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替罪羊
她一现身，悬浮在我们头顶的黑白无常和众多阴魂像是看见什么香饽饽，争先恐后地扑上去伺候她，跪着当她的座椅，谄媚捶腿捏肩，剩下的没抢到位置的，就牢牢实实地垂手立在两侧，等待垂怜。
他们或多或少都穿着唱戏的衣裳，角色繁杂众多，不管是昆曲还是越剧的风格都有，可谓是十分全面。
而戏台子周边还强制坐着一群黑气浓浓的怨魂，之前浓烈的怨气正是来源于他们，看身上穿得衣服和大概数量，正是五十多年前消失不见的月亮村村民。
村民们脸上的表情和宅子外面那群阴魂一模一样，像是遭遇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大灾祸。
可不管是村民还是那群上赶着伺候的阴魂，无一例外都是男人。
随着戏曲美人开腔，整个宅子的真实样貌和周身众多阴魂都逐渐显现出来，付九下巴都绷紧了，腮边骨头动了又动，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
看样子是在商思逃跑之策了。
而常宋将还在昏睡的风燕燕缠紧了些，整个身子高立将他露在外面的部分也挡了个严实，十足的保护姿态。
鸦朝看着对面的美人，面色闪过几分我看不懂的复杂：“沈青衣？”
她就是沈青衣？那个祸害一方的白棺主？
这着实有点出乎意料了。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付九和常宋那无言的震惊。
付九脸上还冒出了“逃跑无望”几个窒息的大字。
我们几个心思各异，对面的沈青衣听到鸦朝的话先是沉默了一瞬，随后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大罪人，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我恨的人，都从你变成了这位……白痴姑娘。
你是真够心狠的，让她来替你受罪，欸，等她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解脱列神职了？那我可要提前恭喜你了！恭喜你骗得一个替罪羊，以后神位高立，可别对我下死手哦！”
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瘦弱的身子往后稍微靠了靠，立马就有阴魂凑上去给她当椅背，她语气轻松地说着令我头晕目眩的话，手还甩了甩水袖，冰凉的丝绸质感在我脸颊边划过，被暴怒的付九一把药撒上去腐蚀了大半！
沈青衣皱了皱眉，却并未追究，只是满眼兴奋地看着我们因她这番话陷入的乱局。
甚至还无辜地耸了耸肩，继续添油加醋：“我说错什么了？她出生后蛊魑就全找上她这点没错吧？被害的亲人分离的也是她吧？生死不知路在哪的不也是她？”
一句又一句的质问让付九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鸦朝一言不发不反驳的模样更是来气：“鸦朝，你倒是解释两句？”
付九这么生气并非因为和我有多要好，而是出于和师父的情谊，对我爱屋及乌，再加上师父这次临走前托他照看我，有一种身为兄长的责任感在。
说着，还抓着我往他那边带，语气也是不由自主地严厉了很多：“你站我这边来，别跟他一道！”
有种“不准跟这个混蛋小子玩”的家长既视感。
鸦朝不发一言，攥着我的手松了松，却又很快攥得更紧，甚至是将我整个人都环抱住藏了个全乎，大掌也按在我脑袋上不让我抬头。
我心情有些复杂，却并未多怀疑他——早在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他就说过关于我会遇到的一切，但我并不认为我是替他受罪的。
若他有找人替了这罪的本事，何至于在世上徘徊了那么久？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其中有几分能信有几分不可听，我心中自有判断。
说我没脑子也好，偏心鸦朝也罢，虽不能大言不惭地说我对他了解得透彻，可对于让我替罪这件事，我知他做不出来。
但沈青衣的话同时也提醒了我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我太过随遇而安和依赖鸦朝，很多事情他不说我便闷着不去问，哪怕只是稍微的了解。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没说话，却感受到鸦朝环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他在害怕，怕我信了沈青衣，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和解释，因为沈青衣的三连质问是事实。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下，鸦朝眼底蔓延出几分血色，骤然出手杀向沈青衣！
“你愿意找死，我就不替沈子绪留你性命了！”
“铛——”
苗铃弯刀未出鞘，刀身却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浓烈的杀意嗡鸣阵阵，冰冷的杀意四散开来，周遭的阴魂怨魂齐齐哀嚎逃散，就连那群谄媚的阴魂也怕得缩开。
见状，沈青衣比被鸦朝对付还愤怒，水袖一甩就将他们全部卷了回去：“跑什么！你们都是贱奴！为我死是你们的荣幸！”
说着，她动作不停地飘忽避开鸦朝的刀势，还没忘了回头看向我身边战战兢兢的翁小蝶一行魂。
“呵……你们胆子倒是大，上次我疏忽一遭让你们逃了，如今还敢回来？”
柳月她们还没想起来眼前这个恐怖的女人是谁，可翁小蝶已经满面血泪，惨白的嘴唇颤抖不已，浑身怨气翻涌难平：
“就是她……就是她活生生剜了我的眼睛，把我的尸骨，埋在，埋在墙土之中！就是她害我成了这副样子！就是她日夜对我的尸骨用尽极刑！！”
声声泣血控诉响彻无月长空，周身的怨气不再是受控制产生，而是因心头的滔天怨恨，及有针对性地只冲着沈青衣一人。
她冷不丁将惨烈的死因全盘说出，像是打开了剩下几人记忆的封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然而最先冲向正与鸦朝交手的沈青衣的，却是默默守护在柳月身后的小姑娘。
“贱人！我杀了你！！！”
她满脸泪水，身形明明已经极为不稳，仿佛下一刻就要魂散天地，却仍爆发出极为惊人的杀意，直接挣断了我用来阻拦她的灵鞭，就连挡在前方的付九都被她撞飞两米！
“呃啊——”
沈青衣正集中精神对付鸦朝迅疾又猛烈的攻击，冷不丁被这么个小姑娘从背后一掌掏入心脏处，疼得她一个踉跄，而就是这短短不到一秒的停顿，鸦朝的弯刀也没入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