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大问题（第十更）
张昭听到陆玄的话，打起精神，整理好思路，才阐述安置流民、粮食消耗的情况，以及目前以工代赈等各方面的情况。
每一方面的情况，张昭都烂熟于心，不需要翻看数据，直接信手拈来，他全部都记在脑中。
蒯良听着，内心佩服。
张昭不愧是陆玄麾下的文官之首，经验丰富，能力出众，非常厉害。
陆玄听完后点了点头，赞许道：“辛苦先生了。”
张昭摇头道：“卑职不辛苦，主公冒着危险去荆州给刘表贺寿，虽然得到无数的好处，可是这里面，全是主公的呕心沥血。相比主公在荆州的付出，卑职的这点辛苦不值一提。”
陆玄笑道：“难得听到子布先生的夸奖，真是不多见。”
张昭稍稍有一丝的不自然。
他见到了蒯良，看到了徐庶、庞统，感受到荆州士人带来的威胁，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有了一些变化。
瞬间，他恢复了平静。
张昭继续道：“目前的庐江郡，赈济灾民的各项事情都很好。可是，存在一个大问题。”
陆玄问道：“什么大问题？”
张昭沉声道：“目前的大问题在于粮价猛涨，秋收的时候，粮食的价格很便宜，四五文钱一斤的粮食随处可见。”
“到了冬天，天气寒冷，粮食价格增长，正常情况是六七文钱一斤。可是今年的粮价，已经涨到了十五文钱一斤。”
陆玄皱起眉头，问道：“谁在哄抬价格？”
张昭回答道：“我们庐江郡本地的大族，如陈棠、曹希、彭元所在的大家族，没有赚高价，维持在十文钱一斤。只是他们都限量供应，每天卖的粮食不多。”
“目前庐江郡抬高粮价的，主要是四大家族，吴郡顾家和陆家，会稽郡虞家和魏家。”
“顾家和陆家，一个是主公的亲族，一个是陆家本族人经营，他们以十五文钱一斤的粮食，大批的售卖。另外，虞家和魏家是外地大族，实力雄厚。”
张昭说道：“卑职曾约见四大家族的人，可是这些人说，十五文钱一斤很合适，一直没有降价。”
陆玄眼神幽深，透出了一抹冷色。
庐江郡的粮价被外面的人操控，这些人，胆大包天啊。
陆玄又问道：“今年冬天，扬州各郡的粮价怎么样？”
张昭不假思索的说道：“扬州各郡的粮价，除庐江郡外，其他的丹阳郡、吴郡、会稽郡和豫章郡都比较稳定，没有大幅上涨。”
“江东是富饶之地，今年的收成不错。即便冬天，粮价普遍维持在八文钱一斤左右。”
“庐江郡的粮价之所以猛涨，是因为主公定下的流民应收尽收的策略。所有的流民，都往庐江郡来了，人口增长太多，粮食供不应求，价格才猛涨。”
“我们安置的流民，有丹阳、吴郡等地来的，也有来自九江的，还有兖州和徐州来的。”
“甚至，有少数青州人。”
张昭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卑职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到庐江郡的。”
陆玄听完后点了点头。
大体情况，他明白了。
陆玄看向张昭和蒯良，问道：“你们认为，粮价的事该怎么解决？”
张昭心中早有腹稿，陆玄一询问，他率先道：“卑职认为，涉及陆家和顾家，又有虞家和魏家这样的豪族，还有许多大家族参与，波及面太广，不能大动干戈。”
“尤其陆家和顾家，是主公的亲族，更是麻烦。”
“卑职建议，先找四大家族的人谈一谈，请他们主动降价。如果这些人识趣，事情就解决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把四大家族的人逐出庐江郡就是。”
陆玄沉声道：“子布先生的打算，主要是怀柔？”
“是！”
张昭点了点头。
“卑职不同意！”
蒯良开口反对。
陆玄神色不变，问道：“子柔先生认为，该怎么处置才合适？”
蒯良沉声道：“张功曹的第一步，卑职认可。要治理地方，不能直接杀人，否则四处杀人树敌，不利于主公一统扬州。”
“第一步是谈判。”
“如果谈不拢，就挑选一家人出来，杀鸡儆猴。”
“顾家和陆家是主公的亲族，打断骨头连着筋，不适合处置。虞家和曹家，和主公没有关联，选一家作为立威的对象，震慑宵小。”
“只要树立了典型，各家族惧怕，粮价自然会下降。”
“不杀人，只是撵走这些商人，影响的确最小。可是少量的诛杀，并没有问题。”
“一味的行王道，不行霸道，无法震慑宵小，不可能树立威严。所以，还是要杀一部分。按照张功曹的办法，把这些商人撵走，他们不会敬畏的。”
“未来主公夺取扬州其它地方，这些人认为主公软弱可欺，会继续牟利。原因很简单，得罪主公的代价不高，为什么不继续铤而走险赚钱呢？”
蒯良道：“请主公三思。”
张昭面色冷肃，大袖一拂，强硬道：“以后的情况，以后再考虑。主公现在只有庐江郡，实力虽然不弱，可是，还没有掌握大势。”
“等主公拿下扬州丹阳、吴郡等地，大势已成，根基不会被撼动，随便怎么做，都不必担心。”
“现阶段，大肆杀戮，会动摇根基的。”
“主公目前的任务，是笼络更多的士族，聚拢更多的力量，确保主公接下来，以最小的损失夺取更多的地盘。”
“只要杀人了，就有影响。”
张昭瞥了蒯良一眼，反驳道：““你实力弱，就不能太急了。上来就是雷霆手段，只会打草惊蛇。先和光同尘，成就大势后，才能随心所欲。”
蒯良嗤笑一声，道：“我不同意，主公要做的，是拉拢一批打击一批，不是得罪所有人。简而言之，王道和霸道兼而有之，一味的妥协没有用处。你现在妥协，以后还会妥协。”
周瑜和黄忠看着，有些咋舌。
两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想想就头疼。
陆玄听着张昭和蒯良的争论，非常平静，没有什么意外。
麾下的人多了，自然有不同的意见，这是很正常的。如果意见单一，那才是有问题。关键在于陆玄自己，要有自己的主见，以及决策定下后，下面的人必须无条件的贯彻，不能出现拖后腿的情况。
陆玄抬手下压，沉声道：“都别吵了。”
“请主公示下。”
张昭和蒯良齐齐回答。
陆玄说道：“你们的建议，都有道理，可是，都犯了一个大错。”
张昭和蒯良相视一望。
有些意外。
都有大错吗？
陆玄继续道：“陆家和顾家的人哄抬物价，为什么不能处置呢？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呢？如果现阶段，都不敢处置顾家和陆家，等我执掌扬州，他们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恐怕，要翻天。”
“不论是我姐夫顾雍，亦或是我，都不知道两家的情况。”
“两家的人，打着我们的旗号做事情，这绝对不行，必须要处置，甚至要严厉的敲打，禁止再犯。”
陆玄语气严厉。
陆家和顾家只能支持陆玄，不能拖后腿。给陆玄添乱，就会被处置。
张昭道：“现在对付自己人，容易动荡。”
陆玄神色强硬，直接道：“现在因为我的身份有顾忌，等他们利益更大的时候，会有更大的顾虑。我的标准就一条，顾家和陆家合法经营，打着我的旗号去捞钱不行。”
“主公英明，卑职明白了。”
张昭点头回答。
陆玄又说道：“粮价的调整，按照你们提及的方向，先礼后兵。我先接见四大家族的人，和他们坐下来谈一谈，争取把价格压下来。”
“他们不同意，就斗一斗。”
“商业上的竞争，直接杀人不合适，可是，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他们要经商，我从商业方面，彻底压垮他们。我是官，我安排商业，官商一体的前提下，要碾压粮商太容易了。”
蒯良和张昭听到后，更是意外。
没想到，陆玄不采纳他们的意见，反倒另外有安排。
蒯良问道：“主公打算如何官商一体呢，卑职没有明白。”
张昭说道：“请主公示下，卑职提前安排。粮价走高，多耽搁一天，就有许多的人受难，必须尽快把粮价降下来。”
陆玄询问道：“子布先生，目前官府粮仓的囤粮，多不多？”
“多！”
张昭笃定回答。
他沉声道：“不论是舒县，亦或是庐江其余各县，都存储了很多的粮食，粮仓充足。”
“当然，这是因为卑职采取的策略，是只保证流民不饿死，没有大规模赈灾的缘故。如果现阶段，要确保所有人吃饱肚子，粮仓的所有粮食拿出来，都扛不住。”
“现阶段，先满足人不饿死人。”
张昭一副强硬态度，说道：“我们的手中留着足够的粮食，才能稳定局面。”
蒯良也是微微点头。
张昭对大家族软弱，可是安置流民上的策略，没有任何的问题。
陆玄赞许道：“目前的情况，首先确保不死人。”
张昭说道：“主公过奖了。”
陆玄继续道：“言归正传，调控粮价的策略，你在庐江郡各县开设粮铺，统一由官府销售粮食。粮食的价格，以八文钱一斤的价格，平价销售。”
张昭皱眉道：“如果是官府出面，大范围的售卖，恐怕压力会很大。因为粮食的价格低，买的人肯定很多。诚然，我们可以调控，禁止大宗购买，一次最多购买十斤。可是大批的人来买，我们一样很难撑住。”
张昭脸上浮现出担忧神色。
他怕陆玄胡来。
粮食是根本，一旦卖出去了，要收回来就很难。
没有粮食万事难。
陆玄从容道：“即便是庐江郡的全部百姓，都来买粮食，短时间内粮仓也足够供应，这就足够了。因为官府不限量的持续给粮，价格必定下降。”
“只要百姓不恐慌了，买粮的人就会减少。”
“另外，我说了官商一体，是官府还要制定粮食的政策。”
“粮食价格，定在十文钱一斤以下。一旦超过这个价格，官府直接取缔查抄。最后，鉴于庐江郡缺少粮食，禁止任何人把粮食运走，许进不许出。”
“现在的粮价高，大家族的粮食不卖掉，开春后粮价会更低。”
“他们在庐江郡囤积了大批粮食，不卖掉，就只能留在粮仓。到时候价格更低，更吃亏。好歹在庐江郡，降价也比周边更贵，也一样是赚钱。”
“留下不卖，更吃亏。”
“这些人迫于压力，只能卖掉粮食。他们卖掉粮食，粮价就会更加的正常。”
陆玄仔细阐述着构想。
“主公英明！”
张昭听得眼前一亮。
这是不错的办法。
蒯良拱手道：“主公的法子，兵不血刃的完成降价，卑职佩服。”
陆玄神色淡然，说道：“各地建立粮食商铺，只是一个开始。我还有另外的想法，商铺内不仅要卖粮食，基本的肉、菜和盐等这些日常食品，也一并纳入其中销售。”
“官府牵头，建立起一个综合性的销售市场。虽然官府组织贩卖的价格更低，但是我认为，也比外面的更便宜，而且因为薄利多销，也能大批赚钱。”
陆玄说道：“一方面，我们通过商铺赚钱。另一方面，也能给百姓兜底。”
张昭将信将疑，问道：“主公，这是亏本的生意，真能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