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粗心?
罗小菲很烦躁。
赵女士请了位大学生来辅导罗小菲,主要工作包括监督罗小菲写作业,在她瞌睡的时候把她叫醒。
罗小菲并非贪玩不爱学习,相反,她小学也曾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只是随着年级升高,她学得越来越吃力。
赵女士找老师了解过情况,发现罗小菲的问题是上课走神、打瞌睡,写作业时坐不住,考试也特别粗心。
有段时间罗小菲上课睡得太多,赵女士还担心她病了,带她去检查身体,结果一切正常。赵女士看着自己生龙活虎的女儿,觉得应该确实不是健康方面的问题。
她问罗小菲,罗小菲说课文太难了,看不懂,不懂就很无聊,无聊了就犯困。
于是赵女士请了家教,一对一补课,几个月下来,收效甚微。每回家教老师谈起罗小菲,都是摇头叹气。赵女士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自己女儿不太聪明这件事。
虽然如此,赵女士认为也不能放任自流,难一些的可以不会,最基础的作业还是得完成的。
让罗小菲自我管理太不现实,谁知道她会不会写着写着就见周公去了。赵女士周末经常不在家,家里保姆又惯着罗小菲,于是赵女士雇了个大学生监督她。
大学生很严格,赵女士很满意,罗小菲很痛苦。
周末的白天罗小菲都被关在家里学习,晚上大学生要回学校,所以罗小菲傍晚能得到出去放风的机会,晚上的时间也相对自由。
现在罗小菲没有能约出来玩的小伙伴,傍晚她唯一的去处就是道馆,找师傅聊天,偶尔帮她带带学生。
赵女士觉得女孩子要学点功夫防身,所以在罗小菲六岁时就送她去学跆拳道。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两年拿了黑带,只是由于年龄原因段位升不上去。这几年罗小菲又陆续学了些柔道、泰拳的技术,目前虽然谈不上高手,但对付普通人已是绰绰有余。
否则她一个人也打不过五个小混混。
一对五还是吃力的,她自己也没讨到便宜,挨了不少拳脚。师傅曾告诉她以一敌多的窍门,那就是揪住其中最弱的照死里打,逐个击破。那天是她第一次把这句话运用到实战里。毕竟道馆是严禁私下斗殴的,平时对抗练习也是一对一。
当然,真照死里打是不可能的,只是要打出那种气势。罗小菲甚至得收着点力道,怕把人给打出事。事实证明她是明智的,因为后来那些人竟厚颜无耻地向她索赔医药费!罗小菲想起这事就来气。
打斗发生在监控拍不到的角落,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没有证据,又都是未成年人,警察两边教育警告完就放人走了。最后因为对方被打得更惨,赵女士替他们出了一部分医药费,但她坚持女儿没错,这并非赔偿,而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帮助。
这事之后,赵女士就给她办了转学手续。
在那之前,罗小菲从未想过用暴力解决问题,那天也是情势所迫,她要是不把人打趴,恐怕就不是被打那么简单了。
从道馆回家后,罗小菲洗了个澡,抱着鲸鱼玩偶坐在床上发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鲸鱼脑袋。
想起初一发生的那些事,她仍感到委屈。
她至今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那个女生嫉妒的。那女生家里有钱有势,家境比她好,成绩也比她好,是年级第一。那女生说她长了一张讨男生喜欢的脸,可她觉得那女生长得也不差,何必嫉妒她?
罗小菲叹气,或许她这辈子也想不明白,要是明白,说不定就变成和那女生一样的人了,她才不要做那样的人。
她又忍不住拿孟嘉羽来比较。同样是年级第一,孟嘉羽看起来比那人无害多了。首先她家境一看就很普通,没有仗势欺人的资本。她也不搞小团体,没有小跟班,虽然班上好像有几个怪姐姐是她的忠实粉丝,不知道该算亲姐粉还是亲妈粉。
孟嘉羽这人好像对谁都是那样,礼貌又疏远,温和却没有温度。只有学习偶尔能让她充满热情。
罗小菲在心中别扭地承认,她不该因过去的遭遇迁怒孟嘉羽,孟嘉羽并未做错什么。相反,即便自己态度恶劣,孟嘉羽也始终对自己友好,语文课的时候,她还偷偷帮自己。
罗小菲心情复杂。或许她是有点嫉妒孟嘉羽的,她想。
想到这,罗小菲想起那天问孟嘉羽,为什么她数学课和物理课不做笔记。
孟嘉羽当时回答她:“因为记在脑子里比较快。”
“不写下来,忘了怎么办?”她又问,不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结果孟嘉羽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说话。
罗小菲一看她那熟悉的表情,就决定不问了,她一点也不想听孟嘉羽的装x发言——好吧,或许不是装x。
要是自己有孟嘉羽那样的头脑,是不是就能轻松看懂课本、背下单词和课文?还是说孟嘉羽有什么记忆的诀窍、不为人知的学习妙招?
罗小菲有些心动,要不她还是向孟嘉羽请教两招吧?偷偷地。
王老师说得对,这么好的机会,她确实应该珍惜。虽然不见得有用,但试也不试就说放弃,可不是她罗小菲的作风。
这天晚上,罗小菲决定,从下周一开始,她要对孟嘉羽好一点。
周日晚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气温降了几度,晚风十分宜人。到了周一早晨,小雨演变成瓢泼大雨,雷电交加,路面上很快汇集出了涓涓溪流。
平时骑自行车上学的孟嘉羽今天改乘公交。雨太大,即便穿了雨衣,骑车的话裤子和鞋子依然会被打湿。
公交站就在学校旁边,十分方便,从校门口到教学楼不算远,只要小心一些,就不会弄湿鞋子。孟嘉羽不喜欢穿雨鞋,觉得硌脚。
孟嘉羽走进校门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开进学校,朝教师办公楼下的停车场驶去。
一些家住得远的老师会开车来上班,更多的还是骑电动车。办公楼和教学楼贯通,从停车场上去,一滴雨都不会淋到。
不过,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不是老师,而是罗小菲。她一下车便扶着车门干呕了两声,掩着嘴面色痛苦。
“怎么还是这么不会坐车。”赵女士叹气道。
“才没有,我只晕轿车!”罗小菲缓过来了,反驳道。她乘公交车不晕,坐小车却晕得厉害,否则她也不用每天挤公交上学。
罗小菲之前和赵女士撒娇,说想要一辆电动车,方便上下学。赵女士没答应,不过已经想好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送给女儿。
“嗯,你说的对。早餐拿好了。”赵女士把豆浆和奶黄包递给她。
罗小菲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
“傍晚要接吗?还是你自己回去?”赵女士问。
罗小菲想了想,道:“如果雨还大,就来接吧,雨小我就坐公交。”
“好,那放学你自己和宋姐姐联系。”赵女士指的是她们家司机小宋,“宋姐姐”是罗小菲的叫法。
“嗯,那我上楼啦,拜拜!”
赵女士目送女儿背影消失,才让小宋开车离开。
罗小菲跑上楼,到了班上,直奔座位。这周她们轮换到了第三组。
她和孟嘉羽打招呼:“嗨,孟嘉羽!”
孟嘉羽对罗小菲突然的热情很意外,要知道上周罗小菲到校时从来不和她打招呼。
“可能是第一周还不熟的缘故。”孟嘉羽心里想,暗自开心。
“嗨。”孟嘉羽回了罗小菲一个浅笑。
罗小菲心说孟嘉羽好冷淡,再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孟嘉羽不就是这样,她的待遇好像已经比别人好了。
孟嘉羽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早读,小声念着上周学的古文。
罗小菲交完作业回到座位,孟嘉羽停下来,抬头看她,问:“十遍,抄了吗?”
“……”罗小菲一瞬间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只在心里吐槽孟嘉羽的记性太好。
罗小菲从书包里翻出用来抄写的作业本,翻到那一页,推到孟嘉羽面前,然后看着她,一副“请您检查”的表情。
孟嘉羽先是扫了一眼,便皱起眉头。她打开笔袋,没有红笔,于是拿了支蓝的。
罗小菲犯起嘀咕,心想难道她抄的有问题?还是漏了一遍?
孟嘉羽开始圈她的错字,等她圈完第一遍的,罗小菲傻眼了。她竟然抄错了这么多吗?难道她近视加深了?
孟嘉羽神色凝重:“你……为什么抄书也能错这么多?”
她说这话绝没有笑话罗小菲的意思,她是真心实意地不解。
罗小菲表示她也很想知道。
孟嘉羽继续检查后面的,留罗小菲在一边陷入自我怀疑。
检查完了,孟嘉羽替罗小菲做了个总结:“这几个字你每一遍都错得一样:‘直’中间三横你全写成两横,‘游’的最右边你写成了反文旁,‘猿’的右边写成了‘哀’……”
“直里面是三横吗?”她为什么只数出两横?
孟嘉羽严肃地点头。
“好吧……”虽心存疑惑,但既然孟嘉羽这么肯定,那她信就是了。
“第二个问题是,你写字经常缺画少点,有的还缺了半边,”孟嘉羽继续总结,用笔依次指了好几个字,“还有这里,你应该是看岔行了。”
罗小菲翻开书仔细对比,发现的确如此。她讪讪道:“以前的老师也说我老是粗心。”
粗心吗?孟嘉羽若有所思,未置评论。
“订正一下吧。”孟嘉羽把本子还给罗小菲,自己则继续早读。
罗小菲一边订正,一边听孟嘉羽以毫无起伏的声音念着课文。孟嘉羽的声音很清澈,还未变声,带着点稚气,但因为语调缺乏起伏和情绪,又消去了这声线本身的稚嫩。
听久了居然有点魔音贯耳的效果。她脑内开始循环播放孟嘉羽的读书声,出不去了。
至早读课快结束时,罗小菲突发奇想,试着背了背《与朱元思书》,然后惊奇地发现,她居然流畅地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