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谁说挚爱只能一个?
虽然鱼鱼很惨,但在江昭白和龚斐走下桥后,水中立刻出现几个黑影将他往下拖去。
鱼鱼试图挣扎,却是无果。
徒留下水中不断汩汩冒出的一串泡泡,在水面上“啵啵”得爆开。
那件盖在鱼鱼身上的西装,在挣扎间不知道挂在了什么地方,连带着一同被拖入了水下。
短发女人已经一步踏上台阶,红衣书生静静站在伞下望着她,跟随着她的脚步来到白桥最高处。
短发女人站在桥拱上,垂影自照,她伸出食指梳理了下脸颊边的发丝,将其上沾染的水气擦去。一滴水珠从她的指尖滑落,混入漫天的雨水中落在河面上,水中她的倒影逐渐模糊。
方才鱼鱼被拉下去不见的地方,肉色翻涌,好似是有一支沾了颜料的画笔在河水中来回搅弄,搅动间颜色随着水波四散。肉色似乎是从昏昏的河水中生出,又似乎被昏昏的河水洗涤,合散间被旋涡又吸纳到一处。
散开的肉色聚拢在她的倒影中,慢慢凝聚修整成一张幼态的男孩脸。
“姐姐~”
虚幻的男孩脸上嘴巴张张合合,不断又细小的水泡从此冒出。
他随着水面的波荡而起伏,好似是一张浮萍一般长在了河面的表皮上。
大概是那肉色不足的缘故,男孩的脸大半还是残缺的状态,脸型和轮廓是最先出现的东西,但五官在塑造上有了前后的区分。首先出现的是眼睛,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桥上的人,它弯弯勾起,满是愉悦。只是一只眼睛不足以引诱的桥上的人,于是一条裂缝在肉色上一闪而过,嘴巴出现了。
他开始叫:“姐姐~是我啊~”
桥上的短发女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无动于衷。
于是,河面上仅剩的肉色凝聚成了一只手,朝着她伸出,挥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短发女人微微蹙了蹙眉,她注意到那只伸出的白胖小手上的小拇指断了一截,在手腕处还有一个浅浅的胎记。
与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伞下的红衣书生在她身旁站定,他似乎是有话想说。
短发女人眼睛微微一眯,想到那块石碑上的刻字,未免夜长梦多,她食指和中指一动,隐约看见什么急射而出。
“姐……”男孩的叫唤声戛然而止。
红衣书生酝酿了一腔“原来我在你心中还不如你弟弟”巴拉巴拉的酸言酸语闷在了喉头,他惊愕地看着那张薄薄的扑克牌插在了男孩的眼睛里,一道血线从扑克扎入的地方露出。
本就虚幻的男孩越发不稳定,肉色沿着边缘渐渐又有些散开的征兆。
“姐……”男孩的声音似乎卡在了喉咙口,大喘气着苟延残喘。
就好似徒有其表的瑕疵机器,被精准破坏了其中的关键零件,整个报废了。
红衣书生宛若一个破了洞的抽风机一般,发出沙哑的“呵呵”两声,半天只吐出一个“你”字来。
短发女人当即看去,她面上无悲无喜,眼角余光觑着那个还活着的怪物。
“我弟弟早就死了。这个长得太丑,配不上他。”
红衣书生默了,冰冷的雨丝沁出湿凉的寒意,从他的袍袖衣摆边擦过,让他知道这次是碰到个硬茬子了。
“若是我说,他只要能够长成便可复活……”你会后悔下了杀手吗?
短发女人撑伞离开的背影半丝停顿也没有。
“不会。”她毫不迟疑,半点也不后悔。
红衣书生摩挲手中书卷,在书卷的掩映下拿出一柄匕首收敛在袖中。
短发女人撑伞走出几步,回头刚好瞥见红衣书生垂下袍袖。
“我忘了说,我弟弟其实是我杀的。”她似笑非笑地在那只藏了凶器的袍袖上多打量几眼,直白的警告与威胁。
这样的暴言让听到的众人都不由隔着雨幕想去看看短发女人此时的表情,惶恐惊惧中又有几分劣根性的好奇,亲手杀死挚爱之人且断送了二次复活的机会,行事这般绝厉的女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龚斐强硬扳过江昭白好奇而看去的脑袋,在他的耳畔轻语了几句。旁人看不见好奇的东西,在他眼前尽数一览无余。人情冷暖,人世百态,见识多了,也没有什么好好奇的。
江昭白听后也是只有叹气。
长发女人抢在了高中生之前走到上桥头,她神色间有几分忐忑。
“真的能够映出最爱的人吗?”她向身旁的红衣书生求证着。
她身旁的红衣书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应。
长发女人的手指在胸前披散的长发上打了几个圈,她咬了咬齿贝:“那是只能有一个吗?”
闻言,就连短发女人都转过了头。
众人眼里明晃晃写着:好家伙,你还想要几个啊?
红衣书生也像是被哽住了,久久无言。
长发女人脸上有几分讪讪,深吸一口气面向水面。
水面咕嘟嘟不断开始冒泡,泡泡中浮现出一张又一张脸孔。英俊的、秀气的、邪肆的、女气的男人面孔,明媚的、端庄的、娇艳的、清丽的女人脸庞,精致的少年,好似洋娃娃一般的女孩,散发着斯文败类气息的大叔、霸道肆意的丹凤眼女人……不单单是三次元,还有许多纸片人。
水泡咕嘟嘟冒了三分钟,几百张脸孔从泡泡中出现又破裂。
最后一个泡泡也破裂在河面上,河面开始装死。
长发女人脸上的讪笑越发讪讪,她感觉芒刺在背,都不敢回头去看伞下红衣书生的反应。
只是不面对不行,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眼睛扫了一圈没有直面碰上利刃危险之类的。
飞快解释道:“我只是喜欢他们,但一个也没有谈过,至今母胎solo。”
云·海王,也不行吗!
众人沉默了,但看她安然无恙地下了桥,似乎又被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高中生来了一遍差不多的,他喜欢的对象就更加丰富了,不光是人还能偶尔闪过几张猫脸。
江昭白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了什么,拽住龚斐的手就要往后拖。
龚斐一把把人抓住:“宝贝,你除了我还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龚总拿出了百分之三百的耐力,控制住自己不咬牙切齿。
“没。”江昭白勾了勾他的手心,讨好道,“我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召唤出伯德·波利亚,福勒·约瑟夫,堺祐,索莫费尔德·雷蒙德还有殷大家和焦大家。”
龚斐抓人的力道松了松,感觉这几个人名有那么一点点耳熟,他回忆了一下:“画坛圣手?”
江昭白点头啊点头。这些可都是他喜欢的大师,要是能够把他们都复活,那简直就是画坛盛世!
龚斐迟疑了一下,没有阻止。
结果,河面平静如镜面,彻底装死了。
江昭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这就没劲了,也太玩不起了。
艰难艰难被搀扶着爬到桥上的小哥松了一口气,没动静好啊,这样他也肯定就没事了。
红衣女人搀扶着他一同看向水面,谁知装死半天的河面又开始咕嘟嘟冒泡。
小哥肉眼可见地惶恐起来。
他看着那些泡泡一个个出现又炸裂,宛若是在心口架了一口煮沸的锅一般,煎熬难当。
直到河面恢复平静,又重新映照出他的脸来。
只有他的脸。
那张熟悉的脸庞勾动唇角,柔和下眉眼,笑出眼角细碎的皱纹,咧开的唇瓣间是绽开的白生生的牙齿,调皮地咬着舌尖,滑稽又搞怪。
小哥舒下一口气来,他自然不会脑子进水了去把水里这个冒牌货拉出来。
只有他的倒影,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小哥心里有些没底,又徒生出几分底气来。他的河面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或者脸,只有他。
谁能不喜欢自己,把自己放心上呢?
这简直太没毛病了。
他扭过头想谢谢身旁努力支撑他的红衣女人,如果不是她,他可能根本就走不到这一步。
“真是谢谢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睛里的惊愕与恐惧还来不及散去,受伤的那只手便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汩汩的鲜血从那只受伤的手上涌出,混淆了众人的注意,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手伤又裂开,还是脖颈上受了伤。
“呵呵——”
他艰难喘气,宛若破风箱被外力拉扯鼓气。喉头涌上属于鲜血的铁锈味,还不等他吞咽唾液濡湿口腔舌尖,从胸腔涌上的呕吐感让屏住的气息被反冲了一下。
“哇啦——”
殷红的鲜血从喉头喷溅而出,他来不及阻拦,喷吐而出。无尽的疼痒在喉间蔓延,好似是有千万的虫子从肚子里爬出来,盘踞在喉头瘙痒着周围的一切。
小哥想不明白,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只一滴滴往下滴血的森白素手。
“为什么……突然……杀我?”
明明就在刚刚,她还帮了他,救了他。
红衣女人垂下的黑发遮掩住了她的表情,没有人能够看到她此刻眼底的嘲讽。
只见她伸出那只染血的手,明晃晃伸入雨幕中,任由雨水冲刷过青白的手腕,将其上沾染的血水一一舔舐而去。
她似乎也很是不解,等到手洗干净,她反问:“我刚刚……救了你……为什么……没有我?”
声音飘飘忽忽的,融入这漫天雨幕中,毫不突兀。没有哀怨,更没有悲愤。
小哥怔在原地,嘴唇蠕动张合了几下,终是没能说出什么。
原来这是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