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德妃之死
“在下只是拒绝了公主的利诱而已,我从未说过我对宁王忠心耿耿,是你们非要这么认为。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何他不给我一官半职,我还要跟在他的身侧?总不能真以为我无欲无求,淡泊名利吧?”
淑太妃道:“他若不是你给了你天大的好处,那就是你受他威胁,不得不替他卖命了?”
“我母亲在宁王府的密室里关着,母亲的安危于我而言自然是头等大事。若我能有选择的余地,我自然想要独自去闯出一番天地,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做什么事都要被人管控着。身为一个大夫,想医谁,不想医谁,都由不得我说了算。”
司徒彦说到这,瞅了萧若芙一眼,“他不允许我替公主医治脱发之症,我就只能说我束手无策,他想将公主逐出皇城,我只得让公主迅速康复,公主心里记恨我,却不知我也是迫于无奈。”
“我与母妃早料到你当初是故意藏拙了。”
萧若芙冷哼了一声,“头发的事情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我不被皇兄赶走,托了你和皇叔的福,我这病眼见着就康复了,你倒是说说,还能怎么帮我拖延时间。”
“我自会向公主证明我所言非虚。”
司徒彦顿了顿,道:“反正公主这头顶整日都是戴着帽子在遮挡的,我为您悄悄医治,您别走漏了风声就好,即便长出头发来,只要您不在人前掀了帽子,宁王也不会知道。”
对于司徒彦的提议,萧若芙自然很是动心,“大概多久能长出新的头发来?”
“很快。”司徒彦道,“我既然要设法为公主拖延时间,就得给公主再琢磨一种其他的病症出来,且还得保证不落下病根。”
淑太妃依旧有些半信半疑,“那么宁王那边,你打算如何解释?”
“先编个借口蒙混几天,在今日之前我不曾忤逆过他,他暂时不会对我起疑。”
司徒彦说着,看向了萧若芙,“反正公主你都让人临摹了我的笔迹,篡改了我的方子,你若发现我骗了你,还是可以将我捉拿,毕竟事关太妃娘娘的安危,你拿下我也很合理。”
“不错,你这人倒是挺机灵,可惜你没有官职在身,本公主想要拿捏你还是不难的。”
萧若芙轻瞥了他一眼,“你好好琢磨,想要如何摆脱宁王,若有我能帮上忙的我自会帮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真心为我效力我定不会让你吃亏,可你若是虚情假意,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是不是虚情假意,等公主长出头发时就知道了。”
提及头发,萧若芙心中自然是十分期待的。
一刻钟之后,萧若芙的贴身宫女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正是依照司徒彦写的方子煎出来的安神药。
司徒彦与往常一样,从医药箱中取出银针置于药汁中,片刻之后拿起了针,眼见着银针尖端并未出现任何异样,道了一句:“太妃娘娘,这药可以放心喝。”
他的方子被御医院所认可,又被银针验过,淑太妃便没有疑虑,将那碗药喝下了。
才喝下不久,她便有了睡意。
“太妃若觉得困倦是正常现象,大概是药效起作用了,您可以去小睡一会儿,借此试验一下是否还会继续梦魇,若还会,我再为您想其他法子就是了。”
淑太妃困倦得很,便离开了萧若芙的寝殿,去隔壁的偏殿歇着了。
而她一睡熟,便梦回德妃‘病逝’的那一日。
那一日,她拿着皇后交给她的药丸,来到了她姐姐的床前。
德妃恬静地躺着,秀美的容貌透着肉眼可见的苍白。
德妃缠绵病榻许久,她偶然得知皇后在德妃的饮食中动了手脚,原本作为亲妹妹,她是应该向姐姐说明此事的,可她在心中纠结许久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她也嫉妒着姐姐所拥有的一切,她常常想着,姐姐若不入宫,她们二人的情意大概会永远像最初那般美好。
皇帝为姐姐打破了太多规矩,令所有人都心生不满……包括她。
宫中总流传着母凭子贵的话,嫔妃们总认为生养皇子便能给自己争口气了,然事实却是,无论多么天资聪颖的皇子、乃至中宫嫡出的太子,在皇帝眼中都不及德妃的若芙公主珍贵。
她想起了前一日的夜里,元祁说想把若芙抱起来玩一玩,刚下过雨的地面潮湿,他一个不慎打滑就摔倒了,可他朝后仰倒并未摔着若芙,而是拿自己的胸膛给若芙当了肉垫子。
原本兄长保护妹妹也没什么,哪知皇帝勃然大怒,竟给了元祁一个大耳刮子,把他脸都扇红了,大骂他不知轻重,也不怕把年幼的妹妹给摔坏了。
元祁不敢顶撞,捂着脸憋着泪,她看着心疼又愤怒。
她的儿子凭什么挨这个打!同样是皇帝的子女,凭什么姐姐的女儿就如此珍贵!
不只是元祁,就连太子也因着埋怨皇帝太过偏爱德妃挨了一顿狠骂。
皇后说,德妃留不得,是德妃造就了皇帝的昏庸,令众嫔妃终日怨声载道,长此以往,事态只会朝着越发荒唐的方向发展。
皇后给德妃下的药物使德妃越发虚弱,可近来德妃似乎有好转过来的趋势,皇后担心德妃已经发现并且在为自己医治了,便决定派她这个德妃的亲妹再来下一剂猛药。
只因她是最被德妃信任,也最容易接近德妃的。
望着病榻上的女子,她颤抖着手,拿出了皇后交给她的药丸。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即便再嫉恨,这种时刻也是难以下手的,而就在她万分纠结之际,床榻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
她倏地吓了一跳,想要收回手,却被德妃擒住了手腕。
“阿媛,你也容不下我了,对吗?”
德妃望着她,面上无悲无怒,仿佛眼下所发生的一切皆在意料中,“我曾经说过,我是你姐姐,我会永远照顾你谦让你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没有一刻忘记过这句话,可你不知何时,早已不相信我了,甚至像其他人一样开始怨恨我、讨厌我。”
她怔住。
“阿媛,我是最了解你的,你以为我当真看不透你的情绪吗?之所以不说破,是我还期盼着我们能回到最初那样,可时间越长,我看得也越明白了,宫里所有人都容不下我,皇后娘娘对谁都端庄温和,唯独见了我如临大敌,就连你也接受不了我的存在了。”
“阿媛,我不喜欢陛下,你明知道我并非自愿入宫,原本我想着,虽然我被迫离开了意中人,但好在能与你彼此有个照应,如今看来,我消失在这世上比我留下来更好。”
“我知道皇后娘娘赐给我的补酒,和我平日里的膳食有着同食禁忌,我经常把两样放在一起吃,时间长了便积攒了慢性之毒,而这两样东西分开检验查不出问题,我不揭穿她,是因为我当真不觊觎她的后位,毁了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原本打算私下医治,如今看来没有必要了。”
“阿媛,皇后对你还不错吧?我知道她在忧心什么,你就依着她的意思办,希望我走了之后,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替我照顾好若芙,我会给陛下留遗言,把若芙交给你抚养,如此一来,陛下也会对你好的,至于我的死因——是我自己身子骨不争气,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德妃说完,便直接夺下了她手里的药丸,“你回去吧,别在我身边待着,以免被怀疑。”
她瞪大了眼,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不,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你回去吧,阿媛你记着,想过得好便依附皇后,凡事不要锋芒太露,受尽宠爱未必是好事,你有元祁和若芙两个孩子,将来的待遇绝不会差,不需要再和旁人争什么了。”
“姐姐,我对不起你!姐姐……”
她哭得泣不成声,她原本带着怨愤而来,最终带着痛苦自责离开。
她知道姐姐说得都对。
可那颗致命的药丸不应该由她这个亲妹妹来递。
若姐姐是被旁人害死的,她或许只会难过不会自责,可她心里清楚,她也是害死姐姐的凶手之一。
……
“公主殿下,不好了,太妃娘娘又梦魇了,还一直哭个不停。”
萧若芙正在寝殿里看司徒彦写生发秘方,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拧起了眉头。
她转头看司徒彦,“你那安神的药方没用,莫非真像你说的那样,母妃有潜在的头部疾病?”
“那在下得去瞧瞧太妃娘娘的情况了。先不必叫醒她,我们去听听她说什么。”
二人去往偏殿,便见淑太妃在睡梦中泣不成声。
“姐姐,我错了……”
“姐姐,是我对不住你!”
“又梦见我母亲了。”萧若芙望着淑太妃的模样,如今已不觉得惊讶了,“司徒彦你说,人的梦魇会与现实有关联吗?”
司徒彦不语,只观测着淑太妃的神情。
淑太妃本在哭,也不知在梦境中看见了什么,语气倏地恐慌了起来,“姐姐!不是我害你!我也不想那么做!你放过我!放过我……”
“公主,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司徒彦出了声,语气里似有犹豫。
萧若芙道:“赶紧说,别卖关子。”
“听闻太妃娘娘与她姐姐德妃感情甚好。”
“那是自然,否则母妃也不会待我如此好。”
“公主可曾听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按理说,梦到日思夜想的亲人,不该有如此恐慌的情绪,太妃娘娘这梦魇多半是她心里藏着事藏久了,在梦境中困扰住她,她回回梦见德妃都说这些话,兴许是她曾做过对德妃不利的事,事后追悔莫及,一直放不下,便成了心病。”
此话一出,萧若芙当即道:“你住口,休要胡言乱语!”
“公主自己心里难道不觉得奇怪?”司徒彦转头看萧若芙,“太妃娘娘若是心中无愧,为何总在梦中向德妃认错?在下给公主一个建议,您不必全信我的,也不必全信太妃娘娘的,最好能找几个在太妃娘娘身边多年的亲信套一套话,没准能套出些往事来。”
“用不着你在这多嘴!做你该做的事,安神药没用就想别的法子,若不能做到本公主满意,你就等着倒霉。”
萧若芙冷声说着,转头离去。
她虽厉声呵斥了司徒彦,可他的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泛起圈圈波澜,久久不得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