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忙完了这件大事，其他后妃都轻松了，为了能表现好，她们这段日子，每天都光着玉足踩在泥地里学习插秧，恶补农事，真是为难了这些娇生惯养的娘娘们。不过有人很轻松，那就是姐姐和虞嫔，姐姐因为怀孕，皇上特准，不让她下冷水，虞嫔是因为干惯了农活，不用临时抱佛脚，做起来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
我得给各宫的娘娘们预备下牛乳、玫瑰花汁子和上好的玉女桃花粉，让她们修复受损的娇嫩肌肤。
韩国夫人那份，与旁人不同，是皇上亲自送去的，他当夜就留宿在她的金阙宫中，一连三天，没去过其他地方，这三天里，宫里差点要炸开了锅。
趁着今天的请安，一群妃子绕在姐姐面前告状，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虞嫔说：“皇后娘娘，我自知不如众位姐姐聪慧，可韩国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在我老家，这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萧妃说：“皇后娘娘，我素来不掺和这些事，我听说御史台弹劾的折子上了好几道，心里有些担心呢，怕出了乱子，将您牵扯进来。”
如妃说：“皇上年纪这么大了，还当自己是青葱少年郎呀，也不悠着点，当心闪了腰。”
季妃刚升了位份，她也没说皇上几句好话，她说：“韩国夫人毕竟是韩王的遗孀，这么做，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姐姐开始闷不做声，她已经接受了这个实事，祭祀大典上，皇上可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扶了韩国夫人出田，帮她穿上了绣鞋。韩国夫人当时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呢，目空一切，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是她前夫家的亲眷们，当然后来在皇上跟前闹得最凶的也是这群亲眷们，他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其他没发言的妃子想发泄下，被姐姐制止住，再由她们闹下去，福寿宫的屋顶都要被掀翻了。
“众位妹妹，不要再吵了，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这件事，皇上做的可能有失考虑，可也不是什么大事，天狼国历史上也曾有过先例。”
她停下来，吸了一口气，正巧晨曦的阳光照进屋来，一缕和煦的光芒打在了她的侧颜，衬得她温婉动人，充满母性的光辉。她自己已经想通了这件事，不再烦恼，她这大度的胸襟，非常人能有。
“韩国夫人与皇上挚友一起长大，这份情分无法割舍，如今能他们再续前缘，是件好事，我们该祝福他们。我已经请皇上给韩国夫人以名号，让她能有个正式的身份留在宫中，众位姐妹，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如妃从椅子上跳起来，表示反对：“不行，我不同意，她都嫁过人，还生过孩子。”
虞嫔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如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向虞嫔解释：“虞嫔姐姐，你与她不同，我不是在说你，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虞嫔用扇子遮住涨红的脸，对如妃说：“如妃娘娘，您不用向我道歉，我的出身大家都知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如妃怕自己再说错话，就撺掇萧妃和季妃开口，萧妃本来就不争不抢，习惯与当空气，此时想不出话来，季妃身心受损，不愿多掺和。
大家算是安静了下来。
姐姐最后发了话：“这件事，就到这里，一会儿韩国夫人来，众位妹妹都要以礼相待，日后她会和我们一样，在宫里服侍皇上，大家团结友爱才是。”
话音刚落，皇上拉着韩国夫人的手走了进来，除了姐姐在笑，其他人都拉着一张苦瓜脸，显然十分不欢迎他们。
“众位爱妃都平身吧，来，淑华，你坐这里。”
皇上暂时性失明一般，不顾大家的不满，将韩国夫人引到最前头的位子让她坐下，然后才扶着姐姐坐下。
“正好大家都在，朕与皇后商议过，决定封淑华为华妃，这个。”
“皇上，”如妃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同意。”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回声来。
我惊得一身冷汗出来，如妃这是要做什么，她不了解皇上的脾气吗，没人可以忤逆他的意思，若他真的生气了，全然不会顾及任何旧情，将她打入死牢。
我见姐姐已经吓傻，呆坐在座位上没了表情。为了救如妃，我豁出去了，从众人身后站出来，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如妃身前。
“皇上，如妃娘娘的意思是，只封赏一人太少了，这次祭祀大典，众位娘娘都表现很好，上天也降下祥瑞之兆，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起封赏了众位娘娘？”
如妃在我身后拨了我一下，企图让我让开，我怎么肯，赶紧看向姐姐，姐姐终于反应过来，先用眼神制止了如妃，然后顺着我的话说下去。
幸好如妃是听姐姐的话，没有再发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言。
“是呀，刚才如妃还向我为众位妹妹求赏赐呢，我正想和皇上提这件事呢，可巧皇上就来了，你说是吧，如妃？”
如妃见了姐姐的眼色，才收了胆子，老老实实跪下，违心说道：“是的，皇上，不如就给众位娘娘都封赏一遍，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皇上用余光撇了我一眼，仍充满威胁，我赶紧低下头。他什么都晓得，如妃就是不同意韩国夫人做后妃，我们不过是为了救她，临时瞎编的谎话。
可姐姐都开口了，念及她大度地接纳了他的青梅，他总要还给她这个人情。
“是吗？如妃真的这么想的？”
“是，皇上，臣妾斗胆请皇上封赏众位姐妹。”如妃的话没有包含任何情绪，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她那张十分不耐烦的俊脸上。
他笑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与如妃的面前，伸手推开了我，拉起了如妃的手，我险些被他推倒，幸好虞嫔扶了我一把。
“好，很好，没想到爱妃现在如此顾全大局，朕很高兴，皇后，你将如妃教养得很好。”
“如妃现在帮忙打理后宫的事，尤其是这次祭祀大典，出了不少力，皇上确实要好好奖赏一下她。”
“既然这样，那就赏，说来后宫多年未进行过大的封赏，不如就把各宫娘娘的位份都升一升，德妃、娴妃和如妃就升为贵妃，皇后，你看怎么样？至于其他人，都在原位份的基础上提升一级。”
他特意提到了她们三个人，别有用心。
所有的后妃都跪在地上，感谢他的恩典。
“臣妾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怎样，这对后妃们来说，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们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除了李淑华，今天本该是她的专场，她该光芒四射，没想到风头都被如妃抢走了。
我瞧着她眉眼都气歪了，变得一点都不美。
皇上宣布完这些，徐公公进来说有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办，他只好离开。
他一走，我就被姐姐立马安排出宫去接娴妃、德妃和福姬公主，她是想孩子了。
我乘车出门，与大皇子的马车擦肩而过，幸好他没看到我。
我心里纳闷，他怎么来宫里了，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去往行宫的路上，我心情很不错，大典的这几天，我过得是提心吊胆，生怕皇上控制不住自己，当真众人的面为难我，好在他有分寸，只敢在与我独处的时候，用眼神狠狠瞪着我，叫我浑身不自在，其他再无举动。
不知道他是被李淑华迷住了，还是在憋着其他坏招数。
他回来的日子更近了，我必须安全抽身才是。
对了，现在已经没了韩国夫人这个称呼，她回归了自己的本名：李淑华。她的付出很快就有了回报，大典刚结束，皇上便下令让李淑华的儿子做了新的韩王，封了她的女儿做郡主，将韩王其他的孩子都贬为了庶民，没办法再与她的儿子和女儿争夺。
李淑华送来儿子去了封地，只留了女儿放在宫外的府中养着。
我留了萍儿给姐姐，带着桃月出门。
桃月也许久未踏出过宫门。一到离开皇宫，就迫不及待下马车，非要走路去行宫。
“女相，您不知道她们得知我能跟你出来，有多羡慕我吗？”
我用手撑着脑袋，半躺在马车里，问她：“为什么会羡慕你？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我能陪您出宫，这可是最好的差事，她们都想出宫呢！”
“真的吗？人真是复杂，宫外的人盼望着进宫，宫里的人渴望着出宫，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我可不想进宫，是家里人非逼着我进宫，对了，皇后娘娘开恩，说咱们不必着急回去，女相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在宫外多玩几天。”
到底是小女孩，满脑子里就想着玩，一点忧愁都没有，我真羡慕她，我像她这个年纪可没这么自在，我目睹了一场毁灭，差点丢了命。
我让桃月随便走着，见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来玩一玩，自己则躲在马车里想事情，德妃的病，拖不了多久，唐晏每次和我说起都直摇头，她又一心寻死，拒绝配合治疗，娴妃都看出来了，悄悄写信向我询问，我绞尽脑汁瞒着她，我是怕她知道后担心。
娴妃的事，已经尘埃落地，整个苏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人，皇上对她完全放下了戒备，她的日子反而顺心了起来，况且，她有福姬公主牵绊着，有活下去的希望，能继续在姐姐身边，帮助她处理宫里的事务。
想着想着，就来到了行宫，到的时候天都黑了，娴妃抱着福姬公主，搀扶着德妃大老远打着灯笼等我。
我很感动，觉得这两位朋友没白交。
我欲行礼，被她们拦下来，“不在宫里，不用这么见外，快进去吧，一天忙的都没好好吃饭吧，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肘子和烧鸡。”
“还是娴妃娘娘最了解我，来，让我抱抱公主。”
我抱起福姬公主，这小家伙，多日不见又长胖了，我都差点抱不动她，看来娴妃的饭菜很合她的胃口。
我们几人互相簇拥着进了屋内，我让桃月下去休息，娴妃也只留了翠喜一人伺候。
屋内剩下我们几个人，我们随便聊着，福姬公主抱着鸡腿在啃。
娴妃问我：“怎么来这么早，不是说好过个几天再来的吗？就算来，也不先派个传话的来，搞得我们两个人心惶惶。”
我看了眼德妃，她脸颊凹陷，双眼无神，没了神仙风姿，很是心疼，德妃见我看她，淡然一笑：“不碍事，最近忙着帮她种菜，累的，休息几日就好。”
我不敢多说，忙将一颗丸子塞入口中，呛得咳嗽起来，娴妃给我端水，德妃帮我捶背。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还和以前一样。”
“一晃都五年了，你都长成了大姑娘，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也到了该回去的日子。”娴妃有些感慨，擦着眼角的泪。
“皇上大赏后宫，要封你们两个为贵妃，我是专门奉了姐姐的命令，来请两位娘娘回去受封。”
“弄这些虚名头没意思，我倒情愿他忘记我们两个，叫我们在这行宫里自生自灭的好，千雪，和你说实话，我和德妃是真不想回去，在这里连空气都是甜的，我浑身充满了力量，过得别提多开心了。”
我何尝不知她们在这里的快活。
“别听她的，公主还要回去念书，在这里都被你教养野了，一睁眼就满山头乱跑，山里这些鸟呀、兔子呀倒霉了，三天两头被捉回来烤了吃。”德妃说着，中途喘了好几次气才说完。
娴妃将一碗梨汤端到她面前，“你就会告状，烤的兔子肉也没见你少吃，千雪，咱们晚几天再走，我给你尝尝我新研究出来的烤兔肉，可好吃了，保准你吃了不想走。”
“不用吃，我都不想走。”
我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心绪，被她们两个敏锐地察觉到，娴妃将公主抱过来，给她擦干净了嘴巴和小手，交给翠喜让她带下去睡觉。
有些事，不能让她听到。
“这里没旁人了，我刚才见你，就觉得精神很不对，是不是宫里出事了？皇上这次难得开恩要封赏众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和我们说实话，不用藏着掖着，非要自己承担着，说出来，我们还能帮你出出主意，你又不是神仙，未必事事都能考虑周全。”
她们两个了解我，我本想在回去的路上再告诉她们，这会儿就说了吧。
“你们还知道韩国夫人，李淑华？”
娴妃听到这个名字，直接笑了，她说：“害，我以为宫里真出了什么喜事，原来是因为她呀。八成这李淑华死了丈夫，被皇上接进宫里去了吧，想趁着封赏众人的名义，给她一个妃子做做，他这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娴妃虽远离皇宫，可什么都看的透彻，不用我多说，什么都猜到了。
我点点头，回答道：“没错，她来宫里有段时间了，皇上念及与她的旧情，所以。”
德妃打断了我，她满是嘲讽道：“打住，别和我说什么旧情，皇上这个人，最不会的，就是念及旧情，若念及旧情，我们三个都不会这么惨，他八成想借着这李淑华，另有企图，你放心，皇上绝对不会让李淑芳成为宫里的娘娘。”
我不解德妃的意思。
“可皇上连她的封号都想好了，今日众妃给姐姐请安的时候，他亲口说要封她为华妃，不会有错吧？”
娴妃也不解问道：“是呀，若不让她当妃子，干嘛兴师动众，折腾我们几个老人，这不是皇上的作风。”
德妃捂着帕子咳了几声，好在没多大问题。
“你们两个，都是人精，怎么看不明白，尤其是千雪，亏你日日夜夜在他身边伺候着，向来懂他的意思，此时李淑华为妃，皇上要顶着多大的风险，搞不到弄得群臣反对，他收不了场，影响了他的好名声，他那么惜名的人，会如此冒险？他只是想借这次的事情，探探众人的口风，若能接受，他才会露出自己的真是目的出来。说白了，这李淑华，也是枚棋子。”
德妃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我问你，李淑华的家里人是不是被封赏了，他爹回来了还是她的孩子得了赐封？”
我将李淑华一双儿女的近况告诉了德妃。
“没错了，这李淑华聪明得狠，她不惜坏了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家里人，才进宫陪着皇上演了这出戏。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这后妃之名就没那么重要，她儿子是王爷，她女儿是郡主，自己的后半生衣食无忧，可以逍遥快活，可比老死宫里的强。”
我听了德妃的话，醍醐灌顶，终于将心中多日的疑惑解开，我总不明白，皇上有了韩国夫人，为何还来招惹我，醉翁之日不在酒，韩国夫人只是他的开胃小酒而已。
他的真正目的会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