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为太子解毒
“把他交给你,好让他死得更快吗?”
温玉礼的冷语相向,令萧元良拧紧了眉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若你想救他,直接拿出解药来即可,为何要我把他交给你?”
见温玉礼一脸警惕,萧元良只能给出解释,“因为解此毒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光有解药不够。”
温玉礼追问:“那还需要什么?你大可直说。”
两人说话间,萧元良发现萧谨恒唇上的紫色似乎更深了一些,他的脸色变了变,也朝着温玉礼冷声道:“罢了,你随我来。”
萧元良说着,甩袖走向了不远处的屋子。
温玉礼抱着萧谨恒,紧随其后。
进了屋,温玉礼把萧谨恒平放在了床上,转头看萧元良。
萧元良从衣袖口袋里摸出了个瓶子,将瓶子里的粉末倾倒于茶杯中,用温热的水冲开。
见他走上前来,温玉礼瞅了一眼他手中的水杯,“这就是那毒花的解药?”
萧元良将杯子递给了她,“拿好,等我一会儿。”
温玉礼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了杯子,“还需要做什么?”
萧元良不语,只是转身走到了抽屉旁。
在今日之前,他以为他的决心不会有任何动摇。
原本他和母亲以及外公都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们不曾想过要从他人的手中去争夺什么,小时候总听母亲说,她不指望着他将来能有多出类拔萃,只要能够远离是非就好。
像夺嫡这样的事情,他们连想都没去想过,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没能躲过祸患。
这些年来他不声不响的,却从未有一天忘记过心中的恨。
最初他想着,若有机会杀掉太后就好了,可当他逐渐长大,逐渐明白更多的人性之后,他认为,报仇不应该只是让一个人轻松地去死。
他都活得这么累了,为何要让自己的仇人轻松地解脱呢?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他总得叫太后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而太后重视的人还真不少,她的娘家人,以及她的儿孙,既然如此,那他就都不放过,反正他无牵无挂,能祸害几个算几个。
只要一想到那老妖婆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就觉得,母妃和外祖父在九泉之下应该能够得到安息了。
可是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在看见萧谨恒倒下的那一刻,他有些动摇了。
他以为他在过去那些年里,对那孩子的好都是虚情假意的。
不只是对那个孩子,他对大多数的人都是笑脸相迎,人人都说他脾气随和,是因为寻常人根本无法牵动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笑容即便再温和,那也是虚伪的。
没有人是能够让他真心对待的,他觉得他真正做到了没有软肋,哪怕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给萧谨恒解毒,他都可以无所畏惧。
可是,还不等人威胁他,他自己却开始觉得难受了。
心中竟然没有一点儿报复过后的快感。
温玉礼的话隐约在脑海中回响着——
“你母亲和你外公会是那种不依不饶的人吗?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们的性格!你母亲安分守己,你外公忠于社稷,林家等人遭到报应,他们已经能够安息了,他们不会希望你把这份仇恨蔓延到下一辈,你能别自己欺骗自己了吗?”
依照母妃和外公的性格……他们或许也不会希望他牵连小辈。
他在萧谨恒眼里,是个好长辈,可实际上他只是个虚伪的小人。
温玉礼说得对,他不值得那孩子对他好……
思绪回笼,他低头打开了抽屉,从抽屉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温玉礼看见他的动作,神情又警惕了起来,“你拿匕首要干什么?”
“放心,不是要刺你,更不是要刺谨恒。你功夫远在我之上,我若是真的想对你们动手,你一脚不就能把我给踢出去了?”
萧元良面无表情地说着,走上前来,“午夜沙华的本体相生相克,它的花瓣剧毒,花叶与花茎却能拿来解毒,将叶子和茎磨成粉末冲泡开,再注入药引。”
“何为药引?”
“养花之人的血液。”萧元良在床沿坐下,撩开了自己的衣袖,“这毒花是我用自己的鲜血来浇养的,所以你带走谨恒的时候,我才会说司徒彦救不了他,这解药里边必须得有我的血液才行。”
话音落下,他将匕首抵上了自己的手臂,割开一道口子。
血液流出的那一瞬,他把伤口凑上了温玉礼手中的水杯,让血液流入杯中。
温玉礼回过神来,“为何不割手掌?”
“手掌的出血量不够。”萧元良解释道,“花叶与花茎冲泡的水半杯,血液半杯。”
温玉礼:“……”
无言了好片刻,她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解个毒都这么麻烦。”
“在宫中很难对他下手。”萧元良接过话,“但凡是他入口的食物,都会有人先试吃,且他的嬷嬷随时都跟着他,就算他很信任我,我递给他的食物也不能让他吃第一口,所以,想诱他服毒,我自己也得跟着一起中毒。”
顿了顿,他又道,“寻常的毒太医能解,太厉害的毒,我自个儿也会有生命危险,而这苗疆毒花,既能确保他中毒,又能确保我自己无事,此毒入口之后,等待发作的过程较为漫长,要过好几天才会身亡,我离开皇宫回府之后就立马服用了解药,这毒花是用我的血养的,我给自己解毒不需要放血,而给他解毒就得放半杯血。”
“那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了。”温玉礼嘲讽道,“放血的滋味好受吗?你当初下毒的时候可有想过会经历这么一刻?”
“下毒的时候并未考虑太多。我曾想过,万一被发现了,皇帝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到那个时刻,我依旧可以从容地面对他,让他想杀便杀。”
“我该说你是个无畏的勇者,还是该说你想报仇想得快失心疯了?”
面对温玉礼的嘲讽,萧元良不甚在意道:“因为你不曾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所以你在指责我的时候,可以如此云淡风轻。”
“少跟我说你那套歪理,要报仇就认准目标,殃及一个晚辈算什么本事?更何况这小子尊敬你,亲近你,你可以不领情,但不应该对他下手。”
这一回,萧元良不再反驳温玉礼,而是沉默了。
温玉礼也懒得管他回不回话,双眼盯着茶杯,眼见着血液快把茶杯滴满了,她提醒道:“半杯血快接好了,你一会儿自己喊人帮你包扎吧。”
“你说得对。”萧元良忽然开口,“先前谨恒送我玉箫,我不敢接受,是因为心虚,我对他的好并非真心实意,可他对我却是一片赤诚,在他的眼里,我是个好叔叔,值得他用身上最贵重的玉佩跟你赊账,就为了送我礼物让我高兴,这份礼对我来说有些沉重,因为我知道自己不配。”
“看在你愿意主动放血救他的份上,我可以不把真相告诉他。”温玉礼斜睨了萧元良一眼,“你救他,也是救你自己,你扪心自问,如果他真的毒发身亡,你心中会产生报复的快感吗?”
“我还是不会放过太后的。”萧元良偏开了脸,“你之前说,我的母亲和外祖父若是在天有灵,他们不会希望看见我牵连一个孩子,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以后我不会再针对这孩子,我会设法尽快取了太后的性命,你不许再阻拦。”
“你以为我喜欢管你们的私人恩怨?”温玉礼白了他一眼,“要不是这次牵扯到了萧谨恒,我也不会出面阻拦你,好了,你该去止血了,杯子快满出来了,我把解药给这小子喂下去,你的伤口我可不管了。”
温玉礼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放到了床沿边,起身去拿了根勺过来,舀着这来之不易的解药,缓缓喂入萧谨恒的口中。
萧元良取了一方手帕随意地裹住伤口,而后走到了房门外叫人。
他并未看见,温玉礼此刻背对着他,正将一颗白色的小药丸喂入萧谨恒口中。
萧谨恒此次晕倒,与萧元良下的毒并无关联,而是她与萧云昭计划的一环。
按照司徒彦的推断,萧谨恒至少再过两三日才会有毒发的迹象,这也就是为何萧谨恒晕倒时,萧元良会那么惊讶了。
萧元良并未弄错时间,他只是在情急之下没有猜测到,萧谨恒身上还有第二种毒素。
虽然距离苗疆花毒发作还有两三日,可这毒只要在身上便是威胁,自然是越早解毒越好。司徒彦的医书里没有答案,他们便派了手下四处打听这种毒花的解毒之法,始终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于是只能商量着,逼萧元良一把,绝不能把时间拖到花毒发作的最后一刻。
出门前司徒彦交给她一种药,毒性微弱,毒发之后虽然会造成昏厥以及唇色发紫,但短时间之内并不会危及性命。
她把毒下在了鲜花饼里,亲手递给了萧谨恒,萧谨恒对她十分信任,压根就没多想,且这次带他出来,没有东宫的人跟着,下毒也就更容易了。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毒发了,正所谓关心则乱,萧元良以为苗疆花毒提前发作,内心挣扎片刻之后,还是选择了放血救人。
因为他也在害怕,怕继续拖延下去萧谨恒会丢了性命。
他面露焦急的那一刻,就已经泄露出心中所想,他终究是心软了,这与他们最初所预料的相差无几。
趁着他去包扎伤口,她把第二种毒的解药喂给了萧谨恒,如此一来,萧谨恒身上的两种毒便都解了。
温玉礼撩开了萧谨恒的衣袖,见他手臂内侧的花朵印记已经完全消失,唇角微微扬起。
幸好……这小子最终还是平安脱险了,不枉他们费了一番劲。
萧元良才包扎好伤口,就听见下人禀报,“王爷,宁王殿下带着司徒大夫前来拜访。”
“来得还真是时候。将他们带过来吧。”
对于萧云昭的到来,温玉礼毫不意外。
他们算好了萧谨恒昏迷的时间来,如果萧元良没有出手救人的话,少不了要被修理一顿。
“为了谨恒,你们也算是大费周折。”萧元良转过头看温玉礼,“我之前总是教唆你们谋反,你们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拿我当成笑话来看?”
“我们从来没想过反,皇帝把国家治理得如此稳妥,为何要去反他?阿昭说,他的剑只会挥向外敌,你想怂恿他篡位,也太小看他的品性了,我们不认可你的行为,但我们也从未笑话过你。”
温玉礼一边说着,一边给萧谨恒喂温水。
“谨恒说过,自他懂事以来,你就对他很不错,也许你觉得每次进宫给他带点小玩意儿是顺手的事,可他却对你一点点积累了好感,他的确是太后的软肋,可他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你总不能因为憎恨太后,就把自己萧家人的身份都忘了。”
萧元良垂下眼。
他的确快把他萧家人的身份忘了。
“当萧家的人有什么好的?我倒宁愿我不是生在皇家,我的母亲也没有入宫为妃,哪怕她只是嫁个平凡的人,我们一家人过着普通而平淡的日子我也知足。作为皇帝的儿子,我几乎不曾感受过父亲的关怀,他的孩子太多,不缺我这一个,若我的父亲只是个寻常百姓,我必定会受到重视与爱护。”
“虽然你敬爱的母亲和外公不在了,但你还有其他亲人在,萧元祁从小对你照顾有加,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把这个五哥放在心上吗?还有谨恒,你的亲侄子,每回见你都笑盈盈的,他们愿意对你好,你却不愿对他们敞开心扉,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牵挂,没有软肋,简直愚不可及。”
“行了。”萧元良板着脸打断温玉礼的话,“你是真拿自己当我长辈了吗?年纪没我大,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他的话音才落,就听门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教训你又如何?难不成你想以下犯上,对你的皇婶大不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