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你逼我的
“黎叔，您看咱们下一步怎么走？”身穿兵甲的兵头，高抬手臂，比划着远远近近的大小山峰。
初夏凉风在嶙峋枯石的缝隙里呼嚎，身后几百米长的人马队伍，蜿蜒在狭窄的山道上，正午日光中集体沉默，像一条盘踞山峦的长蛇。
我站在黎爷爷身后，听他说道，“见山不见水，不是养龙处。”
我低头抿住嘴唇，憋住笑，这老爷子也是真行，编瞎话都不走心，昨天可是刚说过，“青山不见水，龙在地底藏”，这才把这帮当兵的给引到这来的。
兵头韩大力一双粗浓的眉头皱起来，强压着眼中的不耐，他微微弯下腰身，嘴巴离爷爷的耳朵更近些，“那我们……？”
爷爷抬手，指向对面一座山峰，那是附近最高的位置，是个能纵观全局的好所在。
“让穷娃子上去看看，然后回来给我画地形图看。”
穷娃子就是我现在穿越到的这幅身子，一个约莫十三四岁，干瘪瘦弱，又女扮男装混进队伍的小丫头。
是爷爷在队伍里“现认”的干孙子，跟黎爷爷一样，都是燕国灭绝后，潜入大秦的复仇人。
我走上前去，接受韩大力的上下打量，他隐藏在浓密胡须里的嘴唇紧紧绷着，瞪视着我的眼睛，像在思索我身上哪块肉更加软嫩，入口更香。
我看见爷爷的眼神回避开了，知道他在紧张，这一路千辛万苦，成败就在眼前，我理解他的紧张。
但是我并不紧张，那块白玉在内怀里，贴着心口的地方隐隐发烫。
那是他们祖孙俩的心愿，不是我的。
“行啊，穷娃子年纪不大，还会画画呐。”韩大力忽然大笑起来，亲切的伸手过来拍我的肩膀。
我不敢躲。
随即在他钦点的两个士兵陪同下，往山里进发。
临出发前，爷爷紧紧握了握我的手。
我也紧紧回握了他的。
他要我专心，鼓励我完成大业。
我却是在跟他道别。
秦始皇一统六国那是历史上早安排好的事情，而且秦朝不过几十年，自己就崩坏了，连报复的必要都没有。
至于光复大燕？
当初把希望寄托在江湖的慕容复做不成，如今你们一群方术之士，把希望都寄托在所谓的断绝龙脉上，就能做成了？
我可没心思掺和到撼树的蚍蜉中去。
更何况我一个盗墓出身的，在地底下钻了那么多年，我怎么就从来没见过龙脉长什么样呢。
我们顶着太阳在山里急行，哪怕初夏天凉，不一会儿也都出了满身的汗。
我拉住身前士兵递过来的手掌，借力跃上一块大石。
“此处龙身起伏，绵延千里，气聚神合，却是龙脉。秦王自封始皇，从国运来说，乃是初建。新朝龙脉不显，当还隐在地下。你去把这妲己配过的玉珏埋在龙脉星罗之处，用奸秽妖气污了秦国龙脉。秦国国运当不久矣。”
爷爷当初说这话时，情绪有些激动，不过有一点说的没错，这里虽无河水，却树枝繁茂，地下应该是有暗河。
星罗便是水中小洲，难道龙脉，指的就是暗河？
只是不知道这所谓妲己用过的白玉珏，来源靠不靠谱，若是真的，拿出去买了应该也值不少钱。
“喂，你休息够了没有？”一个士兵不满我在大石上坐得太久。
我只能一露讨好笑容，连忙起身上路，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粉末。
偷偷倒出一点，抹在指尖，然后去拉士兵伸过来帮忙的手。
士兵摸了我的手，又摸了沾灰的鼻头，然后就晃晃悠悠的从山坡上栽了下去。
我扯着嗓子尖叫。
另一个士兵闻讯赶来，我苍白着脸，指着之前士兵滚落之处，等待一个时机。
却被他当先询问，“你手上的猩红粉末是什么？”
士兵长剑出鞘，隔着两米的距离指着我，“大和是你推下去的！”
他目露凶光，浑身杀气骤现，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扑过来，把我直接劈成两半。
到底是战场上下来的人，面对生死危机时，表现出来的那份凶恶果决，让我胆寒。
我哪里还敢停留狡辩，条件反射的，把手里剩下的粉末向他一洒，扭头就跑。
却被他一闪躲开，对我穷追不舍。
我原本并不想杀掉两个。
如果只是寻龙脉埋玉珏，一个晚上兴许是够的。
但我只想逃跑，如果军士见我一夜不归，疑我出逃，前来搜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也逃不掉。
所以，这一个我原本只是想要他做个鉴证，回去报告说我跌落山崖身死。黎爷爷定然不肯暴露龙脉所在，所以是不会让军士来寻的。
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用来逃跑。
只是如今我行迹暴露，若是叫这士兵回去，恐怕会连累了爷爷。
爷爷虽然做着不切实际的大梦，但这些日子对我也是真的照顾。要是就这么连累他身死，心里也怪不舒服。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我在奔跑间隙回头去看，见那兵士虽然脚下些许虚浮，但中毒并不算深。
我瞥见一处山洞钻了进去，预埋伏偷袭，我手上的药粉还沾了不少，只要碰到他口鼻，就能立刻送他归西。
只是才一迈进山洞，便觉脚下一空，正要栽倒下去，后脖领却被人死死攥住，吊在了半空。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被兵士抓住。
此刻，他也形容狼狈，一只手狠狠扒着石洞边的石块，一只手死死抓着我。身子扭成奇怪的形状，只为了勾住洞口，好使自己不被我给坠下去。
我听见洞下面有水流之声。
“松手。”我说。
逆光里，看不清士兵神色，我猜他应该也在诧异，他虽是抓我，但也算救我，为什么我宁愿掉进洞里摔死，也不愿意被他抓回去。
算了，我的善心到此为止。
我沾着毒粉的手指飞快袭向他的口鼻，他根本躲避不开，只能一面怒骂一面被我抹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