句都有些断断续续,脸色倒是越发阴沉。

    那一日奉天殿内,陛下并没有严明对他的处罚。

    但百官见到他的态度却好像疫病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他的心顿感煎熬,如果知道了处罚即使是死也比这样猜测来得痛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起。

    管家匆匆来报,京城内的乞丐被锦衣卫大量收监。

    张丰山闻言神情巨变,连忙让管家去请梁次摅。

    梁次摅指派乞丐诬陷唐伯虎事小,他借助乞丐将人送到青楼小馆的事情暴露出来,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发生了如此大事,张丰山一时也顾不上报复高盛言。

    高盛言也不需要他报复,气运反噬面色苍白如敷砒霜。

    他整个人看起来气若游丝,整个身子全靠一口气硬撑着。

    术士窥运,借气运而修行。

    顺天者普施仁善,以广济天下为己任。

    为己者不择手段,为了达成目的一切都可以放弃。

    高盛言垂涎国运,但对着那条金龙连窥伺也是不敢。

    好不容易有了拔龙鳞的机会,自然倾尽所有押上了大赌注。

    如今失败带来的伤害也远胜从前。

    他一口气向杨青山告了一个月的假,乘着马车便直接来到了京城郊外一个隐秘的居所。

    村落炊烟袅袅,黄发垂笤并怡然自乐。

    高盛言伪装成一个英武的汉子,神色自若走到村东头的一间小屋。

    他大口喘着粗气缓缓掀起床铺,很快眼前就出现头晕目眩的感觉似乎下一刻倒地不起。

    一狠心,他强行运起气力朝着身上的三个大穴点去,硬生生提起了一丝精力。

    床板被拿开,底下是一个幽深的密道。

    他颤颤巍巍走进了密道,一路上。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幼童的哭喊。

    他充耳不闻,扶着墙向更暗处走去。

    密道的最前方是一间大堂,他径直朝左侧的一个青花瓷瓶走去,拿着瓷瓶就走到了东墙。

    三缓一急轻重不一,一番敲打之后墙上便应声出现一个圆形的小口。

    他将瓷瓶倒置,瓶口放了进去微微旋转,脚下的土地猛地一颤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

    他点了点头将瓷瓶放回原位,便顺着洞口内的阶梯走了进去。

    “大人,这一批货已经做好了。”

    一个跛脚的老头,谄媚地带着一个玉盒走到易容的高盛言面前。

    此时高盛言是一个威严忠严的形象,两侧还留着长长的络腮胡。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玉盒上,舌头下意识地在口腔里搅动。

    “好”他打开玉盖闻了闻神情无比陶醉,仿佛这一口吸进去一身伤势都不医而愈。

    “只是这量,怎么小了?”他幽幽道。

    房间内只有两只昏黄的蜡烛照明,跛脚老汉只觉得高盛言眼神渗人得很。

    “这几日官府查得紧,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小馆又尽数关闭,这仙药的原料不好筹备。”老头微微抬头瞧了瞧高盛言,解释道。

    “靠量堆不出来那就找些品质好,京城这么多高官谁家里没几个不待见的庶子,全部想法子弄来养在罐子里。”

    高盛言沉声道:“这些人投了个好胎,生来气运就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要厚重,质量也高出许多。”

    他语气中多出了几分渴望,“这样的气运食运虫也吃极快,半月就能产下命卵。”

    斜眼瞧了瞧跛脚老者,他冷声道:“你们私底下扣下一些命卵我是知道的,平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现在谁要误了我的大事。”

    他呵呵一笑,“你不会想知道有什么下场。”

    “是,大人说的是,属下对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跛脚老汉擦了擦额头,本不存在的虚汗,腰又多弯下去了几分。

    他赶忙说道:“那些些被夺了运数的孩子还同往常一样打断手脚,毒哑喉咙送去当乞丐?”

    高盛言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先暂时都关在地牢,等风声过去再说。”

    老人点头称是,疯狂的眼珠里闪过一道精光。

    他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再养你几日,像你这样精致的虫巢可不好找。

    又是一番对答,跛脚老人缓缓退了出去。

    高盛言看着空无一人的暗室,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欲望。

    他牙齿打颤,大把将玉盒中的米粒状物品朝嘴里送。

    随着牙齿不断咀嚼,他的舌尖似乎能够感受到虫卵蠕动的样子。

    他吃得很慢总是嚼三下再停一停,细细回味着这诱人的味道。

    一炷香的功夫玉盒中的命卵都已经进到了他肚子。

    气运反噬的伤痕也在逐渐地弥合,他感觉自己的精力又回来了。

    这命卵是个好东西,于他而言是无上的滋补佳品,更是难得的修行资粮。

    这一盒还只是些普通百姓的气运就如此美味。

    高盛言忍不住臆想,王子龙孙的气运又该是什么味道?

    他摇了摇头,脸上忌惮之色一闪而过。

    命卵是巫教的人培育出来的,他们是否在里面留下了后手谁也不知道。

    他虽然垂涎命卵如仙药一般的能力但更惜命,以往都是炼成丹药之后吞服,如今是时代没了办法。

    想到造成自己伤势的罪魁祸首,他一脸愤恨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朱厚熜!”

    “哼!既然你这么喜欢宣传神迹,将煌煌的天雷都包装成了上天的祝贺,那我就再给你加点猛料吧。”

    高盛言闭上双眼思绪快速转动,京城的地形图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术士,没有一个是笨人。

    而他不光有一手窥命之术,还精通风水堪舆。

    这京城的地脉走向气流贯通,在他眼里如掌上观文一般。

    他猛地睁开双眼神情阴暗,“找到了风水流转的节点——王恭厂!”

    随着他衣袖一刷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仅他一墙之隔的对面又多出了几排大陶罐。

    ……

    朱厚熜在月下漫步,静静地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

    朝廷大局在握,各项改革也开展得比较顺利。

    修建宫观也该提上日程了。

    紫禁城要扩建、大江大河要新修水利、名山大川要修建殿宇,这每一项都耗资颇巨,人力损耗众多。

    朱厚熜大致估计了一下要将紫禁城扩建成心中预想的水平,单单白银就需要几百万两。

    再加上要付出劳动的百姓,各地物资运送到京师,价钱可能要翻上一番。

    “唉,皇家也没有余粮。”他抬头望了望月亮,心里越发坚定了要发展生产力的决心。

    单凭目前的科技,即使他做一个暴君横征暴敛搜刮天下,花上一百年也完不成这项大工程。

    他挥了挥龙袍,觉得还是必须将修建各类建筑加入到朝廷的大政之中。

    天宝司之于大明天宝,三宫之于新礼。

    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个人想建,而是天下人都想去建。

    钓鱼嘛,终归是要给些饵料的。

    他的思绪发散,一下子又想到了之前撒好的几张大网,现在也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广东有石德宝作镇可保无虞,黄锦和蒋冕都在南京江南乱不起。

    他敲了敲手掌,如今最大的问题却是在边患。

    九边将领蠢蠢欲动,特别是甘肃总兵李隆心怀不轨之意。

    朱厚熜看得分明李隆估计早就和白莲教勾搭上了,不然他远在甘肃又怎么能将手伸到广东?

    李隆有几分胆气,昔日追捕方家后人就有他的手笔。

    他能从区区流兵升到总兵,就是一份又一份的人命财。

    朱厚熜已经调查清楚方家没有诛十族,但在一些人的推动下因此而被牵连的普通百姓又何止十族之数。

    他料定李隆会反,即使这位甘肃总兵不敢反,也有人会逼着他反。

    朱厚熜眼中掠过一道异彩,李隆一反他就可以借机对军队动刀。

    兵者,国之重也。

    大明后期兵败如山倒,是立国之初就埋下的祸根,到现在已经初见端倪。

    他上位时没有借助军队大肆镇压政敌,也有后期要进行改革的考虑。

    如若他一开始便仰仗军队,那后期要对它动手就不大容易了。

    朱厚熜走着走着就来到御花园外,乘兴走到一个石亭坐下。

    虽然他之前已经去信三边巡抚在山西加强防守,一旦鞑靼来犯便可张网以待。

    白莲教如今搅了进去,事情倒有些不好办。

    他略一沉吟还是觉得不能冒险,要以保境安民为先。

    鞑靼留着以后还可以再打,百姓没了就真的没了。

    正在他思索之际,异瞳的狮子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他的头微微扬起浑身的毛格外蓬松,一举一动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尊贵。

    朱厚熜笑了弯腰一把将猫抱住,很自然地顺起了毛。

    “喵~”狮子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此刻朱厚熜的思绪也才真正放下。

    不远处的假山上,大橘猫蹲在了一块太湖石上。

    它的尾巴一颤一颤,前肢微微向前舒展。

    一张大脸正对着月亮,分明是只橘猫硬是做出了狐狸拜月的姿态。

    胖橘不屑地看了一眼狮子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人是靠不住的,小老弟猫要靠自己,喵”胖橘又投入到了拜月的大业中。

    狮子猫仿佛看到了胖橘的目光,眼睛变得异常灵动。

    朱厚熜随身带了一小瓶灵露,想也没想就尽数滴到了狮子猫的嘴里,后者乖巧地吐了吐舌头。

    朱厚熜顺势又抚了狮子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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