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极寒的日记11
就如泡影吹破,我眼前的白色一点点淡去,逐渐被清晰的世界替代。我半眯着眼睛晃了晃神,还是抬手揉了揉眼睛,就见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是谁在背着我?我微微抬头,就看见那人的耳朵,还有走在前面的一只企鹅和一块石头。
好像是察觉到我的动作,背着我的人动作一滞,淡淡道:“终于醒了。嗯?你的雪盲好了?”
怎么回事?我这是又昏过去了?我猛然抬头,就见天色大亮,我们一行人早已在行进的路上。走在前面的人离得有些远,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已经醒了,脚步未停,还在悉悉索索地聊着天。
路边稀稀拉拉倒了几只企鹅,旁边的白雪竟带了些血色,还有凝固的血块带着血液与被蚕食了一半的内脏从尸体中拖出,滴滴答答流向了前路。温热的血触上冰凉的积雪,瞬间凝固,本来血红的颜色顿时发黑,仿佛被污染了般。地上还有部分企鹅脚印,踩过血泊再踩到雪上,留下一串十分惊悚的血脚印。
几乎每一只死去的企鹅都惨遭此劫,他们体内早已空虚,只剩皮毛,血色染红了通向山顶的路。
我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说:“让我下来。”
那人轻轻一蹲将我放下,我脚一碰地就直直朝旁边的尸体跑去,血腥味顿时从鼻尖萦绕上了头顶,熏得我头发晕。
只是那只企鹅倒在地上的背影让我有些熟悉,好像与当时的梦境重合,我脑子一热,还以为梦境成真,抬手想要将尸体翻过来。
我好像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我听出那是土豆,随后一眨眼一众人已经围到我周围,影子姐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我身边,牢牢捉住我的手,眉头紧蹙:“你刚醒,病也刚好,这就又要开始捣乱了?”
我一懵,被捉住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发白。不知何时我的思绪总是很乱,总有一种被人牵着跑的迷糊感。看着一脸担心的土豆,眼里半分害怕半分担忧的皮索,此刻的我忽然有种灵魂重回躯壳的感觉,顿时鼻子一酸。
“快到山顶了,那些企鹅过于饥饿只能蚕食同类,才有了这番景象。”影子姐淡淡朝我解释。
她轻轻放开捉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一边,仿佛将我心底看穿:“你梦到什么了?”
影子姐总是能敏锐察觉到与任务重心相关的事,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刚刚看见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冰糖给我驱散了雪盲症。
皮索又开始发抖,脑袋都开始抽搐,听完后默默缩到了一边。土豆大吃一惊,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一连抓着我问了一堆问题,什么“冰糖长什么样?”“为什么是树皮?”“这真的是梦吗?”等等。影子姐的神情看起来并不意外,但还是严肃起来,淡淡道:“你看到的景象,倒是奇怪。”
我不好回答,其实我也对梦到的东西心存疑惑,可是目前为止没人能给我答案。也只能去请教冰糖本人了。
不过首领级怪物不好预测,即便是梦境里相逢,也能招蜂引蝶。梦醒后我们发觉风雪小了很多,残留的一丝寒风再也没有原先的冷冽刺骨,反倒是轻轻拂过脸侧,卷起一丝碎发。
我们逐渐靠近山顶,没有猛烈的风雪与寒霜,我们行进动作很快,不久就听见顶上久违的企鹅鸣叫。他们早已上了山顶,不过声音不似山脚时的响亮,路上折损了这么多只企鹅,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极少数。
我们一步一步朝山顶迈去,爬了这么久的山,终于到头了,我心里满是兴奋和自豪,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我们一行人在最后几百米时不约而同地开始奔跑起来,冲向山顶,土豆更是喜上眉梢,腿迈地飞快,皮索摇摇晃晃跟在我们后面。
“方白,我要比你先到山顶。”土豆呼哧呼哧喘气,边跑边和我宣战,说话时带了一点上扬的基调,颇有些“气势上不能输”的感觉。
我朝他坏笑了下,故意加快速度,惹得土豆脸上表情一僵,抓紧追上我,我跑在他前面回头嘲讽:“得了吧,我看你是赢不过我的。”
“谁说的——!”土豆一咬牙,居然真的追上了我的速度,但是表情扭曲显得极其痛苦。
我两一路竞速,你追我赶跑得正欢,眼看前面就是山顶一角了……
我又一提速,最后冲刺,不料身侧忽然一阵强风,我看到有一个黑影刹那间闪过,轻轻落在山顶,动作又快又优雅,将我第一的位置抢了。
“欸!你不行!你不算!”身后的土豆一阵啸叫,我看到影子姐站在山顶看着我两直冲冲往上跑,嘴角竟带了一丝笑意。
我成功拿下第二的位置,跑上山顶后失力一倒躺在地上,心里的欢愉不言而喻。土豆冲上山顶后故意朝我这一撞,猛地在我腿上踢了一脚,两个人就这样倒在一块。
“恭喜【怪物】(蜥怪)方白
达成足迹:登上埃尔斯沃山顶
冰原最高山。
能忍住严寒与风雪,您是最值得敬仰的登山者!”
这场我也说不清是爬山还是跑步的比赛顺利结束,影子姐第一,我第二,土豆第三,皮索最后。我们在原地躺了十多秒才见皮索双手放在后面用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上了山顶,然后目光带了一丝幽怨地看了看我两。
土豆还在嘴贫:“我刚开始跑时还忘说了,谁跑最后谁就是——额。”
他回头对上了皮索的目光,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谁跑最后谁就是企鹅。”
我笑出声,调侃道:“你这是在说企鹅都跑得慢?”
土豆不愿和我斗嘴,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我伸出手想让他拉我一下,结果他手一叉腰扭头就跑。
行啊你。我自己起来。
等到我们都休整完毕,该打闹的都打完了,影子姐才拉住我们,手指向了远方。
我这才看到山顶的风光。此刻阳光正好,脚下的积雪都冒着淡淡金光。而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寒冰凝冻形成的盆地,不断有风夹杂着雪花飘过,竟创造出如划痕般的曲线。影子姐所指的是盆地正中央,那里是数以万计的骸骨,大小不一,种类繁多,肋骨头骨如花丛般生在冰原之上,冰柱倒挂其中,如此一片坟墓般的盆地遍地生花。
那一拨企鹅就站在我们不远处。他们雪白的毛发上都沾染了血色,倒是和盆地里的骸骨相呼应。只见那群企鹅为首的一只忽然仰头发出一声激昂的鸣叫,随后他身后的所有企鹅都低头朝骸骨的位置低下头,那动作宛如鞠躬。
我一转头,就见皮索在做同样的动作,目光呆滞,嘴里阵阵有词:“敬首领,敬逝者。”
这看起来像个奇怪的习俗,我正开始思考我到底要不要跟着做,就见影子姐弯下腰鞠了一躬,随后土豆也跟着做了,于是我也弯腰鞠躬,三个人齐声道:
“敬首领,敬逝者!”
身侧的企鹅忽然兴奋起来,纷纷抬头发出鸣叫,面朝顶上的太阳,叫声络绎不绝。
过量的声响唤起了山坡上快速的雪流,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不知何处的积雪如同瀑布一般炸开,直冲而下,雪雾朝山脚罩去,滚落的雪块挟着部分企鹅尸体往下拖,越往下雪崩面积越大,呈排山倒海之势一路扑向了山脚。
我还以为能听见皮索企鹅叫,但他没有,却是缓缓抬起身子面露歉意地对我们道:“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们,这是所有冰原生物生来就必须会的,就是为了某一天为首领致敬。”
我张口“啊”了一声,就听身后又传来一阵陌生的鸟叫声。
那是一群贼鸥和一群海燕,在天上盘旋,随后齐齐开始鸣叫,声音极其响亮。
“这到底回事啊……”土豆喃喃自语,被我和皮索听见。
皮索歉意地笑了笑:“首领苏醒,冰原必为之倾倒。”
我们呆呆站在山顶,听着一侧的鸟鸣和呼呼风声,这是整个冰原对首领的敬意,也是弱者为统领他们的强者所作的誓词。
我们就像被卷入一个仪式,傻傻地跟着皮索和企鹅群做动作,我偷偷看向背后,就见山脚下的海竟波涛汹涌,就连海洋生物也加入其中,虽不能爬山直面骸骨,却对着这里的方向翻腾争鸣。
直到这个仪式结束,鸟群散去,企鹅群也开始下山了,我们才松一口气。
也不知在爬山途中力竭而亡的那些企鹅能否在梦里见到他们的首领。
接下来就步入任务主题了——找到冰糖,请求她交出日记。
据说冰糖就住在远处盆地的中央,我们已经跨过最难关:登上埃尔斯沃山顶。我心中暗暗为自己加油鼓劲,此刻我们距离盆地仿佛就剩一步之遥。
我们几人在山顶又多看了几分钟的风景,只觉得如此胜景世间难找,真想将此刻的画面记录下来。
影子姐轻叹一声,难得有些迟疑道:“是上次来时就想见的风景……此行倒是不亏了。”
我默默点头。阳光倾泻,脚下的路一下就清晰起来,似乎在催促我们前行。
那就继续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