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萧王救美
京中贵人日日华服加身锦衣玉食,日日复月月,清闲也无趣。就像古罗马人喜欢看斗兽,以血肉搏击获取短暂快意,这些在深宅大院里压抑惯了的人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大概也会觉得兴奋有趣,并不希望早些结束吧。
秦安予奋力地挣扎着,背部牵扯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无暇言语,也无暇顾及那些看热闹的笼中人。
到底是成年男子,力气总归是比女子大。不管秦安予如何挣扎,那捆大葱手上仿佛粘了胶,紧紧地贴在她的肩膀上。不说撕扯,单单是那压迫的力量就极其不好受。
“放……放开,放肆!”
秦安予气极,竭力摆脱肩膀上的压迫。忽觉肩上一重,对方五指成爪,加重了力道。
“嘶……”
肩上的力道撕扯着整个后背,一阵热辣辣的疼痛袭来,秦安予清晰地感觉到了结痂的伤口崩裂。
“夫人这是做甚?你泼湿了本公子的衣服,换身衣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又不是要赔金子讹银子,夫人若无银钱道个歉便罢了,至于这般推诿不肯么!”大葱义正言辞地开口,率先掌控了舆论。
说完又暧昧一笑:“也是巧了,在场这么多公子举人,夫人怎的偏偏泼了本公子呢……”
周围的看客仿佛也得到了满足,随之暧昧地发出了一声“哦——”,拉长了声音。
我赔你个死人脑袋!
哦你们个大爷的哦!
秦安予内心疯狂吐槽,嘴上却疼得说不出一句话。大概是疼痛使大脑运转变慢,她脑子里一时竟想不出任何反驳之词。
背上伤口崩裂,慢慢地渗出鲜血。秦安予觉得后背一片湿湿热热的,大概已经洇红了衣服。
“滚开!我是宗洺的一品亲王妃,你敢……”声音忽然就断了片儿,她是真的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有人敢这么对她动手动脚。
郑君临……她知道自己与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或许在场众人都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甚至她自己还在谋划着如何离开。可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能倚仗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萧王二字就在嘴边,转了几转却还是没说出来。秦安予也不知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先前打着他的名头怎么胡说都不在乎,这会儿倒是开始思前想后了。
是担心没人承认自己这个萧王妃,还是……自己就不敢承认?
她早下定决心要离开,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然而有时候——就比如现在,总会有一些复杂的情绪在胸腔涌动,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
是只对郑君临才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放肆!”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秦安予是茫然的。
肩上蓦地一松,下一刻,她就被拥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同时耳边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
思维慢吞吞地跟了上来,她看不到来人的脸,只能愣怔地盯着眼前黑色衣料上的精致花纹,嗅着充满鼻翼的冷冽气息,这才慢慢地意识到:郑君临回来了。
她现在正在郑君临的怀里!
紧绷的情绪忽然松懈,所有的情绪霎时涌上心头。秦安予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
认清自己能想到的能依靠的只有郑君临,对她来说仿佛被推着走了一大步。
周遭骤然安静,秦安予压抑的哭声清晰可闻,她紧紧搂着郑君临的腰,感受着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在她肩背上安抚,犹如一座宁静的港湾为她遮挡外界的狂风暴雨。
大葱仿佛又挨了几下,嚎得更凄惨了,带着颤音哆哆嗦嗦地道:“萧王爷,萧王爷,这是误会,本王并不知这……这位是您的王妃……”
郑君临微微松开臂膀,将右手移了出来。
满手鲜血。
秦安予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方才胡思乱想的他被仇家追杀命悬一线的桥段。
郑君临一掌把大葱打飞了出去,他肥胖的身体撞到对面的桌椅上,霎时四分五裂,汤汁酒水洒了一地,附近席位上的夫人们立刻惊呼着退到一边。
收掌之后,凉薄的声音响起:“误会与否另说,伤了王妃是事实,本王饶你不得。”
后知后觉,秦安予这才明白是自己的血。
现场很安静,惊呼喧哗的人纷纷闭了嘴。不知是因为鲜血的冲击力太大,还是萧杀神一言不合就动手的震慑太强。
“带走。”
陆限和陆夏闻声上前,把摔得凄惨的大葱提了起来。
“放肆,你们谁敢碰本王!”
大葱挥舞着袖子,惊恐地嘶吼着。挣脱了架着自己的两人:“郑君临!本王乃是皇上亲封的郡王,是整个宗洺唯一的异姓王!都说了这是误会,有什么事也是皇上亲自处置,你凭什么带走本王!”
周围更安静了,大概这位异姓王也是个混世魔王般的存在,无人敢惹。对上杀伐果断的萧王爷,真是神仙打架,凡人吃瓜。
秦安予窝在郑君临的怀里,因此并不知道此时他脸上是如何的阴云密布,自然也不知道周围这般沉默是因为大葱后台太强硬,还是杀神气场太恐怖。
“凭什么?”郑君临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凭你以下犯上,凭本王目无法纪。这个回答,满意吗?”
如果说方才是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那么现在就是死一般的寂静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萧王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本王目无法纪”这种话。极少数精明的官家夫人,听了这话之后悄悄地走开了,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萧王爷与现在的王妃成婚,本就是皇上猜忌之下的结果。若今日之事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一边是位高权重已受猜忌的儿子,一边是异姓王爷英烈之后,趁机打压?安抚民心?目无法纪的人究竟是谁,皇上会如何断决,这还真说不定。
最大的可能,当然是从矛盾的集中点——萧王妃下手了。
可萧王爷……竟然主动说自己目无纪法?
或许如此种种,就是为了钓出他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大葱警惕道,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什么以下犯上,本王听不懂!什么时候萧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说本王以下犯上,证据呢?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一道细微的男声传来,却十分坚定,“这位……王爷,调戏萧王妃在先。”
“我也看见了。”是另一道漫不经心的戏谑声音。
周围人一副看勇士的表情。
“萧王爷。”
朱朝洌也从男席那边走了过来,见此情景便开口说道:“末将负责京城安危……”
“朱将军日夜操劳实在辛苦,此事不劳将军费心,就由本王来处理吧。”
“……”朱朝洌摸了摸鼻子。
一样是因萧王妃而起,一样是不让我插手。
为什么会觉得,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带走。”
这道声音极为冷厉,连秦安予都感觉到了。
郑君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小心地避开了她后背的伤口,就这么徒步往王府走。
“唔……”
秦安予皱眉,指甲掐着掌心,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
郑君临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放柔了声音:“很疼吗?”
“嗯。”
得了,又开始矫情了。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秦安予把脸往他衣襟上蹭了蹭,脑袋靠着他胸膛不动了。
郑君临没有再说话,甚至觉得手脚都有些僵硬。
明明……她一点儿也不重。
“方才被碰到伤口也不见你喊痛。”惯常寡言的萧王殿下此刻更是有些词穷,“怎么这时候哭成这样?”
“不知道。”秦安予老老实实地回答,“大概是因为,方才没人听我哭吧。”
“嗯。”
心弦微动,到嘴边上却只有一个嗯。
郑君临觉得回府的路太长了,本想运起轻功快些回去,转念想到自己此刻亦是有伤在身,怕是会走不稳颠着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今日妆扮很好。”
“嗯?”这句话彷佛没话找话,怕她就这么一路回去太无聊了一般,又或许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秦安予疑惑抬头,发现他正目视前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这话没什么可接的,秦安予暗想。
低头,重新埋回去。
郑君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确实很好看。”自己确实喜欢这话他说不出口。
秦安予脸红了。
因为她想起了方才在宴席上说的那一番话。
“这般打扮是因为我家王爷喜欢啊。”
“本王妃这独得恩宠的苦恼啊……”
……
待将她送回莺歌院,府医陆续上前诊治,郑君临退了出来,按了按心口。
这里的衣襟湿透了,温度慢慢降了下来,现在他的怀里空荡荡的,可……还是心绪难平。
她乖巧地靠在自己身上的模样,眼泪滚烫的温度,甚至面上发红的情景,即便现在已经过去了,也已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怕是再难抹去。
缓缓地呼出一口气,郑君临闭上了眼睛。
方才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再继续对着自己掉眼泪,他东拉西扯地说了很多话,甚至提起了她今日在宴上说过的,因为王爷喜欢。
他……确实不讨厌。
郑君临睁开了双眼,回头望了望。里面这个他抱回来的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女子,是他的……王妃。
暗六悄然出现,跪在了郑君临的脚边:“属下前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