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别撩
“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
沈茉颜清晰感受到自己的长发落入纪斯然手中，她有点局促。
从小到大，为她束头发的男人，屈指可数。
她刚上小学那会儿，还不适应新学校，早上总是手忙脚乱，经常迟到，被老师点名批评。
颜女士那段时间工作忙到没空管她，平时都挺惯着她，导致她上了小学，还不太能熟练束头发。
因此，有一段时间，帮她束头发这件事，都是由沈志为来完成。
她能熟练束头发以后，沈志为再没碰过她的梳子和发圈。
直到她步入平面模特这一行，开始和男造型师合作，他们给长发做造型都很游刃有余，不过动作没有那么温柔，有时候不经意间会扯痛她的头发。
纪斯然完全不同于这两者的身份。
沈茉颜的局促不是怕他会弄疼自己，只是此前的时光中，她完全不懂，喜欢的人，帮她束头发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体会到了。
在他手中的，仿佛不是头发，而是她不知安放在何处比较合适的万千心绪。
“要我再重复一遍？”纪斯然声音微沉，没多少温度。
“……”沈茉颜噤声，老老实实喝粥。
纪斯然垂着眼，动作稍显生疏，好在束头发这件事本就没有多困难，他手指勾着发圈缠绕，给她束好一个不松不紧的低马尾。
沈茉颜没感受到半点痛觉，她的长发，在他手里，好像格外听话。
帮她束好头发以后，纪斯然坐回原位，不紧不慢拿起勺子，准备把碗里快要凉了的粥喝完。
沈茉颜的头发是被束起来了，心思却彻底放飞。
她不清楚，纪斯然是只对她一个人这么悉心周到，还是他对每个异性朋友都这么照顾。
明明之前只觉得和他不远不近。
现在和他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就开始胡思乱想。
万一，纯粹是她多想了，那不就很尴尬。
有一种“人家拿你当朋友，你却想当人家女朋友”的念头，萦绕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沈茉颜想问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思来想去，她模糊掉“异性朋友”这个关键信息，装作很平常的口吻，带着一点玩笑话的腔调，缓声问纪斯然：“你是对每个朋友，都这么照顾吗？”
纪斯然抬眼，睫下藏着浅淡笑意，语气低缓，听起来散漫：“我看起来很闲？”
这个说法不算明确回答。
好在沈茉颜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微不可查地轻咬了下唇，脑袋低到快要陷进粥碗里。
她哪敢抬头，眼神会出卖她的心思。
沈茉颜填饱了肚子，纪斯然把她送到楼下。
她一只手握着草莓首饰盒，另一只手和他挥挥说再见。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她回家以后，把耳骨夹放回原有的耳饰收纳盒，握着纪斯然买给她的草莓首饰盒，怎么都不愿意放下，一直到睡前都没舍得松手。
最后就这么握着首饰盒，沉沉坠入梦境。
-
次日早上。
闹钟叫醒沈茉颜，她睁开眼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关掉闹钟，而是掀开被子，看到昨晚握着草莓首饰盒的那只手，现在空无一物。
心脏的位置猛然悬空，再迅速下落。
她慌乱抓起枕头，草莓盒映入眼帘。
一颗心落地，心跳慢慢恢复平稳。
沈茉颜很宝贝这个草莓盒子，把它放在梳妆台抽屉的最里面，像是在藏什么珍宝一样。
临出门之前，她还特意回房间检查了一次，生怕草莓盒不翼而飞。
接连几天的忙碌工作，直到周六才告一段落。
如果不是颜女士早上提醒，沈茉颜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会儿她正在公司休息室里给手机充电，充好了就能离开。
衣服已经换回早上出门之前，她穿的那条淡绿色碎花长裙。
能穿夏装的日子，随着气温下降，正在一天天减少。
沈茉颜的生日恰巧就在茉莉花花期的末尾，颜女士钟爱茉莉花，生下她的季节也和茉莉花有关。
沈志为爱妻情深，在夫妻两人的姓氏之间，选了夫人爱的茉莉花第一个字，组合起来，成为他们掌上明珠的名字。
沈茉颜准确知道自己名字含义那天，正值心思萌动的青春期。
她天马行空散发想法，想到她以后恋爱的话，就要找一个，像爸爸宠妈妈那样的好男人，找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
学生时代忙着学业，也没碰到喜欢的男生，至今没谈过恋爱，不是没有追求她的男生。
只是，追求她的人，她都不喜欢。
无可避免地提到喜欢。
她脑海里，不可控地出现纪斯然那张禁欲的脸。
他清冷淡漠的双眼，笑起来时，会漫上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柔。
偏就那点少到可怜的温柔，令她迷恋到无法自拔。
一想到纪斯然就心跳加速。
上次见面，还是一周前。
今天她生日，和几个朋友约好出去玩，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那刻。
电话已经给纪斯然拨了出去，沈茉颜回过神来，正准备挂掉，听筒那边传来纪斯然低蛊的磁性声线：“生日快乐。”
意料之外的情况席卷大脑，惊喜感强烈到她呼吸停滞一秒，一秒之后，她迅速接话：“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的生日是什么机密么？我不可以知道？”他话里笑音低浅。
“不是……”就，还挺意外的。
转念想到，纪斯然和宋奕阳在店里，应该是宋奕阳告诉他的吧，毕竟宋奕阳是她的头号迷弟，知道她生日也不奇怪。
沈茉颜短暂沉默一两秒，重新开口：“我晚点要和几个朋友一起出去过生日，你……有空么？”
“抱歉，我走不开，”纪斯然嗓音放缓，那点熟悉又不多见的柔和感短暂出现，“你晚上记得来店里拿生日礼物。”
她语调轻快：“你还给我准备礼物啦？”
“嗯，还有宋奕阳给你准备的，一共两份。”
沈茉颜唇角翘起：“好哦，那我早点回去。”
“不用急，好好玩，对了，和你一起出去的朋友，都是女孩子么？”
“对呀，怎么了？”
纪斯然在那边说：“没事，提醒你注意安全。”
“知道啦，那我晚上回去找你。”
“嗯，玩得开心。”
挂掉电话，纪斯然看到旁边的宋奕阳，正盯着他看。
他扔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我脸上有字？”
宋奕阳摇摇头：“你就没发现一个事么？”
纪斯然对宋奕阳没多少耐心：“有话直说。”
宋奕阳点头：“我发现，你只有和茉颜姐说话的时候，才会舍得多说几个字。”
“……”纪斯然没吭声。
宋奕阳接着说：“你和我在微信上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就回我‘嗯好行’之类的，能一个字说完的，绝对不会说两个字，有顾客和你说话，你也就说几个字，竟然会和茉颜姐说这么多。”
“你想表达什么。”纪斯然淡声开口。
宋奕阳见他松口，大胆提要求：“你平时能和我也多说两句话吗？店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和我说说话，我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纪斯然咬重字音，向他确认。
宋奕阳郑重点头：“对，没有客人的时候都很无聊。”
纪斯然甩出甜点行业的致命三连问，笑里藏刀：“烘焙师资格证什么时候考？甜品锦标赛还去不去？上个月教你的mille-feuille，学会了么？”
宋奕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错了，哥，我现在就去温习，我一点都不无聊。”
“去吧。”
mille-feuille源于法国经典甜品“拿破仑”，法语意为“一百万层酥皮”，通俗点的叫法是千层酥。
拿破仑是世界最受欢迎的十大蛋糕之一，同时也是世界公认制作难度最高的甜点。
拿破仑难度称二，没有别的甜品敢称第一。
这种甜点是一层酥皮加一层馅料的组合，层次分明又紧紧相连，每一层的馅不可超出酥皮，并且还要保证吃起来不会掉渣，真的非常考验甜点师的手艺。
纪斯然之前去法国进修，为了学习做好拿破仑，整整一个星期没睡过好觉。
好在他悟性高，没错几次就得了要领，往后再没失败过。
宋奕阳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拿破仑很受欢迎，一时心血来潮想学，纪斯然给他教了好几次，他的成品都差强人意，同时也很佩服纪斯然的毅力。
纪斯然面对mille-feuille的态度是不学会不罢休，而宋奕阳面对mille-feuille的态度是学不会不要强求，说不定他命里就没有做甜点的天赋。
他不敢想，纪斯然是怎么独自一人去法国进修，怎么撑过那段日夜和甜品做斗争的日子。
要换做是他，绝对撑不下来。
-
沈茉颜下午和几个玩的好的朋友聚在一起，小酌几杯，吃了点东西，分了一个水果蛋糕，就这么结束。
工作以后，再难有多少和朋友把酒谈欢的放松日子，话题绕了好远，最后又绕回来，祝她生日快乐。
她不嗜甜，水果蛋糕就吃了小小一块。
甚至在吃蛋糕的时候，还在想，纪斯然做的蛋糕味道，肯定会比这个好。
想到他，心情都松快不少。
不由得想早点回去。
晚上九点四十分。
沈茉颜推开纪斯然的甜品店门，脸上红意明显，不像是腮红。
“喝酒了？”纪斯然那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怎么回事。
他把沈茉颜扶着坐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给她打开一瓶矿泉水递进她手里，“喝点水。”
“我就喝了一点点，没醉。”沈茉颜握着矿泉水瓶。
“嗯，还能找到回来的路，看得出来你没醉。”纪斯然去收银台附近的柜子给她取生日礼物。
沈茉颜看到他提着两个袋子过来，一个是花花绿绿的大袋子，另一个是黑色的丝绒材质小袋子。
小袋子上是醒目的烫金logo——d&e，是法国很出名的珠宝品牌，每一款设计都别具一格，因难购买和工艺技术碾压同行而出名，成为一众奢侈品里有钱难求的品牌。
看到这个logo，她瞬间酒意消了大半。
纪斯然把两个袋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大袋子里是宋奕阳给你的礼物，他下班了，让我转交给你。”
沈茉颜放下矿泉水瓶：“……那d&e，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他眼含笑意，语调温柔：“嗯，打开看看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