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下青铜门
“军,军爷,”是颤着嗓子,气息低微,一半是装的,一半被勒的,“我也不知道,您,您一过来,就把我拽住了,我,我挣不开!”
士兵眼睛狠狠盯着我,直到我憋得脸都红了,不住拍打他的手臂,他才松手,把我扔回地上,“那蓝花美人呢?”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美人呢。
我做出茫然无知的表情,信口胡编,“没有啊,我没看见什么美人,倒是,倒是看见浑身发蓝的怪物,要吃我,啃我的脸。”
士兵皱眉,四处环视,“那怪物呢?”
你还能更笨点吗?
我只能缩着肩膀,害怕的摇头,“我快被掐死的时候,忽然就清醒了,才看出来,那怪物,是……是……”
士兵怒喝,“是什么?!”
我被吓一哆嗦,伸个手指头,指了指他。
士兵眉头皱得更紧,“我?我是蓝怪物?放屁!你刚才不还说是我抓住你的,怎么又是蓝怪物,又变成我了?”
您这时候反应倒是快了哈!
我哆嗦得更厉害,“幻觉,都是幻觉!刚,刚才军爷问我,我,我一害怕就……”
士兵踢了我一脚,“行了。怎么才能醒过来?”
我哪敢提白玉的事,只瑟缩着摇头说不知道。
他抬脚还要再踢,我连忙就地滚着躲开了。刚才那一脚,就差点把我腿给踢断。
好在士兵并不是真的要打我,见我躲了,也没来追。
他随手一抹鼻尖,看着那黏糊的血迹,“这是什么?”
是我的血。
我没说话。
士兵又走过来,看见我唇上有血,立起眼睛道,“是不是你吐我脸上血了?”
我怕被打,连忙抱住脑袋。
士兵三两下拉开我的手臂,一只手捏住我两个手腕,另一只手伸我嘴里,对着我的舌头狠狠掐了一下。
他要干啥,变态啊!
我都吓傻了,竟忘了还能咬他。
士兵从我嘴里沾了一手的血,就松开了我,挨个去抹同伴的鼻尖。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边进展迅速,有一对已经坦诚相见了,一对对白花花的身体,在火光中纠缠在一起,竟然意外的缠绵悱恻。
可以看出,他们对待幻境里的蓝花美人,都还挺温柔,只是在最后一步,有点意见上的分歧,让他们的感情暂时进入了瓶颈期,要不然一定更加的激情四射,翻天覆地。
唯一清醒的士兵焦急的跑了一圈,一个也没有唤醒。
气急败坏的又来抓我,暴怒大吼,“我兄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先弄死你!”
我被他拎着脖领子,近距离观看了军士们的动情时刻。
他使劲的抖我,好像他只要抖得足够用力,就能从我身上掉落宝物一样。
我被衣领勒得眼睛都充血了,只能大喊,“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士兵松手,我跌在地上,缓口气的耽搁都不敢有,连忙爬到兀自沉迷的士兵身边,一边拉扯,一边小心翼翼的把玉佩从怀里掏出来。
可这俩货却好似知道我的意图,有意不想从幻觉中出来一样,玉佩一要碰上他们,他们就会忽然变换姿势,把我的动作打断。
要不是身后还有个监工的,绝对先一人给俩大耳瓜子,没见识的,这可是妲己的玉佩,什么幻境里的美人能跟妲己比!
妲己?玉佩?幻觉?美人儿?
我头顶轰隆隆如有雷鸣,霎时给我劈了个外焦里嫩。
我这一系列的幻觉,不会就是这个玉佩搞得鬼吧。
“你手里是什么东西?”监视我的士兵趁我愣神的功夫,一步过来,劈手夺下玉佩。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那玉佩被士兵拿到的瞬间,闪烁了一下,氤氲出一个似真似幻的娇小身影,玲珑妩媚,裙带飞扬。
妲己?我几乎惊叫出声,随后又强迫自己稳定心神,把“都是幻觉”默念三遍。
这地方诡异非常,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迷人心神,这边才疑心,那边幻觉就出来,这反应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
我装出委屈模样,一双手伸到一半,哽咽着,“军爷,我八字轻,那是镇我魂魄的玉珏,是……是爷爷特意从老坟里刨出来给我的,说我带着这个,阎王爷就会以为我是个死鬼,就……”
士兵一听是坟里的东西,哪还等我说完,就直接丢还给我了,一边念着晦气,一拍打着手掌。
“不对,你蒙我!”士兵又喊道,“辟邪的东西,你握手里干什么?”
我被骇得一抖,“我,我害怕……”
士兵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我,再次把玉佩抢了去,“你是黎老头的孙子,保不准也会什么邪术,这玩意别就是你使诈害人的东西。”
说着,又觉得这邪门东西,拿在自己手里很不妥帖,索性一抬手扔了玉佩,我连忙手脚并用的扑了过去,又哪里来得及。
只见玉佩在空中划出一条暖白弧线,“啪”的落入潭水里。
我伸出的一半的手,颓然落了下来,愤然回头瞪向士兵,可才一见他的脸,愤怒就扭曲成委屈,抿住嘴唇,低下头来。
这可是你把救人的东西丢了,你兄弟在幻境里出不来,可别怪我。
可那白玉到底也把我从幻境里唤出来几次,如今丢了,我这心里也难免七上八下起来。
生怕玉佩惊动了水里的什么“东西”,又怕自己想的这些“东西”真的被自己给想出来。
只得又默念几遍“静心咒”安定下心神。
唯一清醒的士兵实在没办法,竟然想出了个“让人冷静”的昏招。
他把正躺在潭边,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起推进潭水里,“噗通”一声溅起好大水花。
连漂浮在水面的蓝色花朵,都被荡出好远。
我心里才喊了一声卧槽,入水的两人就那么沉下去了,连个自救的反应都没有。
与此同时,岸上其他两两抱在一起,陷入幻境的人,竟齐齐清醒。
一时叫骂之声震天,吐口水抹嘴的,找衣服抢裤子的,相互咒骂诋毁不断。
“别喊了,槐二和春和掉水里了!”士兵大喊。
等众人提溜着裤子,齐齐跑到水边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两人的踪影。
也不知那士兵脑子里,是个什么奇葩构造,他自己推到水里的兄弟不见了,却跑来拼命摇晃质问我。
我又不是大巫的法铃,把我摇碎也找不回你兄弟的魂魄。
我眼前一阵阵的晕眩起来,不知道是穷娃子的小身板终于撑不住了,还是这士兵手劲太大。
我眼前景色逐渐模糊成一片,意识也仿佛抽离出去,眼前的人影从一个到两个,到多个,最后压根换了个人。
大刘?
“孟姐?你怎么了?”大刘倒是没摇晃我,只是扶住我双肩的手,跟钳子一样,几乎要给我骨头捏碎。
大刘喊我几声,又扭头问周师爷,“这怎么又晕了?怎么办啊师爷?”
不等周师爷回话,大刘又喊,“孟姐,醒了?你刚才怎么了?说说话就软下去了,可吓死我了。”
我蹬他一眼,“松手。”
大刘松了手,嘿了两声,又道,“孟姐,你脖子上是什么啊?”
说话间想伸手,又止住,只指了指我脖子上。
我莫名其妙,伸手往脖子上一模,一条细绳,连着个坠子。
我低头一看,霎时如被惊雷击顶,竟是黎爷爷给我的白玉!
大刘笑着想伸手去碰,我还记着那士兵碰到玉佩时,飘出的烟魂,就一下拍开的大刘的手。
这东西竟然跟我穿回来了?
还是说眼前这些人,依旧是幻觉?可这玉佩不是被扔进潭水里了吗?
扭头去看瀑布,果然,瀑布并不存在,洞顶石洞处,正露进日光来。
我戒备的后退两步,与大刘拉开距离,看向“周师爷”的眼神也充满警戒。
太混乱了,太奇怪了!
我从来没对自己的意识,有过如此不信任的时候。
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也不敢不相信我的眼睛。
“孟姐?”大刘面色也凝重起来。
会担心队友状态的,可不会只有我一个。
如我们这种下墓的人,总是要做好各种心理准备的,就比如队友被“上身”的情况。
我看见大刘一边盯着我,一边把手向后伸进背包里,就知道他在抓糯米和香灰。
有人说糯米驱鬼,有人说香灰驱邪。
大刘不做选择,从来都是两样参合在一起,用的时候,也是一并扬出去。
“大刘你别扬我!”我极其自然的制止他,一瞬间完全忘了他有可能是幻象了。
可要是能给“鬼”机会,就不是大刘了。
几乎在我开口的同时,一把混着香灰的糯米就迎面扑了过来,香灰烟雾一样罩过来,弄了我一头一脸。
我脸色应该相当难看。
大刘连着后退三步,眼睛盯着我,话却是跟周师爷说的,“周师爷,孟姐没事吧?”
周师爷咳了一声,似在憋笑,对我勾勾手,“来。”
我手里还攥着白玉,几步的距离我走的很慢。
周师爷眼睛在我手中白玉上一瞟,“刚进石洞的时候,小山在水里捡到,你那时还晕着,我看是块古玉,就给你挂上,好压压墓里的邪气。”
又看一眼大刘,“他逗你的。”
我哑然,扭头看向潭水暗河。
这玉佩难道在地下躺了几千年?还逆流而上,去了暗河上游?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小山并不在附近,就问,“小山呢?”
话音才落,哗啦啦一阵水响,小山自潭水冒出头来,右手举着一块金箔,半弧形状,像个破损的面具。
小山抹了把脸,对我们挥了挥手。
他水性好,把面具放在岸边,就又下水了。
我还记得之前水下的巨蟒,就想拦他,却被周师爷先拦住了话头,“刚才小山说,看见水下有道门,本来你昏迷着,我们就想算了。既然你醒了,休息一下,一会儿一起下去看看。”
又说,“不深,也就水下三四米。”
我点点头,转身去找大刘翻物资。
我记得出门之前,我特意准备了一卷软管,足有五米长,一边悬在水面,一边叼在嘴里,算是简单的水下呼吸器。只是不知道大刘这次带了没有。
大刘到现在看见我脸上的灰,还在憋笑,瘫着手说,没想着穷山峻岭的还得下水,就没带。
我回头看一眼周师爷,我们三个靠憋气是能坚持一下,但是周师爷,恐怕不行。
周师爷已经走到谭水边,把防风外套和鞋都脱下来,一副“我准备好了”的样子。
大刘拿绳子过来,想把自己和周师爷绑在一起。
周师爷摇头,“我就潜下去看一眼,不多耽误功夫,没事。”
这一会儿,小山又钻出水面,看我们整齐站在水边,就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又沉了下去。
岸边是垂直的,并没有向潭水延伸的斜坡。
水温比预想的要温和,并不会冻僵人的关节。
只向前了游了十几米,在对面石壁附近,屏气潜了下去。
四道手电的光束,交织在水波里,大刘时刻护在周师爷身边,准备随时浮出水面。
我跟在小山身后,没有在水中看见任何生物,就连漂浮的水藻都没有。
下潜了大概三米的时候,我看见有两只石兽蹲坐在水底,似狗又有马腿马蹄,是马又有狗身狗头。
认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石兽后头,石壁上一扇足有五米宽的青铜大门,看起来是金属的,上面有些花纹,流水一样的纹路,要仔细观察才看得清楚。
这门虽宽,却并不高,最多一米五的高度,就算是我要过,也得低下头才行。
大门上没有铁环凹槽,门缝细小,我把手电光照在大门上,一寸寸的看过去,直到实在憋不住气了,才出水面,换气后再潜下去。
如此九次,我才把大门整个看完一遍,包括它周边与石壁的嵌合。
周师爷已经上了岸,他原本也只是想在大体方向上,有个把握。
潜了这许多次,我也觉体力不济,大概还是跟中毒昏迷有关。
我平时要就是这样的体能,哪里还有人愿意跟我下墓。
河岸上,周师爷掰了条压缩饼干递给我,我摇了摇头,一会儿还得下去,不敢吃。
周师爷点点头,道,“不急,天色还早,我们天黑之前出去就行。”
又问,“有眉目吗?”
说起来,我能单独带队出来,也不全是因为是“世家”的缘故,这一道上,都得靠真本事才行,谁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陪人瞎跑。
而我的本事,有两个,一个是耳朵,一个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