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不留我，我便走
从温嫔那里离开，我赶紧叫萍儿去看最近出宫的记录，我倒要看看这段时间，谁皮痒痒了，竟然敢从宫里带东西出去。
姐姐身旁的红莲来找我，她说姐姐让我过去一趟。
我匆忙吃了两口鸭子汤，就跟着她去找姐姐，我以为出了事，原来唐晏在给她把脉。
她说今日唐御医进宫把脉，顺便让他也给我看看，说今日看我脸色不好。
“我没事，就是不爱打扮，我回去擦点粉，脸色就红润起来，姐姐不必担心。”
“不行，你必须留下，我听萍儿说了，你最近睡觉的时候总喊背疼，今天一定要唐御医给看个仔细。”
“我就是累了，萍儿多嘴。”
“若她不多嘴，我怎么知道你不舒服，不许走，乖乖在我这里。”
我拗不过姐姐，只好坐在她身边。
闲着无聊，我就看唐晏给姐姐诊脉，唐晏的侧脸很好看，皮肤白净细腻，轮廓平和，不像皇上和赵王棱角分明，显得很凶。
都说相由心生，他的性格也和容貌一样。
冷不丁，唐晏转头看着我，我的目光还停留在他的脸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正面更好看，像冬日里和煦的阳光，将人的心都温暖。
“看够了吗？”
他身子一斜，整个人快靠上了我。
我觉得不妥，连忙站起来。
“女相，轮到你了。”
他一下子握住我的手腕，他今日的动作格外仔细，温热的手触摸到我脉搏时，让我有种浮想联翩的冲动。
他询问了我一些近况，我不想说，怕姐姐担心，我最近确实身体有点不舒服，胸满痞闷，尤其睡下的时候，有时候疼一夜，难以入眠，嗝气得厉害。
我不说，姐姐就强迫萍儿，我怕萍儿为难，就老实告诉了唐晏，他给我号完脉，对姐姐说：“不大要紧，请皇后娘娘和女相大人放心，吃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
“千雪到底怎么了，我听她说的症状，怎么这么害怕。”
“回皇后娘娘，女相大人胸满痞闷，善太息，嗳气，胸部胀痛，不能仰卧，舌淡，苔薄，脉弦，因是肝着之症。”
“何为肝着？”
“肝脏气血郁滞,着而不行,故称肝着。”
“怎么会得这种病？”姐姐满脸焦急问道。
“情志抑郁不舒或寒热失调，导致气血失和、阴阳失调、脏腑气机紊乱，肝经气血郁滞不行，不碍事。女相大人，最近注意不要饮食凉物，也不要吃烫食，尤其不可以吃辛辣的东西。”
唐晏嘱咐完，很快将方子开好，姐姐忙招呼着人去拿药，嘱咐萍儿盯着我按时吃药。
趁着姐姐指挥大家做事的时候，唐晏伸手出，将一盒胭脂放在我手上。
“我不用这些东西。”
“我知道，这是我特意给你调的，用了脸色会好一些，这样，皇后娘娘就不用担心你了。”
他可真细心，我仔细收好，刚想和他示好，他恢复了平淡的脸色，提起药箱离开了。
真是古怪的人，也不知道哪个姑娘能受的了他。
我想出门送送他，私下和他道声谢，姐姐将我绊住，她忙完了，想起来该“教育”一下我这个不听话的妹妹。
“你看，我都说过多次，不要事事都压在自己身上，这下真的闹出病来了吧。”
“姐姐，不碍事，都是小病，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不生病的。”
姐姐示意他们都出去，将我拉到跟前，仔细盘问我起来：“你同我讲实话，最近是不是不开心了，唐晏说了，你这病是情志抑郁，我也明白，五年了，你苦苦等了他五年，连个信都不肯给您写，和皇上一样的绝情，我真后悔当初给你选了他，换做别人，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还不如让你嫁给这个闷葫芦的唐晏。”
嫁给唐晏真的会是个更好的选择吗？我听了姐姐的话，竟然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来。嫁给他，我的日常大概就是晾晒采药，煎药熬药，好像比现在好太多。
姐姐捂着脸，哭了起来，将我飘走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世上没有后悔药，也不会时光倒流回到过去，我只能面对现实。
“姐姐，好端端干嘛要哭，你看我现在不是过的很好。”
“王爷是天上的雄鹰，就应该搏击长空，施展才华，怎么能被儿女情长牵绊。”
“他不是冷血无情，他也有他的难处，你看他这几年拼命厮杀，不就为了能早点回京城，我们才能夫妻团聚？”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哭了，此刻头脑清楚，姐姐的话点醒了我，原来他是和皇上一样的绝情，难道他也只有一分的感情，我在他的生命中只占了一分的地位。
我的话讲完，姐姐止住了哭声，我也释然，不想究竟昨天见到的是否是温将军，是与不是，都没了意义，一分的身份，少得可怜，我竟然比她们这些后妃都可怜。
皇上有七十二位嫔妃，一分的感情对谁都算公平，可王爷只有我一位妻子，一分的感情，着实冷酷。
“姐姐，你不是常教导我，身为别人的妻子，就体恤夫婿，处处为他多着想吗。”
“好千雪，你若觉得委屈就告诉姐姐，等他回来，姐姐给你讨公道，不会让你白白等了他五年的青春。”
“哎，如何讨公道，难不成让我们两个合离算了，我这五年岂不是白等了。”
我的话，终于让姐姐展露出宽慰的神色，她明白我与赵王，不能走到那一步。
“是姐姐糊涂了。”
“姐姐，先说正事吧，嘉敏公主没几日就进京，三皇子也快到了，我们该忙着他们的事。”
“是呀，这是大事，一次办两个人的婚事，你忙不过来，这样吧，我让如妃帮着你，她最近说想找点事做，感觉日子长了，无聊发闷，不想无所事事。”
我寻思着如妃不是真的无聊，她只是想找点事做，瞅准时机，再挑衅一番李淑华，自打上次被皇上训斥，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她不是君子，她有仇就要报。
我答应了姐姐，爽快地答应下来：“我正好缺个帮手，如妃年纪也不小了，该让她出来练练手，将来也好帮着姐姐打理后宫，娴妃和德妃虽有心，可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如妃最合适了。”
“是这么说是，你真说到我心坎上了，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忙吧，我去瞧瞧德妃，这些日子，请了安就急匆匆地跑，有段日子没和她好好聊聊天了，也不知道她躲在宫里忙着干什么，趁着天气好，我当出去散散心。”
我没阻拦姐姐，姐姐迟早会知道，让她自己去发现吧。
我替如妃领了姐姐的令牌，亲自给她送去。
进了她的长离宫，她正抱着教七皇子弹古琴，小殿下还太好，只在那里捣乱，她也不恼，一遍遍耐心讲解着。
见我来，她将七皇子从膝盖上放下，交给了奶娘。
“你怎么得空来我这里？也就你还关心我这失宠的妃子，她们几个好没良心，知道我被皇上骂了，都不敢来看我。”
她在同我说笑，她才不喜欢有人来看她，她正好得空躲在宫里偷喝酒。
我不当真，将姐姐的令牌放在桌子上。
“我专门来请如妃娘娘出山帮忙，帮我操办两位殿下的婚事。”
如妃拿起令牌，欢喜不已，翻来覆去查看了几遍，开心说道：“没想到皇后娘娘真的指派我去干事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到处玩了，不用在宫里看孩子咯！你不知道这七殿下是多淘气，都弄断了我十根琴弦，每每看到他调皮捣蛋时，我都在心里默念几遍是亲生的，打不得，打不得，才能放下握住的拳头。”
我被如妃“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人家都是把小殿下宠爱得无法无天，不舍得动一指头，她这个母亲倒好，竟然还想着揍他。
“由你这样做母亲的吗？竟然舍得打孩子！小孩子调皮是难免的，况且七殿下比其他皇子都乖巧很多，你若真打的，我第一个不同意。”我毫不留情“训斥”着她。
“你没当过母亲，只看到小孩好玩的一面，不知道他们闹起来是多让人头疼。”
她刚出口，觉得有些不妥，赶紧解释道：“千雪，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孩子嘛，肯定会有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虑了，看来真在宫里憋疯了，我怎么在意这种话。”
她不好意思笑了，“我跟你说，那段日子我确实要被闷死了，先前是每天应付着皇上，说违心的话，他还真以为我喜欢他，若不是他，我早就自杖走天涯，成为一位威震江湖的女侠。后来，”
如妃的话还没说完，我赶紧将手指头放在嘴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你不要命了，这么大声，若是被人听去，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如妃满不在乎说道：“你放心，我这宫里的人都被我教训好了，没人敢将我宫里的事向外透露半个字，不然，我能快活地在宫里过这么多年吗。别担心我，你打算给我安排什么任务，安排什么都行，只要别让我闲下来。”
我看着院子里的七皇子，正在宫女和奶娘的陪伴下扑蝴蝶，胖嘟嘟的笑脸，叫人总忍不住捏上一把。
如妃原是江南水乡的女子，出省皇商，身份并不高贵，所以他生的皇子，也注定与皇位无缘。她看我在看七皇子，收了刚才的嬉笑。
“麟儿长得可真快，一转眼就从小奶包子长大成了小肉包子，我不知道有没有德妃的福气，能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天。”
“你叹息什么，旁人我不敢说，可你我敢打包票，一定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如妃丢了一颗红枣到我怀里，“我才不要长命百岁，到时候变成了丑陋的老太妃，活不活死不死的被关在宫里，惹人嫌弃，早点死没什么坏处。”
宫里也就她能说出这种话。
“千雪，听说大殿下成亲后就要被封王，去封地，他这一走，可就回不来了。皇上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他不允许有任何污点存在，万一有风言风语出来，对你可十分不利，你和他的事，还是要尽快说清楚才好。”
我与轩辕华的秘密，只告诉了如妃，连姐姐都没说。有段时间，我心里很乱，晚上总梦到他，我害怕了，只好找如妃倾诉心事，幸好找了她，她帮我分析了一番，我才幡然醒悟，再次静下心来等着赵王回来。
她也够意思，替我严守秘密，暗中帮助我摆脱轩辕花的纠缠，我才能平安无事到现在。
我呆呆看着门外的月季花，开得正旺，充满生机，都说宫里的女人是花儿一样的娇贵，可没哪个女人有花那般有生机。
“我是和他说了，他能不能想通就是他的事了，但愿他能明白，日后和嘉敏公主好好过日子，不然，只能自寻烦恼，我是不可能再喜欢上其他人。”
如妃见我这般，叹了口气，“孽缘呀，他怎么就喜欢上了你，哎，不多了，都过去了，这么着吧，大殿下的事交给我处理，你多操心些三殿下的事，我瞧着德妃最近气色很不好，身子总是懒洋洋的，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怕是为了三殿下的婚事累着了，你们都是我的姐姐，我可不想你们几个人出事。”
我此刻多想告诉如妃德妃的事呀，我一人知道这秘密，太痛苦了，我想把心里的石头拿出来，让别人帮我分担一下，可看到如妃纯净的双眸，不曾带着任何悲伤的秋意，我就投降了，我不能将这份痛苦再传递给其他人，其他人好好过日子就好，宫里太苦，后妃太苦，何苦再为难她们。
“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我这里的香薰太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东西，以后你来，我就不点了。”
如妃善解人意地说着，转身就要灭掉她的香薰，我伸手拦住了她。
“不碍事，偶然闻一下也是不错的，日后我出宫了，少不了要靠这些东西打发无聊的时光，等哪天我空了，你教我做香吧。”
如妃听了我这话，不大乐意，翻了个白眼给我看，学着姐姐的语气教训我：“年纪不大，怎么能说很老气的话。出宫了就是要过好日子，这些玩意说好听点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其实都是骗人的鬼话，就是想给我们找点事做，怕我们在后宫被逼疯，还有什么比这深宫更折磨人的。日后你出了宫，整天游山玩水，与亲友聚会游戏，赏花赏月赏风光，再不济，也是夫妻二人在家里煮茶闲谈，哪里需要靠这些东西打发时间。”
如妃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她好像不是在说我，是在讲自己心中完美的生活，她天真活泼，爱笑爱热闹，是无限天地间自由的百灵鸟，可如她成了笼中雀，被迫收起自己的性子成为皇上喜欢的样子。
如果她不进宫，嫁个如意郎君，以她的烂漫的性子，定能将日子活成一首诗。
我不忍心打断她，是她自己从幻想中醒了过来。
“看我都说了什么，都当母妃的人了，还不稳重，皇后娘娘怎么放心把令牌给我。”
“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反正我没多少事可做。”
“不留你了，我知道你忙，婚礼的事，明天找你仔细商量。”
她不留我，我就起身离开，我们之间一向如此，来就来，走就走，没有任何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