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面目全非与短暂逃离
我走出福寿宫时，夜已经很深，天空中斑斑点点的星光，根本照不亮漆黑的夜，反倒让夜空看上去更加深沉阴霾，压抑得人说不出话来，我竖起衣领，觉得有点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萍儿细心帮我披上斗篷，“女士，您最近身体不好，要不您回去休息，我去检查车马。”
我不是不放心她，而是长夜漫漫，我实在不愿做太多无用的梦扰乱心绪，我的大脑要随时保持清醒。
“不用，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萍儿了解我的性子，将手里灯交给旁边的人，嘱咐了几句，先回去采撷宫。
我一个人在前边走着，身后的人离我有段距离，静悄悄跟着，不知怎么的，我竟然走到了丹橘宫外，都这么晚了，里面还闹腾地厉害。
突然，宫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宫女冲了出来，险些撞到我的身上，等她回过神来，见到是我，吓没了魂，跪在地上求饶。
“起来说话吧，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不成体统。”
“回，回女相的话，我不是故意不注意仪容，是，是因为苏小姐，”
丹橘宫里传来一阵恶虎咆哮，吓坏了正在说话的宫女。
我让身后的人走近些，用灯笼照着宫女的脸，她的脸上，有三道清晰可见的伤疤，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看了一遍，用指甲划破的，伤的很深，若不仔细医治，怕是要留疤。
“我记得你，你是宫里侍卫陈铭轩的妹妹，叫陈未雨是吧。”
陈未雨听到我叫出她的名字，刚才绷着的弦立马松了，扑到我脚边大哭起来，“女相救命，求您把我调出丹橘宫吧，我实在受不了这位苏小姐的折磨，您看我身上，已经没一块好肉，我宁愿去浣衣局洗衣服，我也不要再伺候她。”
陈未雨我不熟，可他哥哥老实听话，想来她也是能吃苦的孩子，我扶她起来，将她交给身后的桂月，“先带她下去敷点药，用我那瓶玉露膏，不能让脸上留了疤痕，日后可就不好嫁人了。”
“谁都不准带走这个贱丫头！”苏冰月双手叉腰，一脸狰狞出现在门口，若不是身边人多，我还以为看到了夜叉，这副尊容，可不是那个娇美的苏家二小姐了。
陈未雨见到苏冰月，浑身抖得都没办法站稳，桂月赶紧将人藏在人堆里。
苏冰月见人被藏起来，自己看不到，上手就抓住我的领子，“你把人藏到哪里了？快点交出来，我可是娴妃娘娘的妹妹，是未来的贵妃娘娘，得罪了我，日后有你好受的。”
我看着她青筋暴起的手，心想：这苏二小姐，怕是精神错乱，脑子有问题了，苏大人可真傻，怎么弄个傻子疯子进宫。
我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她没我力气大，疼得龇牙咧嘴，很没形象。
我理了理被她弄皱的衣服，不紧不慢说道：“苏小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丫头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不如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置她。”
我的声音将苏冰月从怒火中拉出来，恢复了清醒的头脑，她才认出来，我是那日接她进宫的女官。
她双手抱臂，一双眼睛泛着寒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我真奇怪，才短短几日，她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原先是未知的狂妄，现在是无畏的狂躁。难道这后宫真不养人，将好端端的人养成了残废。
她趁我出神的时候说话了：“我记得你，你好像是个女官，你来的正好，这丫头胆大包天，竟然敢给我用那么烫的热水，想烫死我呀，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低贱的宫女，永远都不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宫女私底下的龌龊想法，就想着一天到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皇上，我呸，你们也配，你们都什么身份，能和我比，我可是苏家的二小姐，我娘可是爹爹最宠爱的女人，只要我开口，我现在就能当上贵妃娘娘。”
我确认这苏冰月是得了失心疯，该叫唐御医进宫给她扎上几针，胡言乱语，污染人的耳朵。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问你，皇上怎么还不招我侍寝，我来宫里都多久了，是不是你故意捣鬼，不让我见到皇上，我知道你们是嫉妒我的美貌和年轻，怕我当上贵妃娘娘，不对，是当上皇后娘娘。”
越说越疯，她能当上皇后娘娘？笑话，除了我姐姐，宫里今后再无第二人能当皇后娘娘。
“苏小姐，夜深了，不如我服侍你睡下，睡太晚，对皮肤不好，皮肤不好，美貌就会受损，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和美貌。”
我漫不经心说着，她认认真真听着，她摸着脸，慌了，“都怪那个贱人，我才不能早点睡去，你快来伺候我就寝，我要把皮肤保养得美美的，这样皇上见到我第一眼，才能爱上我。”
爱上她，皇上就算看上陈未雨，也不会喜欢她这个疯子。
我亲自服侍她睡下，她没再闹腾，对我的服务很满意，她能不满意吗，我可不轻易服侍人，我只服侍过皇上和姐姐。
出了丹橘宫的门，陈未雨她们已经离开，我吩咐槐月这几日将丹橘宫的门看紧，不能让她捣乱，坏了皇上的大事。
我本想亲自送娴妃和德妃出宫门，可她们两个非不让，说不想见我哭丧的脸，怕夜里做噩梦睡不着，好不容易没了我这黑脸的女相束缚，她们两个可以在路上轻松一下，说说笑笑，就当散散心，我依了她们，约好清明节前亲自去接她们回来。
姐姐还是忍不住去送了她们，她实在不放心公主和娴妃，既怕公主第一次离开自己出远门会想家，又怕娴妃身边的人传闲话，泄露了消息，让她情绪再次崩溃，与我多次确认身边服侍的人都是极可靠且嘴巴严实的人，才罢休。
“姐姐，我亲自挑选的人，都是忠厚老实的，能顶事。”
姐姐往箱子里塞着东西，这些都是为她们三个额外准备的，连夜里点燃的蜡烛都塞满了一箱，说怕行宫里的蜡烛烟重，会熏坏公主的眼睛，当娘的总是为儿女如此操心。
“我信你的办事能力，可你叫我这会儿宽心下来不去担忧，我也做不到，没办法。”
她昨夜睡得很不好，眼圈乌黑，香粉都掩盖不住。
福姬来找她道别，她抱住福姬，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亲了半天。
“福姬一定要听娴妃娘娘的话，到了山里不要到处乱跑，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忘记课业，我会经常派人去看你，等快清明了，我就接你回来。”
福姬公主歪着小脑袋，用肉乎乎的小手为姐姐擦着眼角的泪，安慰她说：“母后放心，我一定会听娴妃娘娘的话，不叫母后担心，我知道母后怀着小弟弟很辛苦，不能照顾福姬，只能让娴妃娘娘先照顾着福姬，福姬不怪母后，福姬马上要做小姐姐了，福姬会很坚强的，母后只管安心在宫里等着福姬回来。”
看到如此懂事的孩子，姐姐满心不舍与愧疚，可她还是放开了手，她明白，身为后宫的女人，离别是常态，相聚是短暂。
我拉着福姬公主的手，“姐姐，我送公主出去吧，外边有风，你就不要出去了。”
姐姐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福姬公主一眼，生怕多看一眼就舍不得放手，她摆摆手，示意我们出去。
我牵着福姬的手走出了福寿宫，娴妃和德妃的马车停在门口，她们两个没下车，隔着帘子和我说话：“千雪，我们走了，皇后娘娘就劳烦你多用心照顾，福姬公主，上车吧。”
“好，早点出发，到行宫也该太阳落山了。”
极为简短的告别，我们之间舍弃了所有华丽的辞藻，可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间，却都写满了我们的依依不舍。
马车动起来，没有任何留恋，载着她们慢悠悠走出了这座高墙金瓦的华丽宫殿，驶向了暂时自由的一方天地，悠悠浮生，不过数载，但愿这片刻的安宁能让她们获得内心的充盈，可以抵挡住后宫日后的漫长岁月。
讲心里话，我希望她们两个永远不要回来，离开这皇宫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受罪。
虽说不送她们出宫门，可我还是登上了高高的城墙，目送她们的离开，自始至终，皇上都没露面，他今日格外的忙碌，忙着召见亲信，拟定苏家的罪状，铲除威胁皇权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