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谁去送信？
二十九卯时，哈日巴拉静静地趴在聚龙阁三楼的柱廊上，望着万籁寂静的盘龙峒，黎明前，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刻，盘龙峒的街道被一盏盏路灯连成一条条明亮的线条，把盘龙峒分划成四四方方错落的方块，好像一张铺在山谷中的巨大“棋盘”，“棋盘”在一层薄雾萦绕下，又似时隐时现的空中宫殿。
哈日巴拉望着仙境般的盘龙峒，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山下谣传的“妖人”可是青面獠牙、嗜血成性的野人。他们居所应该到处悬挂尸身、人头，污秽不堪的“巢穴”才对呀！与眼前的这番美景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来。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所找的“妖人”是今天这个样子的人，何必要大费周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他懊悔！懊悔自己不应该贪图钱财。懊悔自己不应该与陈大牛这个王八蛋狼狈为奸，最后把自己沦为两头不讨好的罪人。
一串泪珠从他肥胖的腮帮上流下来，活了大半辈子的哈日巴拉，头一次受到良心莫大的谴责！头一次为了懊悔而流泪！与山上的盘龙人相比，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两个时辰前，黑龙师长跟自己说；无论自己之前对盘龙族如何不堪，但今日既已代表朝廷来到盘龙峒，就是盘龙族的客人，盘龙族一定不会加害于自己。并同意自己与蒋钧奎见面，与蒋钧奎见面后，他道出一番话更让自己魂飞天外；蒋钧奎竟然是明里帖木儿被迫派来杀害自己和华藏等人的一个“杀手”！一头是他的家人，一头是上司的恩情，逼得蒋钧奎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这一消息，哈日巴拉睡意全无，待蒋钧奎睡下后，自己偷偷走到柱廊上来。当然，他不再担心华藏的监督，因为，赵师长还没有打算让他们“醒来”。
哈日巴拉思索着蒋钧奎的话，倍感明里帖木儿的恶毒！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竟然制造自己和华藏的死作为攻打盘龙峒的借口！自己搭进去倒情有可原，可华藏等都是他明里帖木儿的下属呀，他们就能下得去手？不不不！哈日巴拉从头又捋了捋头绪；明里帖木儿为何要攻打盘龙峒？不不不！明里帖木儿没有攻打盘龙峒的理由？一定是明里帖木儿身后的人指使他这么干的！但他的动机是什么？明里帖木儿的身后那个人又是谁？
哈日巴拉站起来，把手掌习惯性地缠在大肚子上，大拇指不停地缠绕起来：记得当年伯颜德善给自己下达任务；其一，寻找“妖人”居住的具体位置；其二，抓一两个“妖人”押送大都而已呀。寻找“天书”也只是伯颜德善放给自己一点风声，并不是自己的任务呀？那……明里帖木儿的到来是不是与“天书”有关？对对对！当我哈日巴拉与所谓的“妖人”接上头，并把所谓的“天书”一并发给伯颜德善后，伯颜德善只回复“一切听从明里帖木儿万户调遣的命令！”看来，我哈日巴拉在灌阳这里辛辛苦苦蹲了六年多，最后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变成一座被拆的“破桥”。尽管自己延误一些时日，也不至于掉脑袋呀？我哈日巴拉与你明里帖木儿往日无怨旧日无仇，没有理由要致我哈日巴拉于死地呀？那到底是谁要加害于我？我哈日巴拉落到这般地步，你伯颜德善知道吗？
一个个大疑问不住地缠着哈日巴拉焦头烂额的大脑袋，更觉得心烦意乱起来！他长舒一口气，看着渐渐发白的都庞岭上空，心中的烦闷好似舒缓了些许。他定了定神，心想：要沉住气！想方设法活着出去见见伯颜德善这个老家伙，要是他真的不管我哈日巴拉的死活，老子就跟他拼了。
“咚——咚！咚！咚！咚！咚！”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钟声，接着，整个峒里也传来同样节奏的梆子声，这是盘龙峒的六更天，也就是“亮梆子”，也叫起床更。“咕咕咕”一阵鸡鸣声回响在九彩沟的山谷里，东边的荔枝白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勾画出马头墙美丽的轮廓，犬吠声、孩啼声托起缓缓上升的薄雾，露出一幢幢错落有致的连楼，新的一天开始了……
辰时下一刻，盘礼堂内已经聚集了相关的长老和师长。
“峒王到！”殿外龙士高声唱道。
盘礼堂众长老、师长全体起立，高呼：“峒王早！”
峒王走进盘礼堂向大家压压手：“大家早！都坐！都坐！”
大家规矩地坐下。
峒王坐下，喝了一口龙士倒的热茶，扫视一下众人：“昨晚本王让各位想一想；关于如何搭救哈日巴拉等和化解与朝廷的冲突，怎么样？说说吧！”
“哪还有什么好想的！”雷兴公总是耐不住性子，“呼”地一声站起来：“把哈日巴拉等送下山，交给那个明里帖木儿就好了！至于他要杀要剐，关我盘龙族什么关系……”
峒王向雷兴公摆摆手：“好了！我说老雷呀！你这等于没说嘛！要是就这样把他们送下山，明里帖木儿杀不杀他们暂且不说，蒋钧奎的家人可就人头落地了。”
“这就是个难点！”周神公捋了捋雪白的长髯：“若是单单搭救这几个人，把他们从地龙洞送下山即可！可要搭救蒋钧奎一家就有难度了。”
“是呀！这个明里帖木儿也真够歹毒的，为了进犯我盘龙峒，这么丧尽天良的招式都想得出来！”赵师公也愤愤不平地说道。
“最关键的是！明里帖木儿攻击我盘龙峒的目的何在？他妈的以为我盘龙峒好欺负！到时候他就知道我盘龙峒的厉害！”雷兴公又在气愤地大声嚷道。
“天公长老！”峒王看向黄天公：“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黄天公笑了笑：“同时搭救山上和山下的人，的确难度很大！这样吧……”他看着一直在思索的陈祚荣：“至于如何搭救，听听小孔明的想法如何？他和子峰比较了解朝廷的想法，毕竟，我盘龙族远离官场时间太长了！”
峒王也看向陈祚荣：“好呀！小孔明说说吧！”
陈祚荣这才站起来朝众人行礼：“峒王、众位长老和师长！陈某昨晚回去与子峰一直琢磨；攻打盘龙峒的想法一定不是明里帖木儿的本意。”
“哦！”一句话就吊起大家的胃口。
“站起来，接着说！”峒王知道陈祚荣的习惯，让他站起来，意思就是不要拘谨。
陈祚荣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踱了几步：“两次明里帖木儿派人上山，给我们的公文都是他明里帖木儿本部的公文，并不是朝廷某一个权力机构的公文，这与朝廷的行事有所不符。”他继续走了几步：“按理，朝廷向我盘龙族修好，应该由朝廷的中书省、礼部或湖广行省向我们行文才是顺理成章。可两次明里帖木儿的行文都是枢密使第三指挥使，说明不是代表朝廷，只是代表他明里帖木儿，最多是明里帖木儿身后不愿暴露身份的那个人。”他轻轻捋捋八字胡：“据哈日巴拉的交代，他是受托于湖广行枢密院伯颜德善。可目前这个伯颜德善怎么突然消失了？难道他就把哈日巴拉扔在灌阳不管了吗？不能！说明伯颜德善这一边是否还不知道明里帖木儿所采取的行动。”
“这是说，明里帖木儿采取的行动，朝廷方面并不知道？”峒王问。
“很有这种可能！”陈祚荣回答：“如果朝廷方面有所行动，马萧公这边一定知晓情况，一定会通知我们的。马萧公这边不知道，那么伯颜德善那边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要把明里帖木儿单独采取行动的消息送出去。”
“这有何难？”雷兴公大大咧咧地嚷道：“让几个人从地龙洞把消息送出去就得了！”
“这仅仅是一个方面。”陈祚荣接着说：“陈某担心马萧公这边的力度不够，所以还得有人把消息送至湖广行省的伯颜德善手里。”
“这就不容易了，我们又不认识什么伯颜德善！要不让马萧公转交不就得了。”雷兴公接过陈祚荣的话回答道。
“可以是可以！但如果伯颜德善与明里帖木儿是一伙的那就得弄巧成拙了。”陈祚荣回答。
“哎呀！干脆以老雷的方法，把哈日巴拉等送下山交给那个明里帖木儿就好了！”雷公不耐烦地挠着脑袋。
峒王看着陈祚荣：“继续说！”又看了看雷兴公：“老雷，别老打岔！”
“嗯！”雷兴公这才把嘴闭上。
陈祚荣接着说：“最好把信直接送到元大都一位足轻重的大人物手里。”
“谁来送这封信？”峒王问。
“哈日巴拉！”陈祚荣回答。
“哈哈！”又是憋不住话的雷兴公：“还是老雷的计策，把这个哈日巴拉从地龙洞送下山不就得了！”
“我们不救蒋钧奎一家啦？”周神公大声质问。
“对呀！如此蒋钧奎一家不救……”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