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减少痛苦
“你真的不考虑来京城发展吗？”庄建林问道：“老罗那边说协禾想要你，现在305这边也对你抛出了橄榄枝，你守着你老家的那村子，是不是太亏了”
庄建林觉得，林业这样的人才，要是不到京城来，实在是可惜了。
“以后可以到京城来啊，只不过现在不成。”林业笑道：“等以后吧。”
“好吧，和协禾那边一样，305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庄建林笑着说道。
庄建林就是305的，他就是代表305来林业面前做说客的，想把林业这样一个人才纳入305。
林业笑了笑，当初老罗也跟他说了一样的话，他的回应也是一样的。
以后会到京城来的。
最重要的手术做完了之后，林业还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时间，现在领导还在住院，后续还有很多事情用得着医疗组，玉泉这边的医疗组不会着急解散，到时候还是要随叫随到的。
林业回到宿舍里，在宿舍里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而后便出门找邮局去了。
医疗组这边都是从各大医院抽调的顶尖的专家，专门负责领导的病情，手术做完了之后，有几个回到医院里继续给人看病去了，但是也是要随叫随到，像林业还有庄建林几个人，则是留在了这边。
这边也是要轮班的，过两天，庄建林要回305，然后换人到这边值守。
总不能精英都抽调过来，让京城的医院的这一科室给瘫痪了。
就算是上头想要这么做，领导也不会同意的。
晚上的时间有些无聊，庄建林来找林业，想带着林业出去溜达溜达。
京城这边的夜生活也相当于没有，晚上大多数只能在屋子里，但是比村里好太多的是，屋子里有电灯，晚上也能闲着没事儿在屋里看看书。
其他同事给林业送来了不少专业书。
林业就当是看闲书的，闲着没事儿翻一番。
毕竟，那书上写的，林业早就烂熟于心了。
白天也是闲着没事儿，庄建林提议林业一块出去溜冰。
“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是保护好我的手腕吧。”林业笑了笑。
不管是滑旱冰还是上冰面，他都是新手一个，容易摔，一旦摔了，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用手腕支撑。
摔一下子可不轻，手腕要是摔坏了，可就拿不了手术刀了。
挫伤还好说，要是摔骨折了，那真是好看了。
因此，林业才不去冒那个险呢。
京城的这些人，都是从上学的时候，闲暇期间去玩这些花样，那时候读书上学的时候，不用频繁的拿手术刀，几天学会了这些玩意儿，玩起来就溜的很了。
到现在就算是工作了，有休息日了想去玩，也都是老手了，摔不着。
像庄建林这样的，都成家立业有孩子了，放假的时候就大多数都是带着他自家的孩子去玩。
在娱乐活动匮乏的今天，连电影都不是天天都能看的。
溜冰场上，从少的到老的都有，全民皆宜的运动。
冬天在河面上溜冰，别的季节就是在旱地上打旱地冰球。
以前在家的时候，能去诊所，每天都忙。
但是现在在玉泉的宿舍里，林业反倒是闲散下来了。
每天都去医院看看领导，然后再回来，在宿舍里就闲着没事儿干了，也就只剩下看书了。
偶尔庄建林过来跟林业聊聊天。
等到庄建林换班之后，林业跟其他同事在玉泉山这边散散步什么的。
无聊归无聊，但是还是要在这边待着。
一直到了年后，领导的身体反复，在这期间，又进行了几场小手术。
这一段时间折腾下来，领导的身体已经变得瘦弱不堪，可是即便是在医院里躺着，还是要工作。
这让医疗组的同志们感到有些无力。
再这样下去，他们也没办法了。
林业心里已经清楚最后的结局了，但是真当自己也身临其境之后，心里复杂的情绪就别提了，每次从医院病房出来，总有股难言的情绪。
庄建林比林业还难过。
“再这样下去，可坚持不了多久了。”庄建林说道。
“没听助理说吗？现在领导都是数着日子在工作，领导心里也有数了，所以想在最后，尽力的去完成更多的事情。”林业说道。
“其实我也天真的以为，只要手术成功，病就能治好，但是世上总有人力所不能为的事情。”林业说道：“医术上说的也对，这世上的病啊，就没有几种能治好，医生再尽力，大多数也只是为病人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只不过这个时间，有可能是三五年，有可能是几十年。”
“未来会如何，我都不敢想了。”庄建林说道。
两人就坐在305后院的长凳上，聊着这回事。
“那就不想，顺其自然吧，既然都知道结局，那就尽可能的延长生命，减轻痛苦，从明天开始，每天准备一只止痛针吧，手术折腾了这么多次，也不容易了。”林业说道。
现在完全就是靠一个字，那就是“熬”。
病人本身也很痛苦，生理上的痛苦。
没见上次，都在病房里唱国际歌了。
生理上的痛苦要靠着精神上的安慰来减轻。
“一支不够的话，就两支吧，尽量别遭罪。”林业说道。
“剂量这么大的话，抗体产生的速度也会很快的。”庄建林说道。
“顾不得这么多了。”林业说道。
在这个关头，已经顾不得抗体产生的有多快了，尽量的让人不痛苦，这才是首选。
大不了最后加大剂量。
“跟主任们商议一下吧，我觉得这样是可行的。”林业说道。
庄建林点了点头。
实际上，在实在是难受得不得了的时候，领导也主动提出过打针。
没办法，疼得已经不能集中注意力工作了。
打针，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这天，林业亲自给领导打过针。
“领导，感觉怎么样？”林业问道：“很快就会生效的，再忍一忍。”
到如今，连上头的指示都是延长生命，减低痛苦。
“还好。”领导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那就好。”林业应声：“领导，接下来您得好好听话，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
领导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不必要的时候，少说话，将少说的话，都留给必要的时候。
有时候，连领导的想法，都带着几分单纯。
但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心疼。
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领导”
“金旺。”领导目光看向门外走进来的这人，脸上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这是一直跟在领导身边的警卫员，之前被调走了，两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此时的男人见到病床上的领导，蹲在病床前，直接就哭了出来。
五年没见，当初还意气风发的领导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他不敢相信眼前躺在这里的就是领导。
领导闭上双眼，微微叹息。
“以后不要叫我领导了，我现在躺在病床上，什么工作也做不了，我心里很难受。”
不能做事了，就不能叫领导了。
如今，还能领导谁呢？
几个月后，林业在跟着医院的大夫们来病房里探望领导。
在这段时间内，领导的身体已经完全垮掉了，身上插了不少管子，可以说，已经在靠着仪器续命了。
就算林业当了一辈子的医生，面对眼前的情景，他也不忍心看了。
大大小小的多次手术，腹部已经溃烂了，代谢功能也没了，这样的延续生命，让他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如今，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
医院这边是瞒着他在给他打针，减轻他的痛苦，不然的话，他总会一直忍着，靠着收音机里的歌声，减轻自己的痛苦。
离开医院病房，几个大夫都在抹眼泪，林业的眼眶也红了。
这时候，才是真正的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果不其然，刚一转过年来，过了元旦没几天，医院就穿出了噩耗。
这么长时间了，林业终于忍不住了。
在消息被验证的一刹那，林业周围的医生们都哭了起来。
在这悲伤的氛围中，林业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相信不用林业写信，收音机的广播消息比林业的信件更快到达林家沟。
但是林业还是写了一封信，将最近的事情都告诉了家里人，也告诉了家里人自己内心的悲伤。
一封信，也是一个宣泄口。
这一年来在京城，每天去病房巡视查看，亲眼看着病情恶化，对于林业的心里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但是在人走了之后，林业心里也是轻松了一些，
每天看着病人被那样的病痛折磨，也不是一件好事。
到最后病情恶化的无力回天的时候，没一分钟，对于病人来说，可能都是度日如年。
太疼了。
“不要悲伤，咱们比旁人见到更多他的痛苦。”林业说道：“如今走了，也是解脱了。”
“是啊。”旁边也有人叹息：“太痛苦了。”
在场的都是医院里的医生，大家都是知道情况的。
旁人只想着，只要还有一口气，还活着就好。
但是他们是亲眼看到，那是何种痛苦。
心中也不忍。
理智和感情在不断的纠缠，打架。
现如今，尘埃落定，一切
接下来的话，大家都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的宣泄着心中的悲伤。
他们的工作完成了，剩下的，就是送一程了。
回到玉泉的宿舍，林业躺在床上。
任何人，在时间面前，在病魔面前，都是那么的渺小啊。
十里长街，林业默默的站在人群中，和京城的一众人一块默默的做了最后的告别。
未等隔天，林业就回玉泉收拾了行李，跟庄建林他们道别之后，就去了火车站，回了家里。
在京城待了已经有一年多了，事情结束了，也要收拾好心情，赶紧回家了。
回到家里之后，家里的气氛也格外的凝重，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报的还是京城的事情。
甚至整个村子里的气氛都是凝重的。
因为通过大队里的收音机，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个坏消息，村里也举行过了悼念活动。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餐桌旁边，都听着林业讲述京城那边的事情。
“其实走了也好，不遭罪了，外人不知道，在最后的日子里，着实不好过。”林业说道。
他话说的隐晦，但是都能想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沈安茹也知道，毕竟也是学医的，知道多次手术之后对人体的创伤有多厉害。
“是啊，这么说来，也是解脱了。”沈安茹附和着说道。
就只有老爹，心里还是怅然。
也是，毕竟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那么多年，经历过了战争，对于京城那边那些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林业去京城的一年，家里诊所倒是照常开门，主力变成了沈安茹，一边在家带孩子一边看着诊所，只不过，诊所现在不给开中药了，有什么大毛病就推荐去医院，毕竟林业不在了。
现在的诊所，只是治疗一些小问题，顺带着人家来拿药或者打吊针什么的。
至于林业回来之后，有人来看病，肯定接啊。
而且，他一回来，村里的人就知道消息了。
这消息传出去还不快吗？十里八村的。
可别小看村口的情报组织，消息的传递，就靠着他们呢。
而且林业的医术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这年头，谁还没个外地的亲戚。
但凡知道谁家有个生病的，村里沾着亲戚的，就赶紧去送信了，说林业回来了，赶紧来林家沟看病吧。
一年的时间，诊所旁边林业重新盖的厂子也早就已经盖好了，只不过厂子盖好之后一直没用上，大门一直是落了锁的。
高大的院墙将人都阻隔在了外面，加上林大海也带着人巡逻，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好奇的人想去看看厂子里的情况也是不能了。
而且，现在厂里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林业回家之后，李卫国也来了一趟，问了问京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