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如妃成了宠妃
一杯酒才下肚，大厅里的烛火突然被人熄灭，大伙正纳闷着出了何事，一声清脆的琴声将大家的视线拉到了不远处的湖面上，碧波荡漾间，一叶竹筏载着彩衣飘飘的如妃，自远而近，驶向岸边，接着，湖面上亮起无数盏荷花灯，映衬着如妃精心打扮的容颜，简直就是洛水女神现世。
刚才还半醉的皇上，此刻来了精神，他坐了起来，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湖面，身子不自觉往前倾。
“北方有佳人，端坐鼓鸣琴。终晨抚管弦，日夕不成音。
忧来结不解，我思存所钦。君子寻时役，幽妾怀苦心。
初为三载别，于今久滞淫。昔耶生户牖，庭内自成阴。
翔鸟鸣翠偶，草虫相和吟。心悲易感激，俯仰泪流衿。
愿托晨风翼，束带侍衣衾。”
如同天籁般的嗓音，婉转唱出动听的音符，将整个宴会推向了高潮。
琴声美，歌声美，人更美，小舟慢慢靠了过来，如妃见了皇上，故作娇羞状，轻轻抛了一个眉眼过来，正好被皇上接住，他当时就甩开了李淑华的手，从龙椅上站起来，朝着如妃走去。
我看到李淑华的眼角冒了皱纹，第一次觉得她是真的老了，再多的脂粉都掩饰不住她的老态。
老人，老感情，终究是过去式，那点子年少的感情，或许在普通人心中，能沉淀出精华，成为永生永世忘不掉的记忆，可皇上是皇上，他只放了一分精力在感情上，我还要将他的这一分分成两份，一分用在姐姐身上，所以韩国夫人是厉害，可岁月不饶人，她得服老。
到此时，我信了德妃的话，李淑华，不过也是枚棋子，之前我高估了她。
她的识大体，善解人意不是她守住皇上的心的秘诀，宫里的女人，哪个不识大体，善解人意？
她的七十二般才艺，也降不住皇上的心，只要众人团结，七十二位嫔妃，都会像现在一样，愿意做如妃这朵红花的绿叶，让她一人风光无限。宫里的女人，在这件事上心一致的齐，谁都不愿让李淑华得宠。
李淑华输了。
不是输给如妃，是输给了整个后宫。
如妃，成功地打败了她。
如妃她年轻，乖巧，又有恩与赵王，她之前一直冷冰冰的，第一次主动示好，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又如何不宠她。
皇上牵着如妃的手，走入大厅，所有人都笑着看向李淑华，还未满一个月，她就真成了过去的回忆。
我本该高兴，我却笑不出来，我倒真希望李淑华与众人不同，让皇上存留一丝人性。
徐公公不高兴，他悄悄走到我身后，叹息一声：“女相，日后你的日子怕是难了。”
我看着殿内一片祥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微笑，虞妃甚至忘记了刚才的事，脖子伸得老长，就为看李淑华的黑脸，幸亏一旁的萧妃怕打了她，她才端坐在座位上，抿嘴笑起来。
我也叹出一口气，这一切，我也有“功劳”，现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姐姐的脸上还是很平静，她见皇上走来，站了起来。
“陛下，臣妾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皇后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宣御医进宫。”皇上显得很关切。
“不碍事，就是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又闹腾了。”
皇上摸着姐姐的肚子，“等他生出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总是这么折腾母后。”
姐姐笑了，大伙都笑了。
红玉扶着姐姐去休息，如妃自然就坐在了姐姐的空位上，龙椅旁，就两个位子，姐姐的和李淑华的，姐姐走了，李淑华没走，如妃就只能坐在姐姐的位置上。
事后，虞妃同我讲，李淑华的鼻子都气歪了，谁都知道，右为尊。
可惜，我当时跟着姐姐离开了大殿，错过了很多好戏。
春日祭祀大典过后，三公主要启程去藏区了。这是大事，一百年来，天狼国第一次送出真的公主去和亲。
能来的人都来送别三公主，连被禁足的温嫔都被允许出门。
姐姐的肚子稍微显怀，她不顾身体的不适，一定要亲自送她出宫门，三公主抱着我和姐姐哭得稀里哗啦，妆都哭花了。
这一别，就是永别。
“好孩子，别哭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该笑才对。”
姐姐为她亲自盖上大红色的盖头，将一柄玉如意放在了她的手上。
“母后，孩儿走后，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再也不能在您身边服侍您了。”
“公主放心，还有我们在皇后娘娘身边照顾，藏区路途遥远，你自己要小心。”
娴妃将三公主扶起，命人将自己为她专门准备的食物抬来，里面有肉干，有干粮，还有很多点心。
三公主很感激。
德妃身体不好，我本不想让她出来，她不肯，说这是最后一次见三公主的面，一定亲自来送行。德妃送了三公主一副京城俯瞰图，那是她在行宫时，登上高处，俯瞰京城全貌，专门为三公主画下的，她已经不大动笔画画，身体吃不消长时间伏案作画，可为了三公主，她咬牙坚持住了。
“德妃娘娘，您自己照顾好自己，您瘦了好多。”
其他人也送了好多礼物给她，三公主依次谢过。
我最后送上自己的祝福，是一个白净瓷瓶，里面有万金丹，我送到她手上，她握着瓷瓶，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赶紧给她擦眼泪。
“都说不哭了，怎么还哭，拿好，路上有个头痛感冒，这东西很好用。”
“谢谢。”
出发的时辰到了，三公主走到帝后面前，跪拜三次，带着依依不舍，离开了这座宫殿，其实我很羡慕她，虽然远离故土，可总算有了自由的天地。
我来到璋台，唐晏正在看医书，目不转睛。
“我把东西替你送给三公主了，她说谢谢你。”
他手中的书不曾放下，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我。
我与他，恢复到了从前相处的模式，他寡言不语，不论我说什么，都只是点头，然后去执行，我也不烦他，只是在他每次值班的时候，亲自打扫干净屋子，他有严重的洁癖，受不了一点儿尘埃。
唐晏并非皇上那般多情之人，他不喜欢公主，便明确拒绝了她所有的好意。
他也非冷血之人，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三公主的一个没有结果的梦，让她离开这座华丽的宫殿时，少了很多遗憾与不舍。
送走了三公主，我本想找娴妃和德妃说说话，自打她们回来，有我们好些日子没见了，可萧妃半路叫住了我。
“女相大人，我有事要找您，您能借一步说话吗？”
“好。”
我随她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她神神秘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封信给到我。
“这是赵王寄回来的，让我给你，你千万不要让人看到。”
我狐疑地看着她，赵王给我寄信，为何要通过她，她是深宫后妃，根本没机会与外界有联系，何况戴罪立功的赵王。
就算要送信给我，温嫔和如妃不是更合适的人选？
我想不出赵王冒险让她送信的理由。
“萧妃娘娘，这不合规矩吧？”
面对我的质疑，萧妃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对我说：“我自幼与赵王相识，当然都是以前的事，后来我进宫就没再联系过，请女相放心。”
“反正女相要信我，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赵王，这信您可以放心收着。”
说完，她跑了。
我拿着信，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酸楚，这算什么？都快回来了，才想起给我写一封信，报平安吗？还不如不写，直接等着回来见面。
看吗？我犹豫了，生怕那信里会告诉我些我不想知道的东西，毕竟五年，我对自己完全没有了信心。
可心里又想看的要命，想知道他要对我说什么，他会不会理解我的苦，知道我的难，会像其他丈夫一样安慰他的妻子。
我徘徊在原地，第一次没了主意。
我终于是打开了他的信，信中只简单报了平安，对于其他的事，只字未提。
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什么都没说，没有好消息，更没有坏消息。
夜里，我又在灯下看过赵王的信。
我这次是笑了，五年，果然能改变一个人，连他的字迹都变了。
我去向萧妃道了谢，谢谢她为我做的一切，她脸依旧红的像秋日里的苹果，始终不敢抬头看我。
她大概不知道我有个本事，凡事过目不忘。
算了，她是一片好心，或许她也得到了赵王要提前回来的消息，想向我祝贺，才模仿了他的字。
模仿的不错，若不是看了第二次，我差点就信了。
幸好姐姐派了红莲叫我过去，我向她告辞，她才松了口气。她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所有的心事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姐姐的宫里好热闹，德妃、娴妃、如妃和虞妃都在，连福姬公主和两个皇子都在，皇子们在玩九连环。
她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开心的事，都笑得灿烂，见我进来，虞妃赶紧来站起身来迎我进去。
我看见姐姐搂着福姬公主，福姬公主小嘴巴里塞满了娴妃做的糕点，胖嘟嘟的小手里还握着两块云片糕，一看她就是标准的小吃货。
我进来，先和她们请了安，然后捏住福姬公主小脸肉嘟嘟的，才回来几天，她又胖了一圈，她见我来，伸手要我抱，我抱住她，挨着姐姐坐下。
娴妃首先说话，她现在开朗起来，也健谈起来。
“你怎么才来，荷花果子都被这个嘴馋的如妃吃了，只剩下点残渣留给你，这就是嘴里口口声声有你的人才办出来的好事。”
我看那盘子，果然空了，其实连渣都没给我剩下。
德妃说：“她吃你几个果子吃不得了，她现在是宠妃，皇上恨不得把库房里的宝贝都搬到她宫里去，你昨天没去她宫里瞧瞧，刚做的椒房，这份恩宠你我可都没有，也就皇后娘娘这宫里有。”
德妃难得会开个玩笑，她今日精神不错，还特意涂了脂粉，遮掩住苍白的脸色。
如妃不乐意了，她朝着姐姐撒娇道：“几位姐姐，你们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都忘了我为什么要当这宠妃，你们呢，都不是好人，不懂得我的苦，还在这里寻我开心，皇后娘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如妃这话就不对了，你怎么还受苦了，要不然这样，你把皇上新赏赐给你的那焦尾琴给我，这可是只有宠妃才有的福气。福姬公主开始学琴了，正缺一把好琴。”
若是换做其他东西，只要别人开口要，如妃一定都答应，唯独琴是她的命根子，比七皇子都宝贝，要她的琴，等于要了她的命。
“娴妃姐姐，公主要学琴，我这个做师傅的自然会把平生所学技艺全都倾心教授，她现在才学，不用那么好的琴，等她年纪大点再说吧。”
娴妃一心要逗逗她玩，“如妃妹妹，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学琴一开始就应该用好琴，这样耳朵才能在好的琴声中被熏陶，日后才能弹出好的曲子，怎么，是不是不舍得了？”
“哎呀，皇后娘娘，您看娴妃姐姐，一回宫就欺负我，刚才说我贪吃，现在怪我不给福姬公主琴。”
姐姐笑着，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满是慈爱。
她说：“都别闹了，都是自家姐妹，不论谁受宠都是好事，娴妃，福姬公主顽皮不好好弹琴，现在不需要用那么好的琴，你就不要逗她玩了。”
娴妃听了姐姐的话，暂且放过了如妃。
姐姐又说：“如妃，快夏天了，我叫千雪给你准备好了香罗纱，你罩在窗子上，防着蚊虫，你是最怕蚊子咬的人。 ”
如妃挪了挪椅子，将手里的核桃塞进了姐姐的嘴中，“就知道皇后娘娘最疼我，也别让千雪姐姐特意走一趟了，我自己带回去，对了，我刚得了一对东海珠子，我用了不合适，给姐姐您拿来了，您让司宝局打一对耳环戴着，肯定很好看。”
“啧啧啧，你是嫌皇后娘娘老了吗？”娴妃又抓住了她的把柄，急的如妃红了脸。
她看了我，想拉我去帮忙打败娴妃。
“千雪，你别只是笑，你也替我说句话，你说我容易吗，费尽心机想了那么个主意，将李淑华比下去，断了她的宠妃梦，你们才能安心坐在这里喝茶聊天，千雪，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什么，我心里正懊恼呢，如徐公公所说，皇上看我的眼色越来越不对劲，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
“如妃，你就不要拉上千雪了，她可没得了你的好琴。”娴妃不依不饶。
“你！”如妃抱住了姐姐的脖子，非要她主持公道。
我抱着福姬，看着她们，大家这样在一起吵吵闹闹，真好，但愿这样的日子再长些。
刚闹了一会儿，皇上来了，扫兴。
笑声没了，大家规规矩矩站起来给他请安，他也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享受了她们的跪拜，坐在了主位上，喝着姐姐送过去的茶，不打算马上离开这里。
“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我在门外就听着你们在笑。”
德妃和娴妃早就收了笑，正经地坐着，目不斜视，不看他，也不接他的话，虞妃在人多的场合向来不当出头鸟，她知道自己没学问的劣势，不肯开口，没办法，如妃这如今的宠妃，只好开口。
“皇上，没什么好笑的事，大家就随便聊聊，不想您就来了，您今天不忙吗？是不是奏折批完了？”
说完，如妃暗地里踩了我一脚，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说不下去了，每天晚上见皇上前，她都要对着镜子练习个大半天，见他时说话才不会忘词，现在出了这种临时状况，她可没准备好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应付他。
我赶紧把怀里的福姬公主放下，这孩子就是有灵性，一下地，就冲着皇上跑去，一口一句软糯香甜的父皇叫着，很快把皇上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福姬公主是不是又长胖了，朕都快抱不动了，娴妃将她养得不错。”
“皇上，娴妃对公主十分用心，您看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娴妃一针一线亲自缝制，整个宫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人，能全心全意来对待公主了，您是不是该奖赏娴妃？”
姐姐在为娴妃邀功，大家明白，可娴妃不想领皇上的情，仍然目不斜视，宁愿盯着面前的一个大白瓷花瓶发呆，都不愿看他一眼。
皇上知道自己对她做过什么，许是有几分愧疚，没有因她的冷漠生气，他将公主交给我，对娴妃说：“听说你最近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正常饮食，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朕，朕让御膳房给你做。”
“谢皇上关心，臣妾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不必劳烦御膳房。”娴妃冷冷说道。
皇上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几日忙，没去看你，过几天我去看你。”
“皇上，这不就看到我了吗？臣妾不值得皇上专门去看我，我很好，皇上日理万机，若有时间，多来看看皇后娘娘，其他乱七八糟的人那里就不要去了，皇后如今怀孕辛苦，更需要您关心。”
娴妃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皇上呀，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不要去看她，也不要去看李淑华。我倒是想皇上多去看看李淑华，沉浸在她的温柔乡中。
姐姐从中调和起来，她怕皇上生气，对娴妃不利，可如今的皇上，对娴妃的话，只能受着，他们苏家，除了娴妃，没别人了，都叫他给杀了，连自己的儿子他都杀了。
他是不能生娴妃的气的。
气氛有点冷，大家沉默起来。
一声极为轻微的呻吟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赶紧看向德妃，刚才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她穿着宽大的袍子，看不出异常，只有我明白，她在极力掩饰，她的脸上的冷淡是因为病痛难忍，不得不咬紧牙关。
大概除了我，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生病这事，她等不及了，我要赶紧为她做点什么。
皇上也察觉到了德妃的不对劲，他看着她，关心起来：“德妃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头汗？”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笑得很是惨淡。
“许是臣妾穿多了，热了，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臣妾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