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反社会人格
来接送沈鹤和苏木的是一辆警车。
日向警官今天正好需要到感化院补充提交朝比奈绘梨的相关证词,以帮助感化院制定诊断和治疗安排。
沈鹤坐在后排闭目养神,苏木窃窃低语:“坐警车的感觉很奇怪吧……”
知道沈鹤不能在此刻回应自己,她也没有等沈鹤开口,继续道,“但是也很新奇,看电视里警车追击犯人的时候,就会开车顶上的灯,其他所有车辆都会让道,好酷!但还是不要出现需要飞车追踪的犯人比较好……”
就在苏木自言自语时,副驾驶的日向警官回过头来笑道:“之前一直忙,都没机会来问您,您是怎么去了一趟鉴定科就知道朝比奈绘梨他们在哪里的呢?”
这个问题,同时也吸引了苏木的注意力。
她是被朝比奈绑架过去的,那座废弃的工厂仓库也是前三起案件实施虐待、杀害和分尸的第一现场,警方进行了一个月的排查,才将范围缩小到四处地点。
可沈鹤只是去一趟鉴定科就知道是哪里了。
日向警官又困惑又敬佩。
沈鹤老神在在地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睁开眼睛,平视日向警官。
“我查看了从被害人身上取样的泥土。”
日向警官歪了歪头,“可我们锁定的四处地点,地势相近,土壤成分相似,只是泥土怎么能分辨出是具体来自哪一个地方,而且中途被害人还被转移抛尸过,也可能是被发现的沾染上的泥土啊。”
沈鹤道:“第一起案件被害人的尸体是在河边找到的,从鉴定报告上来看,被害人的袖口处检测出了微量碳氧化合物的混合液体,初步推断来自石油,能储藏石油的地方,需保持干燥,地势低洼,位置偏僻,远离明火,四个位置里只有两个符合,又要满足她一个小姑娘能搬运五六十斤的小孩,还不能太引人注目,那位置必须要离学校和她的家里足够近,就只有那一个了。”
日向警官醍醐灌顶,又是夸赞,又是自愧不如的。
沈鹤只是淡笑,没有谦虚客套,也没有洋洋自得。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您当时在那废墟里,慌不择路地找什么呢?”
说起这个,沈鹤面上略有一丝尴尬,他垂下眼眸,瞥了坐在身边的小肥啾一眼。
她也好奇地眨着那双豆豆眼,盯着沈鹤,等他下文呢。
沈鹤挪开目光,“没什么,本来以为还有个拼命小英雄没找到。”
日向警官愣了愣,旋即想到,沈鹤也许指的是在“圣蔷薇骑士”一案中,出庭作证的小铃音,那会儿人站在废墟里,眼不能视物,没看清,也不奇怪。
“您说的是吉永铃音吧,这孩子确实勇气非常,在法庭上表现得非常好,不怯场,说话有理有据的,还一腔热血、正义,这个年龄段真是少见。”
苏木在一旁跟着点头。
沈鹤脑袋扭向车窗,动了动嘴,此时日向警官已经转回身去,苏木也没能看到他的动作,也就没有人看到,他无声的说了一句“傻瓜”。
警车行驶,大多数车辆都会让路,这一路行驶通畅,连红灯都没遇上。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一行终于抵达了少年感化院。
沈鹤一直默默地跟在日向警官身后,等他办理手续,末了才由工作人员带着做了登记,去了探访室。
房屋中间由玻璃墙隔断,又分出四等份的格子间。
沈鹤坐在探访室外客的一边,五六分钟后,朝比奈从那一头进来。
她穿着灰扑扑的长袖长裤,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额前碎发显得有些凌乱,整个人看着有些颓废,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在见到沈鹤的那一刻,她愣了愣,细细打量了好一阵,才缓缓落座。
在朝比奈的记忆里,沈鹤这个人,居然跟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不上号。
这也难怪,沈鹤本就是空降过来做图书馆管理员的,统共也没几天,而且巧合的是,朝比奈每回去图书馆,沈鹤都不在。
苏木此时正趴在沈鹤胸前的口袋里,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玻璃窗对面的少女。
沈鹤举起电话,朝比奈也照做。
可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一时间场面无比的寂静和诡异。
朝比奈一直在观察沈鹤,沈鹤却对这小丫头没什么兴趣,他本来只是打算来做苏木的一个传声筒的。
而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苏木,在翻着眼珠子看到沈鹤那无奈的表情后,才窃窃传声:“你问问她,后悔吗?”
沈鹤抿了抿唇,才干巴巴复述:“后悔吗?”
苏木语塞,这人怎么一点艺术加工都不给,上来就这么直接!不寒暄一下吗?
沈鹤的听筒拿得很低,方便苏木能听清朝比奈说话。
被提问的少女显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知道对面这人是谁,在这个案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这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她完全没有想要回答的念头。
沈鹤侧着脑袋,并没有正眼看她。
也是他的这个侧脸,才让朝比奈想起了什么。
坂木柊圆规刺女同学那回,她记得,有个成年人跳出来阻止了,当时她站在走廊的一端,只是隐隐看到了沈鹤的侧脸。
“我记得你了。”她突然开口,语调清清冷冷的,还带着渗人的笑意,听得苏木打了个寒战。
沈鹤挑了挑眉,仍旧是侧着脑袋,斜睨她。
朝比奈觉得有趣,这人满脸写着不情不愿和她对话,可又举着电话不肯放下,真有意思。
想起男人问的问题,她回答:“为什么后悔?我难道不也是一个被害人吗?”
苏木蹙起眉来:“可前三起案子里的被害者是无辜的,和你并没有过节,你对他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朝比奈笑出声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有什么可愧疚的……噢,你没有听过那句话,杀戮是神的指引,不是我来选择伤害谁,而是神赋予了我伤害他人的能力,我有能力了,我想这么做了,他们送上门来了,这就是命中注定的。”
这段话,苏木在坂木柊的邮箱里看到过,那时她以为这只是坂木柊随口胡诌的一段话。
直到前两天沈鹤在家里查看国内的那起案件后续时,苏木在那堆档案资料里,看到了同样的一段内容,只是那段文字是用英文写下的。
苏木迟迟没有开口再说话,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们只有四分钟的探视时间,此时已经只剩下一分钟了。
沈鹤:“你杀了那么多人,你今天或许能逃过一场死刑,可你最终还是逃不过你的末日。”
朝比奈摇摇头,她整个人十分的放松,身子斜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那可不见得,在枪响之前,我仍旧有见到黎明的希望。”
后方的警员已经在通知清场,要带朝比奈回去。
临挂电话前,朝比奈又说:“我说过了,这不再只是一场游戏,这是一个开始,既然无法将我杀死,那么我将用绽放的蔷薇之花,为你们的无能送上终末的哀歌,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一个好孩子。”
这段话,是她的第四封信里写到的。
苏木错愕。
“日向警官不是说这几天她在这里接受教育感化,进展很不错吗?她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她还在想犯罪的事?”
“你有没有听说过‘反社会人格’这个词?”
沈鹤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和前面带路的警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神色庄严肃穆,眼神像是寒冬腊月结在屋檐下的冰凌,说话的语气也寒了三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犯罪是源自于他们天生的心理缺陷,他们不会被真情感动,不会被司法矫正,他们肆意妄为,轻视一切,犯罪学家加罗法洛曾经在《犯罪学》里写到过‘他们不具有真正的悔恨,不惧怕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