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蛊魑
我突然瞥见跃跃欲试的蛊魑,那些表情里的怨恨似乎有了我无法理解的缘由。
它们恨我?
鸦朝好像知道我的想法,嗤笑一声嘲道:“如果不是我当初救下你,你现在的确是个恶贯满盈通身罪孽的人了,而那些人,”他指着那些蛊魑,“或多或少的都是因满身罪孽的‘你’而死,这辈子,上辈子,甚至上上辈子。被‘你’害死的,就算侥幸得了轮回,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怨气积攒了百年往上,你因鸱蛊而成为罪人,他们也因着成了比恶魂还凶恶的蛊魑,只认准了你来恨,也只循着你的气息来寻仇!”
“但我现在并不是那什么罪人,那些人为什么还……”
鸦朝嘴角抿紧,忽而又扬起笑了,这笑里好像有几分苦涩,又有些阴狠的味道。
总之让我捉摸不透。
他拽紧了锁链:“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因果?你们的命运早就定下,就像一条被规定好的路,而我只是把你的路改了,可其他人,该是什么结果,改不了,能横死都算好运气,运气不好的,活多久,痛多久!”
我心头一滞,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蛊魑,哑然无声。
试想一下,你这辈子没做什么坏事儿,但生活就是没有希望,就是在不断地折磨你至死,百倍千倍的折磨都往你身上扔。你哭诉命运不公,但突然有一天,你知道这本来不是你应该承受的,而是被人所害!
甚至转世了都还没有遇到转机,生生世世,皆受尽苦难。
是个正常人,都会恨吧?
而我,被强行变成了十恶不赦人人喊打的罪犯,要被处罚,被唾弃咒骂。
恨?我也恨!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成了罪人,连累血亲生死不知,还要被莫名其妙地追杀甚至连地府都要捉我去问罪!
我又何曾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鸦朝的手臂,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不平,他捏了捏我的后颈:“”
真奇怪,他分明脾气差语气也不好,但我就是奇迹般地被安抚住了,然后胆儿也肥了起来,直接瞪向对面的黑白二人:“你们地府办事,就是这么不辨是非的?!”
黑白无常没有搭话。
也是,这会儿我还是他们要捉拿的罪犯呢,在他们眼里自然是没资格质问的。
而鸦朝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他也同样让黑白无常无法拘走我,那群蛊魑自然也不敢靠近。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黑白无常似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小、小河神!您这……莫要让我兄弟二人难做,渡娇娇是地府的通缉犯……”
“小河神……”
我看向鸦朝的侧颜,不自觉地喃喃。
原来他是河神么?敢情这年头河神都能这么嚣张地跟黑白无常叫板了?
鸦朝听着,忽地把我往怀里一揽,另一只手横起弯刀,冷哼一声:“听话的狗,你们不是做得最好么!”
就是就是!搞得好像甩钩子阴森森地瞪着我的不是他们一样,还有白无常招呼蛊魑围过来的动作,真当没人看见?
假模假样!
说完手中弯刀一扭,本该将我捆起来的锁链十分听话地跟着他的刀尖晃动,转瞬就将那黑白二人缠困住了!
“你再睡,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说完他将我整个往上一抛,我整个人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地飞起,迅速远离了他们,而鸦朝的身影也转瞬消失在雾里。
我没来由地一慌,“鸦朝!”
“我一直在。渡央,你的名字是我定下的,记住了。”
他说着安抚我的话,然后我只觉手腕一阵暖意,整个人像是通了电一样有了知觉,恍惚间听到一阵争吵,再然后就醒了。
“我就说你不该带她回来,这都成植物人了还要花多少钱!”
“我是她姨妈,我能看着她死吗?!我妈和我妹她们没得事,警察都说了的!”
我努力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光线,虚着眼朝床边正哽着声音说话的女人看去。
“姨……妈?我妈她们呢?”
我一直以为外婆就我妈一个女儿和那从我出生那晚就没了下落的舅舅,却从来没听她们提过我还有姨妈,但看着她跟妈妈十分相似的五官,我没有再怀疑,但还是想马上知道妈妈她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我的声音,姨妈惊喜地转过头,“哎呦央央你醒啦!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不?你妈她们没事,警察那边来过电话了,说还在搜救,寨子损失有点严重,就是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
她手忙脚乱地扶我坐起来,然后又转头朝旁边有些尴尬的男人道,“你还杵在那干什么?去把汤端过来啊!”
“哦哦,吼啥嘛……”
男人一边抱怨一边出去了,然后姨妈才转过头来给我介绍:“那个是你姨父,他刚说的话你别放心上。以后你就在临江这边好好的,过两天让你表姐给你看看填个这边的学校……”
我喝到嘴里的汤差点被呛出来,难以置信地问她,“我已经在临江市了?!”
姨妈一听,连忙安抚地拍拍我的背:“你都昏迷三天多了,当时你们寨子里那个叫东舅的把你送来医院,然后你妈妈打电话给我,叫我去医院接你,然后医院说你没啥大事,就是被吓到了,我这边还有事情,就让你姨父开车带我去接你过来了。”
说着她还调出新闻报道来给我看,完了直接把手机放我手里了。
“你的手机泡水没法用了,这个新买的,回头你自己弄一下。行李也给你拿过来了,你东舅说的时候我都吓死了,你说你咋还直接往水里跳!要不是东舅会水,你就出事了!那我咋跟你妈们交代!”
听到妈妈们没事,我狠狠地松了口气,听着姨妈的训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时慌了,没想那么多……”
“慌也不能不顾自己!哎你这个是胎记吗?怪好看的。”
“啊?我没有胎记……”
我的话在看到手腕上那淡粉色的水纹后戛然而止,忽地想起了鸦朝刚才说的话,心头一暖。
不知不觉地就摩挲了起来:“嗯,是胎记,从小就有的。”
“……渡央,别摸了。”鸦朝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在我脑海里说了这么一句。
我手一顿,转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起房间的样子来。
墙角还有些杂物箱,灰尘的味道残留不去,床是崭新的,垫子的包装袋都没来得及拆,被套是粉的。
看样子是急匆匆收拾的房间。
“我下午要出去买菜,央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摇摇头:“姨妈,我想跟你一起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