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极寒的日记17
他们比我想象中热情很多，这时忽然叫我聚餐，让我有些尴尬。我潜意识里想跟着他们一起，但腿却不听话地停在那里。
女孩子看出我的犹豫，笑着走近，拉起我的手，似是邀请。
她在触碰到我的时候，那对我来说热得发烫的手先是将我激得一跳，后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我视野里出现了四根冰凌，像是突然被安插进来的一样，飘在女孩的身后。
那四根冰凌散开，后出现在眼前四人的身侧，每人对应一根，冰凌上出现了所对应之人的头像。
我愣住，女孩敏锐地察觉到我在看什么，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却发出疑惑的声音：“咦，客人，怎么了吗？你在看什么？”
我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冰凌，见他们也露出疑惑的目光，我忽然意识到他们是看不见这四根冰凌的，同时我更加确信这里就是幻境，所以他们才看不到这来自外界的东西。
又是幻境，我心一凉，本来还被大家的热情暖到一些，这回忽然告诉我这里的人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心里凭空冒出几分失望。
我正欲叹气，那四根冰凌忽然一转方向，尖端对着水潭旁边的桌子，还怕我没注意似的晃了晃，如同一个手指指着那里，意思很明显。
这是让我加入聚餐。
我立即对女孩露出笑容，回握住她的手，说：“好啊，那就一起聚餐吧。”
她没有注意到我突然变化的态度，只是对我同意聚餐一事感到高兴，其他人也一样，小桃花已经欢呼着冲到桌旁了，路上险些摔跤，被最大的哥哥扶住。
女孩拉着我朝桌边走，边走边介绍道：“我是铃兆，他们都叫我小兆，那位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叫梨原。”
她指向了刚刚扶住小桃花的那个人，他听到铃兆在介绍就回头朝我挥了挥手。
随后她指了指刚刚摸我尾巴的短发男孩：“那是绣绣，是第二小的弟弟。”
绣绣听到回头向我挥挥手，后跑到我身边企图将我拉走，手指了指边上的水潭：“大哥哥来看看我养的鱼。”
“先聚餐再看鱼，大哥哥应该饿了吧。”铃兆手用力一拉将我往她那边带，绣绣见状想将我拉回来，我被两个人拔河似的卡在中间来回拉扯。但铃兆年纪大，绣绣还是比不过，拔河失败后被铃兆一手揪住后领往餐桌那边拎，绣绣没有挣扎但眼神看上去十分幽怨。
“对了。”梨原带着小桃花已经乖乖坐在桌旁，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我，“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方白。”我不紧不慢开口。
餐桌垫了一张黑色的桌布，上面摆的食物都是些十分精致的点心，颜色形状都和花很像，但大部分我光看表面看不出是用什么做的，有一个纸包着的圆锥型糕点应该是用糯米和豆沙。他们的摆盘也很精致，有一个桃花形状的糕点旁边还放了桃花枝和一碗糯米圆子。其他的还有桂花枝，竹筷，小蜡烛，甚至还有香炉。
我不禁赞叹出声，铃兆听了更开心了，一一指着和我介绍：“没见过吧？这可都是桃花源的特产呢。这些分别是桃花糕，海棠糕，冰糖雪梨，梅花糕，糯米圆子，桂花酿，还有云泉茶！”
小桃花已经抓了一个梅花糕在手里，早早吃起来了。
大伙一一入座，我面前放了一杯云泉茶，端起来正欲入口，就见大家都用十分期待的眼神盯着我，顿时手一顿。后抿了一口，这茶很合我清淡的口味，味香，在嘴中留下一点细微的苦涩。
其他人看我喝完茶，表情满意，才安心地动筷吃糕点。在吃的时候几乎没人说话，整个餐桌只有餐具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小桃花啊呜啊呜大口吃饭的响声。
我夹了一块之前就留意到的圆锥型糕点，是海棠糕，送入口中之后我唯一感受到的就是这糕点竟如此甜，不管是糯米还是豆沙都好甜。我抓起旁边的茶又灌了几口消消味。
铃兆似乎一直在注意我这边，见到我的动作立即猜出我的想法，面含歉意地说：“实在抱歉，我们都很喜欢吃甜，方哥哥若受不了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单独做。”
我立即挥挥手：“不用了，这糕点很好吃。”
大家都朝我看过来，又到了四人看我一人吃的环节，我当着大家的面将剩下的海棠糕全部吃完，后比了个大拇指。
梨原笑着收回目光，铃兆好像有些无奈，轻声说了句“好吧。”后移开了目光。小桃花还在认真吃饭，如此只有绣绣还在看着我，似乎在等待什么，眼里有半分期待。
看到他我忽然想起他之前说的鱼，便好奇地问：“对了绣绣，你养的鱼是什么？”
提起鱼，绣绣忽然坐直，眼里发光，我知道这个话题他一定很感兴趣，便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我养了三条鲨鱼，一条黑色的一条灰色的还有一条我最喜欢的，白色的！”他语调轻快，满是兴奋。
但提起鲨鱼我就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顿时嘴里的茶就喷了，大家看到我的反应都愣住，绣绣一脸抱歉：“方哥哥不喜欢鲨鱼吗？”
“没有，不是，无视我，其实我很喜欢鲨鱼。”我连忙回答道，虽然腿又开始痛了，但一看到绣绣逐渐失望的眼神我就不忍，只能这样说。
绣绣听到果然又回到兴奋的样子，已经从座位上弹起来了，绕到我身边想拉着我去水潭边看，但路过铃兆的时候还是顿住了，满脸可怜，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姐姐。
铃兆看了看他，有些严厉地说：“方哥哥还没吃完呢。”
我默默举起手：“其实我吃完了。”
绣绣眼里发光，背后有人撑腰似的拉住铃兆的手晃了晃，铃兆的态度立即软下去：“好吧，记得跟紧方哥哥。”
绣绣得到许可飞也似地跑过来拉着我，小腿蹦跶着就往水潭跑，我几乎是被他拽着拖走，样子很狼狈。
而且我仔细揣摩铃兆的那句“记得跟紧方哥哥”，总觉得应该是我跟紧绣弟弟才对。
水潭看着不大，但远比我想象中深，大桃花树的树根从一边延伸进水潭，给潭里的鱼提供了庇护所，水面还飘着几个花瓣，真是格外好看。
绣绣凑到水潭边，轻声叫道：“小黑小灰还有大白，新客人来啦。”
我一愣，这鱼还能听懂人话吗，却见潭底冒出三条小鱼，还真是小鱼，只有几厘米长，但已是肉眼可见地有尖牙利齿，是鲨鱼无疑。
“这些是凶鲨，大家都说凶鲨很危险，但我喜欢，我想和他们做朋友。”绣绣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水面，那三条小鱼就凑上来蹭了蹭他的指肚，那样子仿佛不是鲨鱼，而是黏人的狗。
我壮了壮胆，也同样伸出手将手指放到水面，那三条鲨鱼游过来蹭着我的手，痒痒的，顿时我心里冒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一联想到我之前被其中一条丢进水里，又被其中一条救下的场景，就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但是等它们长大我就要把它们送进海里了。”绣绣话锋一转，眉眼顿时失落起来，“因为这个水潭太小了，它们还是要回到海里。”
我想到凶鲨那几十米长的巨大身躯，的确，这个水潭就别说三条了，一条都装不下。
但此刻我还是安慰他道：“没事，它们到长大还早，你还可以和它们玩很久呢。”
“是吗？”绣绣歪头看我，嘟了嘟嘴，“它们长得很快的。要是真走了，我希望我能将大白留下多陪我一会……”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的我就听不清了，但他眼里的失落越来越浓。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就看见他头侧的那根冰凌。那根冰凌一晃一晃，尖端正指向餐桌的位置。
怎么还指着那里。我心想，回头看聚餐的位置，就见其他三人的冰凌也在指着餐桌。
不对，我仔细看了看，他们指的位置似乎不是餐桌本身。我将他们所指的方向一一比划了一下，就发现这些冰凌其实是在指着我座位的位置。
我座位的位置有什么特别的吗？眼下绣绣还在和鲨鱼玩，我认真思考了一会，之前坐在那个位置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同。
是坐在座位上的人吗？等等，如果我不在，这个位置是谁的？
我立即想到这里唯一不在场的人——冰糖。
没错，我坐了冰糖的位置，但大家除了小桃花，都没有提起过冰糖的名字，甚至让我坐了她的座位，照道理不应该另外搬一个椅子给我吗？
有些蹊跷。我起了疑心，便叫住了小桃花，大声对他道：“对了，你说小糖姐姐去找吃的了，她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
顿时周围气氛全然凝固了，餐桌上的人瞳孔骤缩，绣绣一个不留神倒进了水潭，但没人冲过来帮他，而是都目愣愣地看着我。
就连铃兆都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眼神，但那份惊讶又带着微妙的回避。
本来欢声笑语的气氛顿时凝重无比，大家的目光又一次都聚集在我的身上，但我感受到的已不是尴尬和难堪，而是质问和自责。
梨原最先开口，边说边跑来水潭边捞还在水里挣扎的绣绣：“……冰糖她，不会来的。”
铃兆后一个开口，语调里不是轻快，而是沉重：“我们早已不在同一世界。”
——因为你们都已经死了吗？
我心里下意识跳出这个问题，但立即住嘴，没有将这个问题说出来。
但铃兆说完后，我听到了熟悉的嚎啕大哭声，之前在幻境里听过，此刻我知道那声音是谁了——是小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