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屋顶谈情
温玉礼本以为萧若芙下一刻就要对着自己泼妇骂街了,她清楚萧若芙的性子,即便输得一败涂地,也会对人放几句狠话提一提气势。
可出乎她的意料,直到马车驶出去一段距离,萧若芙也只是拿眼神凌迟着他们,竟一句话都没骂出来。
温玉礼道:“这刁蛮公主,今儿只瞪眼却不骂人了,还真是有些稀奇。”
眼见着那辆马车驶出了神武门,萧若芙还在探着头往他们这边看,仿佛天大的怨气只能靠着凶狠的眼神发泄出来。
温玉礼望着她那神情,觉得既好笑又怪异。
等二人走到神武门外时,萧若芙的马车在视野中已成了一个小点,逐渐消失。
温玉礼道:“其实,我还挺想知道芙蕖宫内发生了何事。”
淑太妃和萧若芙关系闹崩是必然的,她好奇的是太后加入之后的事态发展。
萧云昭闻言,朝温玉礼淡淡一笑,“想知道也不难,在此等候片刻,司徒彦很快就会过来,我给他的任务他已完成,芙蕖宫内的事儿他最清楚了。”
温玉礼下意识转头看来时的方向,只见远处走来一抹蓝色影子,瞅着身形还挺像司徒彦的,等那人再近了一些,她看清了,的确就是他。
“正说到他呢,他就来了。”
司徒彦很快走到了二人的跟前,“耽误了些时间,没让殿下等太久吧?”
“没呢,我们也才到这儿不久。”温玉礼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靠近,这才低声询问司徒彦芙蕖宫内发生的事儿。
司徒彦朝温玉礼说道:“天色还没暗下来,郡主若想知道来龙去脉,不妨随我们去宁王府坐一坐,我在路上慢慢讲给您和殿下听。”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萧云昭附和了一句,而后伸手抚了抚温玉礼的头顶,“好几日没来我府上坐了,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就去我那儿用晚膳如何?”
温玉礼闻言,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应道:“乐意奉陪。”
萧云昭道:“去我的马车上,让你的车夫驾驶着马车跟在我们身后即可。”
“好。”温玉礼转头朝温家的车夫吩咐了一声,而后上了萧云昭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起来,司徒彦坐于二人的对面,将芙蕖宫内发生的事述说了一番。
温玉礼听完说道:“难怪刚才萧若芙的马车从我们身旁经过,与我眼神交汇时,那眼里明明都要喷火了,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德妃之死关乎太后声誉,在世人眼中,她们二人皆有贤德之名,然太后的家世、人脉与能力在德妃之上,从皇后熬到太后这一路上不知背负了多少艰辛,她所得到的赞誉自然远多于去世多年的德妃。
声望越高,便越不希望自己遭人诟病。
而知情者当中,唯有萧若芙最想将真相宣扬出去,太后毒哑了她,又让人看管着她,确保她离开的这一路上都不会有机会道出真相,所有的愤怒与谩骂只能堵在喉咙里,连个能吐苦水的人都没有。
经此一事,太后永不会再让萧若芙回到皇城。
萧若芙心怀仇恨,然势单力薄,太后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也不吝啬留她的性命,把她打发到远远的地方去,眼不见为净。
萧若芙口不能言,生活上就会有许多不方便,到了封地,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有人在旁服侍,方能照应到她的需求,而她身边的人,多半也会是太后安排的。
即便她把真相书写下来,那张纸也大概出不了她的房子,且那昱州城偏僻遥远甚至随处可见难民,那儿的百姓与皇城内的百姓生活水平天差地别,他们只关心温饱与收成的问题,不似皇城里的人吃饱喝足就爱唠嗑。
“话说回来,阿昭你还没告诉我,你当初是从哪儿得知真相的?德妃去世那年,你应该才十四岁吧?那时的你在宫里有多少耳目?”
面对温玉礼的疑惑,萧云昭笑了笑,“这事儿,还真不是我的人打探出来的。”
“那是?”
“淑太妃身边的刘嬷嬷告知我的。”萧云昭道,“很早之前,我就在考虑着帮你和离的事儿,萧元祁是个倔脾气,想让他签和离书,要么抓住他的把柄,要么抓住他所在乎的人的把柄,总得有筹码逼着他,他才能妥协。”
“他本人除了脑子不大灵光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污点,中饱私囊鱼肉百姓的事儿他不会做,所以得从温南燕和淑太妃下手,她们二人的把柄,我几乎是同一时间掌握的。”
“我让人去盯着淑太妃身边的刘嬷嬷,意外得知她有个私生子,这么个软肋当然值得利用一下,刘嬷嬷对淑太妃是忠心,但儿子对她而言还是最重要的,我要她拿淑太妃的秘密交换她儿子的安危,她妥协了,而我也没想到,原本只是为了抓淑太妃把柄,却意外得知太后是害死德妃的主谋。”
萧云昭说着,漫不经心地挑起温玉礼的一撮头发在手里把玩,“之后,就是你拿着温南燕掉包御医院药材的把柄,逼萧元祁签和离书,我去找了太后谈话,试探般地提了当年德妃之死的真相,她果然慌张了起来。”
温玉礼接过了话,“这些年来,太后将名声经营得很好,她自然不希望当年之事再被人翻出来,所以对于知情者,要么封口要么灭口。你是朝廷栋梁功绩显赫,与你结怨划不来,她只能答应你的要求封我为郡主,反正这事对她来说也简单。”
温玉礼说着,有些感慨,“同样是封口,她封你口的方式是妥协你,对待萧若芙却是直接毒哑了送到老远的地方去,可见有能力是多么重要。”
“不错,你这郡主之位就是我凭本事拿来的。”萧云昭唇角轻扬,“做我的王妃,好处多了去了,玉礼你要好好珍惜本王,切不可负心薄幸。”
温玉礼:“……”
用轻狂恣意的语气说着小媳妇一般的话,真是令人无言以对啊。
二人对面,司徒彦早已背靠着车壁合上了眼,佯装闭目养神。
他心中腹诽:殿下自从谈了情之后,真是没以前正经了。
……
是夜,月色皎皎。
宁王府大堂的屋顶上,两道浅白色的身影并排坐着。
今夜的风柔和而不冷冽,还挺适合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还记得我们上一回坐在屋顶上喝酒的时候么?是在那个方向。”
温玉礼朝南面的院子指了指,“那时,我买通你手底下的人把萧元祁给刺伤了,你把萧元祁和司徒彦安排在了同一间屋子,把我安排在了他们隔壁屋,我大半夜睡不着,就找你府里的厨子要了一坛酒,爬到屋顶上面喝。”
她说着,将手中的酒坛端到唇边饮了一口,“你那会儿就看出我不想与萧元祁在一起了,都不需要我暗示你,你很默契地将我与他分开,还很默契地也出现在屋顶上陪我聊天,陪我打架,且打起来的时候还让着我,你说实话,那会儿你对我是不是已经有点儿意思了?”
她手里的酒,是萧云昭特意让厨子给她酿的果酒,香醇清甜,且后劲不大,坛子也是刚好一只手就能握住,喝个两三坛醉不了。
“我也想不起来是何时对你有好感的。”
萧云昭同样手握一小坛酒,与温玉礼肩贴着肩。
“你那时肯定对我有好感。”温玉礼笃定道,“你要是对我半点儿意思都没有,哪能那么好说话?我说我想提升功夫,你就开始悉心栽培我了,难不成当时你对我真就只是纯粹的师徒之情?”
萧云昭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段记忆,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轻笑了一声,“或许更早。”
温玉礼:“嗯?”
“我说,也许比你想象得更早。”
萧云昭顿了顿,道,“你还记得你第一回强吻我时,说的那番不怕死的话吗?”
温玉礼干笑了一声,“这我倒是记不太清了。”
“你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真被掐死在我怀里也算值了。”
萧云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当时就想着,这小丫头胆还挺肥,勇气可嘉,有点怪胎,但又莫名其妙地……有趣。”
“原来你在那时就对我另眼相看了?”温玉礼有些不可思议,“看不出来,你这无欲无求的外表之下,隐藏着闷骚的心思。”
萧云昭:“……”
“你我当初隐藏得都挺好的嘛,明明很早就对彼此感兴趣,却没流露出来,直到相处的日子长了之后才说开,且还是我先捅破窗户纸的,可见我就是比你坦荡些。”
温玉礼乐呵呵地说着,眉眼间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因着饮酒的缘故,她的双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她眉宇间的神采飞扬与明媚的笑意结合在一起,让萧云昭有片刻的失神。
在遇见她之前,他总是过着精于算计的日子,这便导致了许多话都不愿对人说出口,哪怕当初很清楚她闯进了他心里,他也没有对她表明心迹。
不过,没有说出口的情意,不代表不会付诸行动,他一向做得多说得少。
而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思,便把两人之间的事挑明了,让他亲口承认了对她的喜欢。
说出来之后的确舒坦了许多,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当初的自己有些别扭、有些不开窍,在感情的事上,竟然让一个小丫头先点破。
她说得不错,论性格,她是比他坦荡,比他直白,而这份性情也正是他所喜欢的。
他喜欢的还远不止这一点。
她生气时的张牙舞爪、镇定时的波澜不惊、算计人的精明狡黠,还有调戏他时的狂野不羁……他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