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通天梯
我……
我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愤怒的少年,头一次明白什么叫有口难言。
泡在潭水里也洗不清。
春和不再质问,他抽出腰间的长刀,飞快向我劈来。
我只能不断闪躲,钻入水中,借着浮力减慢他挥刀的速度,才得以刀下逃生。
春和却是越杀越猛,少年人怒发冲冠,肾上腺素飙升,爆发出的力量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好几次刀锋都是险险贴着我身体劈过,我毫不怀疑,若是在岸上,我早变成了他刀下亡魂。
“我真的没有杀他。”我不断大喊。
可惜我的解释通通被淹没在瀑布的轰响之中。
迫不得已,我只能拼上一把,趁着钻出水面换气的功夫,大喊道,
“他一个秦人,我有什么杀不得的,你忘记你的身份了吗?”
春和的刀顿住了,人仿佛受到了重击。
无边的愤怒在春和年轻的脸上炸开,却炸出更多的悲伤来。
“春和哥。”我见他呆愣,试探的喊道,用穷娃子最柔软的声线。
大滴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流出,少年的哭泣,只有的扭曲的面容,没有声响。
春和,这个大秦的兵士,刚才还照顾我,保护我的兵士,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若是放在现代,还是个父母眼中的宝宝,要揽在羽翼之下,好好护着。
“春和。”我唤他,真想抱住他,好好安慰一下。
如果不是他的刀还握在手里,如果不是我匕首,还不能放开。
春和忽然抹了把脸,把泪水与潭水混在一处。
少年哽咽一下,又粗起嗓子,瓮声瓮气的,“我没忘!”
春和看着我,直直的看着我,仿佛在宣誓,“我是大燕人,我没忘。但是……”
他又抹把脸,语气软了下去,“但是,但是杜哥他救过我,照顾我,要是没有他,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我……”
我叹了口气,想解释,想安慰,但最后,我只能说,“抱歉。”
春和又抹了把脸,“你没错,咱们就该杀大秦人,他们都该杀!”
少年咬牙切齿,又涕泪横流的模样,好笑到让人心酸。
“唔。”我的脚踝忽然一疼,好像是被什么咬了。
春和也愕然发问,“你怎么了?”
我又看他一眼,确定他不会再攻击我,才钻入水中。
幽暗的光线里,我的脚踝的确破了,有什么东西咬穿了布靴和裤子。
流血很快被流水冲走,又有新血流出,在水中,形成一道模糊的血线。
好在潭水冰凉,伤口泡在里面,并不很疼。
我蜷起腿,观察伤口,看不出是什么咬的。
春和也潜下来,把我的裤子推起来,查看我的伤口。
“哎--咕噜!”春和也被咬了一下,他才张嘴喊疼,就灌了一口水进去。
这一次我看见了,是鱼,巴掌大的,银蓝色的鱼,游得飞快,虽然看不见牙齿,但从伤口来看,不难推想出它满嘴獠牙的模样。
难道是食人鱼?!
那鱼咬了一口就走,飞快游入上游暗处。
我潜在水里,盯着它游去的方向,微波荡漾间,幽微的光线下,依稀能看见,那里聚集了不少这样的鱼。
银蓝的光,星星点点的闪烁着,让人胆寒。
只是不知为什么,那些鱼没有过来,只有几只偶尔冲出来,又很快缩回到暗处。
只有非常个别的,才能游到我们身边,尝上一口美味的人肉餐。
岸上有行军蚁般,瞬间把人啃食成白骨的黑甲虫,水里又有食人鱼,下游还有不知是什么妖孽的食人藤蔓。
这是老天爷不给人留活路啊。
我在水中,把鱼群指给春和看。
春和脸色也变了,拉着我直接后退十米,回到瀑布下头。
过了一会儿,春和面带喜色,说,“那些鱼好像不敢过来。”
我心里一沉,他跟我想到一处了。
只是我并不如他那般乐观。
能让危险的东西畏惧却步的地方,绝对不是一个安全信号。
那往往表示着,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震慑它们。
到底是什么,能同时震慑藤蔓怪,黑甲虫和食人鱼呢?
春和说,“会不会是瀑布?这个声音大,它们害怕?”
又说,“还是,光?这山洞里这么黑,只有这有光。它们怕光。”
瀑布和光又不是第一天存在的,它们若是真的怕,就根本不会靠过来。
而且这些东西,之前一路都没看见,天黑时,在此燃火喧哗,都没出现。
而现在却大规模的聚集过来,很有可能就是奔着这阳光来的。
那就一定是这潭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只是,若也是恐怖生物,为什么还不出现?
是了。
是墓门。
我跟春和打个招呼,就潜入水里,越是靠近瀑布正下方,水流的冲击越大,视线里全是被冲击出来的细小气泡,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只能忍着疼,冲进去,用手摸索岩石面。
没有。
就卸掉力气,让水流把我冲上来,换口气,再冲下去。
如此反复五六次,就在原来的位置,我却什么都没有摸到,难道那到墓门,是大秦以后才有的。
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手指上忽然传来异样才触感。
是流水样的纹路,是青铜门,只是这门却是圆形的,并不如现代时见到的那般宽大。
规制大小,倒是跟白骨洞里的青铜门,非常相似。
看来是后人在原来圆门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道。这么想来,天梯应该也是后人所建了。
虽然还想再多看看,但我憋气也到了极限,不得不再出水换气。
春和见我出水,过来问我,“你到底在找什么?我帮你找,你年小,这么频繁下水身体受不了的。”
被一个孩子这样关爱,我其实还是有点别扭的,但要说心里不暖,也是假的。
我没办法解释我知道青铜门的事,只能含糊的说,
“我还好,我在找水里有没有其他的出路。”
说完就要下潜,却被他一把拉住,“你休息一下,我去。”
又嘟囔着,“水底下怎么会有出路。”
但还是很快没入了水中。
春和的水性不亚于小山,他钻到水里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过去漫长的几分钟,才重新露出水面。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春和的手高举出水面,手里的物件反着微光,竟是一面镜子。
竟然这探宝的属性,也跟小山很像。
他们不会是跨越千年的亲兄弟吧……
春和扬起少年人的笑容,“下面好多这种东西,还有这个。”
说着他又从衣服里掏出一块金子,有拳头大小的一块,黄灿灿,沉甸甸的。
献宝一样递到我眼前,“有了这一块,回到老家,就能买牛买地了。”
秦朝的土地,不是按人口分下去的吗?怎么还得用钱买?
我也笑起来,“恭喜你了,春和哥。”
春和把金块揣起来,又说,“我还在下头看见两块奇怪的石头。”
应该就是青铜门的守门兽了。
如果我们能赶上天梯出现的时间,就好了。
虽然逆着瀑布难爬,但好歹也算是一线生机。
春和带着我下去看,我起初并不在意,可一下去才发现,并不是我以为的石兽。
而真是两块,奇怪的石头。
因为它们被打磨得非常圆润,是两个倒扣在地上的半球,像两口倒扣的大锅。
还因为这两块石头都隐隐的发着光。
我估计了一下,这两块石头的位置,正好是现代时,两个石兽的位置。
看来后人不止重新装了大门,还翻新了门口的装饰。
只是不知道,这墓里头,有没有经过翻新。
说实话,后世把门建在水下,就已经很奇怪了。
到了大秦才知,这地方原本还有瀑布流下,把墓门建在这样的地方,要鬼魂怎么进出?要后人如何祭拜?
我心里翻了几番,但动作却不滞后。
我忍着水流冲击,靠近圆石头,手指习惯性的在石头表面,用力均匀的滑动。
检查着不存在的机关。
不对!
我的手指下忽然一沉,似有微弱的浮动。
这石头上,难道也有机关?
可是整个石块,表面浑然一体,并没有能按下的纹刻标识。
我不敢冒然用力,手指上加大力度,再从边缘向此处滑动。
果然,再到此处时,手指依旧有下沉之势。
好似石块之下,又有另一块悬浮的石头,在特定的情况上,可以按到它。
而我之前,在石块上摸索的无心之举,反而成了破解机关的关窍。
在石头表面的摸索,就好像在滑动密码盘,只有摸索的位置正确,才能使其中的石头浮上来,进而触碰到它。
我记好位置,又到另一个石块处,一相应的方法,也摸到同样的机关。
难道是开启墓门的?
我心中一时犹豫,重出水面。
春和见我两手空空,奇道,“你下去那么久,怎么什么都没捡啊?”
又说,“别怕,只要我们不说,没人知道的。”
我却没心思想这些。
如果是墓门的开关,那开与不开,对我们的帮助却不是很大。
先不论以这个水下的压强,得多强劲的机关,才能打开墓门。
就算能打开墓门,流水必然倒灌,墓里空气被挤出来,我们依旧没办法从墓道逃生。
总不能憋着气往外挖吧。
“啊!死鱼咬我!”
春和大叫一声,飞快在水里踹了两脚,有用长刀在水里挥了几下。
但哪里又能劈得到水中游鱼,只能看着那银蓝色的鱼,又溜回暗处。
春和抬头看向瀑布入口方向,“光线变暗了,太阳要下山了?”
我也抬头,发现光线的确不如刚才明亮,再透过水帘,更显得昏暗了。
我们现在就在瀑布之下,是最亮的地方,之前这些食人鱼,可游不到这么远的地方。
难道春和判断的对,是阳光让食人鱼不敢靠近的?
岸上的黑甲虫少了一些,但还剩下不少,似乎是专门守着我们的。
岸上不去,食人鱼又跃跃欲试。
眼看着日光渐薄,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我深吸口气,“春和哥,我有个冒险的想法,可能会有危险,敢不敢试?”
春和眼睛微微睁大,脖颈微扬,傲然道,“大燕男儿,就没怕过什么!”
我被噎了一下,我真的是正常询问,不是在激将他。
我把无所畏惧的春和带回水下,把他的手按在机关的位置。
然后嘱咐他看我手势,与我一同按下机关。
按下之后,那石头就凹下去一块,像一个被按憋的馒头。
春和从没见过这样能按动的石头,惊讶瞪大眼睛。
如此等了几秒,墓门出没有任何反应。
可我按在机关上的手指,还是能感受到机关搅动时,带出的些微震颤。
机关在动,但是没能打开墓门。
到底还是水压太大了,机关也打不开吧。
我们又坚持几秒,见墓门方向还是毫无动静,手下机关传来的震颤,也消失了。
没办法,我只能招呼春和先回水面。
春和束起的头发被水流冲散不少,细密的头发,一出水,就糊了一脸。
他抹掉脸上的水,又把碎发向后拨弄,忽然道,“穷娃子,这瀑布是不是小了?”
我闻言扭头,果然见瀑布的流水稀疏不少,已经不足之前的一半的。
而且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我俩不约而同的靠近瀑布,只见之前被流水沾满的洞口,已经露出一半的空间,大把的阳光倾洒进来,山洞里都亮上不少。
看来之前变暗,并不是因为天黑,可能是乌云路过,遮住了太阳。
“穷娃子,你看那是什么?”春和指着越发细小的水流。
水流后面,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条铁链,从洞口直垂下来。
且随着水流的减少,逐渐下垂,直到破入水面。
那铁链由无数个铁环构成,每一个铁环都有篮球那么大,足够攀爬踩踏。
这竟然是一条铁链版的天梯。
水下的机关不是开墓门的,而是放下铁链梯的,跟现代时见的石兽,竟然是同样的作用。
只是为什么呢?
谁会在墓门处安排离开的天梯?
而大秦时的机关,又与现代时不同,现代时的机关,是按时间开启,还可以勉强作为让后人通行的方式。
不知道天梯开放时间的人,就很难进来。
那时候没有瀑布,把山上的石洞看成入口,也没什么不妥。
可在大秦,却说不通了。
这次的机关,明显是从石洞内才开启,开启后瀑布断流,铁链下降,人们才能出去。
还是那个问题,谁会在门口,按排上专门离开的机关?
又或者……
这墓门根本不是入口,而是出口。这个出去的天梯,是给从墓门里出来的人准备的。
但是这墓的主体就在山洞之外,在现代的时候,就已经确定。
为什么要特意到山洞内,绕上一圈,才出去呢?
而且,会有人在墓封上之后,还希望有人再进去吗?
春和欢呼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少年高喊着,“我们能出去了!我们能出去了!”
是呀,我们能出去了!
春和游过来,使劲的抱了抱我,那一身少年的蛮力,差点勒断穷娃子的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