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真的放我回家？
黄天公思索一会，开口道：“以前我们山上和山下讲不上是和平相处，也没发生太多的冲突。前些年也有上山打猎的猎户，只要不冒犯我们的神山，我们绝对不干涉，哪怕冒犯了山神，我们也都是多加劝解，劝解不听，再加以警告，将冒犯者吓唬回去，很少伤害山下的人。哪怕有人迷路误走我们山寨，我们也是以客相待，安全将其送下山。只对那些蛮横无理的人，我们才小小给予一些颜色以示警告。但，这几年为什么你们山寨的人三番五次地要找我们山上的麻烦？是不是你们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只要我们山上可以做到的，我们一定会答应，我们真不希望两家再不要这样斗下去了！”
曲阳回头看看站在身边的冬妹，冬妹朝他点点头。他干咳一声说：“黄天公，曲阳只……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小的山民，懂得的情况也……也不多。我常常听我们的寨主说，要……要占领山上‘妖人’的地盘。至于是哪样一个打……打算，曲阳就不……不清楚了。”接着把花山寨的情况向黄天公一一做了交代。
黄天公沉默着，一言不发……
曲阳把双手放在大腿上来回搓磨着，焦急地等待黄天公的发话。
快有半刻钟，黄天公严肃的表情突然松弛下来，笑眯眯地对曲阳说：“嘿嘿……！曲阳恩人，不是我黄天公说句大话，就凭你们花山寨的力量，想占领我们的地盘，可能有些异想天开哟，就像是‘小娃仔被窝里放闷屁——响都不用响！’”说着，哈哈！地笑起来。
曲阳连忙抽动僵硬的表情，跟着干笑几声：“嘿嘿！是……是……！我也不晓得，我……我们寨主吃了什么癫狗尿……！”这几声笑声倒使整个屋子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下。
笑声过后，黄天公紧紧地盯着曲阳，表情又突然严肃起来。
曲阳心里一缩，又紧张起来，莫非这黄天公是一个“笑面虎”，这样的人最可怕，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呀！
黄天公把话语放得很慢：“曲阳恩人，你回去后告诉你们的陈寨主，别太肆无忌惮，一旦山神发怒，你们花山寨就要大难临头了！”
曲阳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他又回头看看冬妹，冬妹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轻松地看着他。他又回头偷眼观察了一下黄天公的表情，声音非常小心地问：“黄……黄天公，你说哪……哪样？难……难道你们要……要放我回去……？”
黄天公根本没加思索地笑着回答：“当然了，你是我们山上的恩人嘛，我们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曲阳的屁股从凳子上滑落下来，“咕咚”一声跪在黄天公跟前，磕头如母鸡啄米：“谢……谢谢黄天公……！谢谢……！曲阳给……给你磕头了……！”
黄天公赶忙站起，抢步上前，双手搀扶曲阳：“曲阳恩人，怎么这样呢？不必这样，起来！起来！”冬妹和阿孥也都赶紧过来一同把曲阳给搀扶起来。
黄天公走到曲阳面前，把右手放在曲阳的左肩，非常和蔼地说：“曲阳恩人，不要把我们山上想得那么可怕，我们只对那些和我们为敌的坏人才以牙还牙！你是好人，是我们的恩人！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我们一定送你下山。”说完又对冬妹和阿孥说：“一定要好好照顾恩人，有什么需要的尽快跟我说。”
冬妹和阿孥都很规矩地回答：“是！”
黄天公再用右手拍拍曲阳的肩膀，转身走出了大门。
曲阳在冬妹和阿孥的精心照顾下，又调养了一个月。伤势有了很大的好转，左眼去掉了绷带，戴上冬妹缝制的眼罩，脸上的刀疤虽然基本痊愈，留下深深一道刀痕，加上斜勒在左眼的黑眼罩，倒也增加几分杀气。左腿也可以完全落地行走了，只是膝盖弯曲受到很大的局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左脚总是踩在低洼处感觉。
曲阳照常在堂屋来回转圈活动。在这座房子里呆了两个多月，没有跨出大门半步，他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正当他探头往门外张望时，站在门口的卫兵就上来阻拦。好几次都想跟门卫说说话，拉拉亲近，可是好像他听不懂他说的官话，只是微笑着摇摇头，一言不答。时间一长，曲阳就像被拴着一条腿的大象，只好围着堂屋转圈。
此时，曲阳可真是心急如焚。离开家已有两个多月了，家里的妻儿老小都好吗？他们一定也在日夜思念自己而茶不思饭不想，我的儿女是不是天天向他们的妈妈吵吵要爸爸，贤惠的妻子一定天天眼泪洗脸。父母本来就体弱多病，这下身体一定更糟了。每每想到这些，曲阳就心如刀绞一样难受，真想赶紧下山和家人团聚。
曲阳正在满屋子跑思念的时候，火塘屋传来冬妹的叫声：“饭好了……！来吃饭了……！”曲阳一瘸一拐地走进火塘屋。
曲阳端着饭碗，愣愣地看着火塘中冉冉飘舞的火苗。冬妹轻轻地问：“干爹！怎么不吃呀。”
曲阳把手中的碗筷放下，看了看冬妹，轻轻叹了一口气：“嗨……不知你干妹妹他们怎么样了？原来黄天公说放……放我下山，不知是真还……还是假？”
冬妹眨眨眼，有些生气的样子。也把碗筷放下：“这就是干爹你的不好了，你总是不相信我们山上，说让你下山就会让你下山的，只是干爹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样怎么能下山呢？”冬妹气嘟嘟的，两腮涨红，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要流泪的感觉。曲阳一下子慌了手脚，赶忙凑过去，伸出手想要安慰冬妹。冬妹一甩手拨开了曲阳的手，气哼哼地说道：“等你全部好利索了，我就会和黄天公讲，他随时都可以让你下山的。只是……只是，干爹一走，我们哪还有见面的机会？你是冬妹的救命恩人，又是冬妹的干爹，冬妹只想多多服侍干爹几天，多多报答干爹……！”说着，冬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这下曲阳更不知如何是好了。没想到，冬妹是这么重感情的人。自己只想到自己的家人，没有替冬妹考虑，已经和冬妹生活了两个多月了，每天几乎身影不离，就像亲生父女一样，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曲阳越想越感觉到对不起冬妹，但越着急就越说不出话，眼泪也“啪嗒……吧嗒”往下流：“冬妹……冬妹……！莫……莫怪干爹，我只是……只是……想……”
“噗哧！”冬妹看到曲阳的憨傻的样子又破涕为笑，用衣袖把脸上的泪痕擦干，说：“好了！干爹，你别为难了！其实冬妹也是不舍得干爹走。”说着，冬妹抿抿嘴，两颗眼珠转了转：“干爹！你再等十天，冬妹会给干爹最好的药。十天后，冬妹就告诉黄天公，让你下山，你看好不？”
曲阳看到冬妹破涕为笑，心里宽慰许多，知道冬妹也是为自己着想，也就点头答应，接着两人才端起饭碗。
十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天晚上，曲阳和冬妹在火塘屋吃晚饭，今天的晚饭很丰盛。曲阳和冬妹都没说话，周围都很安静。山上下起了大雾，把大山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就像酒醉的老者，一切悲欢离合、一切酸甜苦辣都凝固了。
冬妹把吃完的碗筷轻轻地放在火塘上，双手托着腮帮，静静地盯着火塘中的火苗。曲阳也放下碗筷，抬头端详冬妹——火苗映衬在冬妹的脸上，两颗晶莹剔透的眼珠随着火苗，一闪一眨。加之冬妹今天穿着五光十色的耀人眼目的衣服，就算是仙女看到冬妹的美丽也得偷偷躲在角落里。
冬妹不动声色、轻轻地说：“干爹！冬妹好看吗？”
曲阳打了一个愣神，仿佛从梦中醒来，好不唐突，嘴里又支支吾吾的：“哦……哦……！冬……冬妹……好……好看……！”
“干爹！那就多看几眼！”冬妹没动，仍然保持原来的姿态。
曲阳却慢慢地把头低下头，一声不吭……
“干爹，十天的时间到了，干爹的伤也好得利索了。冬妹已经和黄天公说了，他也同意你下山。明……天他会带……人来给……给干爹送……行……！”冬妹还是没有动，很轻缓地说着，两行热泪顺着红扑扑的脸颊，滴落在火塘上。
曲阳把低着的脑壳轻轻点了两下，肩膀一阵抽搐：“哼……！干爹知……知道了……！”
沉默，只有火塘中“噼噼啪啪”燃烧柴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