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大的危机来临
我离开福寿宫，看时间还早，就召集了众人，正式告诉他们今年祭祀大典的新安排，他们早已心中有数，不用多我操心，各自领了任务去做安排。
我有了空闲，挑选了几位重要的后妃亲自去通知。
她们大多数是聪明人，不待我说完，一眼就瞧出来问题，大家知道皇上的德性，喜新厌旧，薄情寡义。
众人皆叹息此事对姐姐的不公，她们心里都念着姐姐对她们的好。
淑妃和德妃得了圣恩眷顾，可以不用赶回来参与，正好，她们也不想出席。我没将韩夫人的事告诉她们，她们过几天太平日子不容易，不要给她们徒增烦恼。
只托人告诉她们一切安好，顺便嘱咐德妃注意身体，在这期间我，我还是请唐晏去了一次她，唐晏说她的状态不乐观，本来有希望根治，可惜被她拖太久了，如今只能延缓。
唐晏责怪了我，我没告诉他这其实是德妃自己选择的路。
如妃的那里，我最后一个去，不是她不重要，没了德妃和娴妃，在宫里，她位份最高，只是我去了几次，她都喝的大醉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她的酒瘾越来越大了，我不能再由着她胡来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把我酿的酒都送给了徐公公，他皱巴巴的脸上开了花儿朵朵。
如妃爱笑，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以前未侍寝前，她总是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露出几分胆怯。
姐姐那时还不是皇后，只是个受宠的妃子，她没侍宠骄纵，而是用自己的羽翼庇护比她弱小的人，如妃就是其中之一，如妃在姐姐宫里生活了几年，直到她成年，姐姐才肯让她侍寝，她极爱姐姐，比我爱的还猛烈，所以凡是姐姐的事，她比谁都上心，都积极。
她生了七皇子，一只淘气顽皮的小老虎，皇上给他取名为轩辕厦，国之大厦之意，足见他对这个孩子的喜爱，如妃不喜欢这个名字，她总说皇上取名字没水平，交个浩、轩、晨什么的，不挺好。
我觉得她是话本子看多了，忘记了她的儿子是皇子，不是风花雪月的书生，可以取那些听上去就风流倜傥的名字。
我若有空，也喜欢去找她，与她弹弹琴，下下棋，消磨弥足珍贵的闲暇时光。我喜欢她，除了因为她对姐姐好处处维护姐姐外，也因她是赵王的表妹。
赵王与皇上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那个时候，太后蒙冤，失去帝王宠爱，宫中生活甚为艰难，生下赵王后，实在抚养不了，就给了李太妃养着，李太妃入宫多年无所出，待赵王如亲生，也多亏了她，赵王才能够平安长大成人。
如妃便是李太妃的侄女，皇上在太妃去世后，将如妃纳为后宫嫔妃，为何要等李太妃去世，那是怕李太妃不高兴，她老人家生前立过誓言，要求李家女儿这辈子都不能入宫为妃，除非她死。
确实，她生前，李家没人敢送女孩进宫，可她没了，就没人再忌惮，狠心将十二岁的如妃送进了这座人间牢笼。
若用皇上话来说，他纳如妃，全然出自对赵王的愧疚，只好让如妃进宫好好照顾他这位表妹，作为报恩。
这算哪门子报恩呀，这简直是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如妃总这么说。
她自幼生活在热闹的街市之中，耳濡目染皆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们口中精彩的大千世界，她比谁都耐不住深宫的寂寞，比谁都渴望外边的世界。
如妃和赵王关系不错，她对我也很好，之前老是偷偷叫我表嫂，我纠正过多次，担心她会因我赵王妃的身份受牵连，让姐姐难做人，她才改口，人前叫我女相，私底下叫我千雪。
最初来宫里的那几年，每每夜里睡不着，做噩梦的时候，她就陪在我身边弹琴给我听，听着她悠扬的琴声，我才可以入睡。
最后一趟去找她，她终于酒醒，眯起眼睛看见我来很高兴，趔趄着身子从床上起来，衣带未系，发髻未梳，就拉着我说了好些话。
“你送我的琴谱我刚学会，正好你来，弹给你听。”
我拦住她，摁在梳妆台前，接过宫女的犀牛角梳，要为她梳妆打扮。
她满不在乎地说：“弄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出门见人，一会儿睡觉的时候还要拆掉，怪麻烦的。”
“你好歹是做了娘的人，要为孩子多考虑，若被他看到你整日醉酒，这样可不好。”
她不再挣扎，挺直了腰板，乖乖坐好让我梳头，“也就你能镇住我，换做旁人说这种话，我早赏几个大嘴巴给她。我的厦儿，才不会嫌弃我这个娘亲，你看宫里还有哪个娘亲比我更用心陪他去玩，又不叫他读书念功课。 ”
“你呀，不要学德妃，七皇子天资聪慧，若能心细教导，定可以成才。”
“成才？又不需要他考取功名为家族争光，他生下来就是王爷，还需要他努力做什么，不如学学他哥哥，做一个闲散王爷舒心，我就看不惯他们死命逼迫孩子读书的样子，就为在皇上面前讨巧，好像皇上夸奖一句，这些皇子都能当皇上一样。”如妃气呼呼说着。
“如妃娘娘火气够大的，要不要让唐御医给您瞧瞧，正巧他这会儿刚进宫。”
我的舌头突然打了个结一样，我没事怎么提到了他。
如妃扭头过来看我，见我的脸像是擦了胭脂般红润，狐疑地眯起眼睛，“千雪，你今日好生奇怪，好端端脸红干甚，说，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事没告诉我？”
还好，她心里只有姐姐，没旁的心思。
与唐晏夜中相见的事，成了压在我心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发誓，至死都不说出来。
“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我告诉如妃韩国夫人要回来的事，不出所料，她听后勃然大怒。
“皇上到底是忘不了她！”如妃气的将手里的发钗丢出去。
“怎么把她给弄回来了！这韩国夫人我可太熟悉了，还没进宫前，我与她也算有几分交情，知道她的真实为人。她可是厉害的主儿，恃美行凶，见谁都笑嘻嘻，对哪个男人都脉脉含情，不知道迷糊了多少男人的心，皇上都不例外，当初因为她嫁给别人，要死要活了好一阵。”
我想象不出来，如此凉薄的皇上，竟也曾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过？如妃说话是夸张了点，但是不会骗人，我相信她的话。
“世人皆说他爹势利眼，看不上当初还是皇子的皇上，将她外嫁，可实际上，她才是最势利的那个人，十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分明是她自己怕太后当年的事拖累了她，才急忙忙嫁给了大她两轮的韩王做了续弦，还假惺惺地在出嫁前一晚和皇上诉苦，说是被自己亲爹威胁，自己是迫不得已，叫他以后忘记自己，皇上听了这话，怎么可能会忘记她，怕是一辈子都放在心上。”
这些事，我真不知，姐姐更不知。
如妃已经站起来，急得团团转，她对我说：“千雪，怎么办？我怕这次她进京，不是皇上想起了她，念及旧情，而是她使了什么手段，让皇上接她回来的。”
如妃说到此，一拍桌子，恍然大悟道：“糟糕，她八成是想进宫，来抢皇后娘娘的恩宠，我就知道这女人是灾祸，不行，我去找皇上，我让他收回成命。”
如妃的性格与外表完全不相符，外表她是魅惑众生的“妖妃”，可实际上，她的内心藏着一颗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心。
“不用去了，她人已经回到京城，而且过几日的祭祀大典，她也要出席参加，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的。”
我将一切告诉了她，她听后心灰意冷，呆坐在椅子上，“完了，真的是引狼入室，皇上就过不了安生的日子，你等着吧，日后宫里非得让她闹得天昏地暗。”
“你夸张了，区区一个韩国夫人，再厉害，能斗过宫里诸位娘娘，别忘了宫里还有温嫔、季嫔和虞嫔她们。”
“千雪，你是没和她交过手，她手段厉害着呢，温嫔、季嫔、虞嫔她们几个，根本不配做她的对手，不行，我要赶紧想想对策，如今能与她过招的只有我了。”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如妃果真可爱，她真把这后宫当成了江湖，自己要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
如妃见我笑，不满意嘟起嘴巴，对我说：“不与你玩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没见过她真人，对了，你还见过她了？等你见了她，就明白我为何会如此着急。”
“我进京城时，她早就嫁去了韩国，自然是没见过。”
“怪不得你还这么神清气淡，你不知道，这韩国夫人可真是像极了皇后娘娘。”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姐姐？
“果真像？”
“骗你作甚，所以我才说她不好对付，其他人不是她的对手，千雪，这一次来真的了。”
我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与不安，跟着皱起眉头。
“久不见你着急的样子了，别怕，有我呢，在宫里我是最知道她底细的人，我会护着皇后娘娘，不让她伤害皇后娘娘。”
“嗯。”
我与如妃很快分开，各自去想对策。
她送我出宫门，临走同我说了一句话，可惜我当时走得急，脚步重，加上那夜莫名刮起了大风，她的话淹没在其中，我没听清。
她后来告诉我，她当时说的那句话是：我笑起来，更像韩国夫人。
才过去三日，我就见到了传闻中的韩国夫人。
姐姐宣了所有参加春日祭祀大典的朝臣女眷们入宫，赐福封赏。说白了，就是让大家提前进宫演练一番，防止祭祀当日闹出什么岔子，让皇上怪罪。皇上极为重视这次的活动，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天相当热闹，受邀的女眷们穿金戴银、盛装出席，我上一次见这架势，还是在姐姐封后的典礼上，那日她是绝对的主角。
我在人群里搜寻着韩国夫人的身影，如妃说她与姐姐容貌相似，我应该可以一眼认出她来。
韩国夫人姗姗来迟，等大家都到了，站好队列，她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婀娜了腰肢，款款而来。
如妃朝我替了一个眼神，让我自己体会。
我在宫里见过美女无数，高冷美艳的、娇羞含蓄的、天真无邪的，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特色。唯独韩国夫人，占据了所有的特色，成为集大成者，她美得自然天成，恰到好处，多一分浓艳媚俗，减一分寡淡无味。她的出现，像是东升的金乌，光芒四射，瞬间让这里莺莺燕燕暗淡无光。
我看到温嫔的眉毛拧成了麻花，季嫔的脸绿成了青团，虞妃倒是笑着，可笑里藏了想杀人的刀，连不受宠的萧妃，都不淡定起来，冷眼相看。
我不在乎她有多美，我只是觉得她与姐姐真的太像了，连蹙眉时的眼神都像。
我看向姐姐，她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她那般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特意安排的心思。
“皇后娘娘，我们该开始了。”我提醒着姐姐。
姐姐朝我点点头，我才发现她的嘴唇已经变成惨白。
“好，我们开始吧。”
她抬手，由我搀扶着，缓缓走下高台，来到众人最前头，站好，朝两边微微颔首，她的左边是如妃，右边是萧妃，其他众人，依次排在她们身后。
韩国夫人排在第五排，排在王妃们的最后一位。
即便如此，按常理，也是德不配位。韩王，皇上的叔父，无德无能，却奢靡成风，为了满足自己享受的欲望，鱼肉封地百姓，导致封地百姓苦不堪言，频繁起义反抗，他险些被皇上废掉，若非娶了韩国夫人，他早就成了庶民一枚。
韩国夫人知道自己的地位，对于这个安排并无异议，安心站着，对所有的非议全然不顾。
我真佩服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就凭这一点，她绝对有做后妃的潜质。
我带着众人开始列队，模拟种田的场景，猝不及防，皇上闯入。他本该带着诸位王公大臣，排演祭祀形式。
他的出现，引起一场小骚动，女眷们很多人是第一次亲见龙威，吓得手足无措，不知跪拜行礼。
唯独韩国夫人，笑意盈盈，得体地行礼，好像早知道他会来。
韩国夫人对皇上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差点就越过姐姐、越过众位嫔妃、越过诸位王妃，想亲手扶起韩国夫人。
我制止了他，我说：“陛下亲临，为众位贵人赐福，请众位贵人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反应过来，齐刷刷跪下，等候他的赐福。
他哪里是来赐福的，他就是放心不下韩国夫人，怕被人欺负，便撇下众人跑了过来。
我对他更加失望，他不信我，也不信姐姐。
姐姐不像我一样，面对不喜欢的人，直接想方设法打发掉。她是皇后，要母仪天下，要当全天下女人的表率，她要忍了韩国夫人的出现，她必须忍。
“皇上，该让大家起来了。”姐姐依旧温柔大方，轻声提醒着他。
“都平身吧，来人，赏。”
隔着人群，皇上与韩国夫人遥遥相望，眉目传情，全然不顾众人，不顾姐姐的颜面。
我看不下去了，朝徐公公踢了一脚，向他伸出五根手指头，他本不想第一个出头，可看到我给他五坛美酒的份上，拼了。
“皇上，您该回去了，那边的诸位王公大臣们还等着您赐福呢。”
“皇上，这里有臣妾，臣妾会照顾好众人，尤其是第一次进宫的贵人们，请皇上放心。”
姐姐岑岑的笑意，是她最后的倔强。
皇上才看了姐姐第一眼，他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刚想牵起姐姐的手，又怕韩国夫人看了伤心，所以只是略微象征性的扶了姐姐一把。
“有皇后在，朕自然放心，那朕就先走了，辛苦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