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没锁门
成千上万个婴灵从洞中倾泻,如泄洪般猛烈,像复制粘贴的流水线,可他们曾经是有机会做人的。
婴灵里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小的不过40几天,大的两岁左右。
它们的表达方式只有哭。
摔打之下,地上不乏残肢断腿,小胳膊小腿儿肉乎乎地,直到泛着青紫,逐渐僵硬。
查恶司,罚恶司,善赏司分别负责给婴灵分类,整理出数量后统一交由判官司复核,最后由轮回司送入轮回道,祭法器六道轮回。
自然死亡或是先天性疾病引产死亡的,怨气相对会小,可能在地府服刑百年便可以再入轮回。
被无缘无故流产引产掉的孩子怨气最大,业障很深,不但难超度,再世为人的机会也很微小,这便是受其母的因果,所以这些婴灵会执着的缠着阳间的母亲,想和妈妈一生一世。
婴灵是善赏司的判官,负责给最“干净”的婴灵分类录入,她拿出一摞黄纸,盘腿而坐,每个来“报道”的婴灵都会降落到黄纸上,经过判官的查验生平后,焚烧即可登录在册,也就是在地府有了“身份”。
“姐姐---我piu~”
“漂亮姐姐我是因病被流产的。”
婴灵看到说话的婴灵乖乖地躺在黄纸上等着登记,婴灵查了下,这个婴灵的母亲前世背了阴债,这一世的孩子多少都会有些磨难,是考验家长,也是考验孩子。
她看着黄纸上肉胳膊肉腿儿的小人儿,点了点他的鼻梁:“你是先天性心脏病,不过不严重,是可以治好的,你的母亲流掉了你,往后也不会有比你更健康的了。”
“姐姐,我想要轮回做人,可以帮帮我嘛---”
婴落没有被婴灵的乖趣心软,敲了敲身边那个自称地府第一帅的程惟念:“帮忙查查,他阳寿多少?”
程惟念被女神“钦点”,心里高兴坏了,乖乖地翻出生死簿,像诗朗诵般做作:“阳寿43。”
婴落笑着看黄纸上的小人儿:“判你去地府服刑直至阳寿尽时。”
“姐姐---帮帮我嘛,是妈妈流掉我得,不是我不想出生哇!”
婴落再不听,一束火苗点燃了黄纸,给婴灵打开了去地府的路。
蓝苏识有关注婴落,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一定会用些不为人发现的小技巧让婴灵顺利投胎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呢。
明明那天天君让机缘仙子给了她最好的命运,且有青莲香炉护身,怎么处理事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程惟念。”婴落话中透露出责备:“这婴灵是足月被引产的,背大因果债,你怎么能放到我善赏司这里,这有什么善事可嘉奖?你查恶司能不能敬业点?”
程惟念:“”
嘤嘤嘤,女神怎么这样了,以前可是没少给鬼鬼们走后门开绿色通道啊,我这上赶着给您送活,您竟然当着大家的面砸我面子!!!
“好好的,我注意一下。”
婴落瞪了一眼程惟念“恩”了一声,继续做事了。
六月十六共超度了十万零八千婴灵,呈逐年递增的趋势,判官们烧好的婴灵判决都在城隍爷手上。
城隍爷整理好,盖上印,交给程惟念,他不住地摇头:“越来越多,每年来城隍庙里求子的不少,还愿的我没看过几个,倒是每年没堕胎的这么多。”
蓝苏识接过城隍爷手里的婴灵信息,淡然:“阳间的事我们管不了。”
婴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所以来求愿的人,总说自己命不好,财运不好,身体不好的,人讲三世因果,有的人之所以能投胎就是来还果债的。”
蓝苏识淡淡地看了眼婴落,如果以前的话,她一定会说:“所以呀!我们判官就是要给这些可怜的婴灵一次机会,让他们有做人的机会!好好改造呀!”
然后会翻翻桃花眼给蓝苏识,补一句:“是不是呀?蓝判?”
城隍爷已经归位,判官们也要回地府了,除了婴落。
程惟念临走前,小碎步挪到婴落身边:“你现在和蓝判真像!”
婴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蓝苏识,蓝判。
“我像他?为什么不是他像我?”
程惟念:“这都不重要,我可以感动你的!你放心,你现在出道了,以后我会多来看你的!”
婴落嫌弃地看程惟念,往后退了三步:“不必不必。”
看了看蓝苏识,又说:“我发现我一看见蓝判啊,我这胸口就特别烫。”
程惟念看她捂着胸口,很难受的样子,于是紧张地关心:“哪痛?我给你按按!”
婴落推开程惟念的手,要不是蓝苏识发话,她差一点就要给人踢出城隍庙。
蓝苏识严厉道:“程惟念,不走,等着想去护法童子身里住几天?”
程惟念吓得连忙摆手,和婴落道别,依依不舍地。
婴落都快走出视线了,人还在自作多情地说什么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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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几天,回想起六月十四的种种,还是没彻底想通,问师父,他也说不出什么,还说以后不要叫他师父了,唤作道长即可,说的斩钉截铁。
婴落气得,想气气师父:“行,那我以后叫你老头!”
没想到师父重复了一遍后,还很开心地点头:“好,老头好。”
婴落拿着包就走了,道长追出来,拿了一沓黄纸给她:“这些都是城隍爷点名的有缘人,也是你的任务。”
婴落恭敬地接过来:“行了,老头儿我走了。”
“有空回来多看看老头啊!”
婴落头也没回,只摆了摆手。
这架势,又是不用回庙里住了,又是不让叫师父的,下次回来是不是直接给逐出城隍庙了?
不然你来个狠的,一刀切算了,每次都给来一刀。
望着婴落远去的背影,道长笑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回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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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黄纸,第一张上面的有缘人名叫霍青山,求助的事是孩子被人当街砍死,按照目前证据,判凶手故意杀人罪,但霍青山认为儿子的死不止是凶手的原因,还有一个人必须也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婴落联系到了霍青山,香客本来是想约婴落在咖啡店见面。
她是解决事的,那么“家”就是最好的地方。
按照地址,婴落来到了霍青山的家里,这是一套老旧开放式小区,居住的大多都是老人,顶层是七楼,婴落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住六楼,颤颤巍巍的上楼,走几步就要歇一会儿。
霍青山在楼下等婴落,把她带到了家里,他家住在三楼,养尊处优的婴落爬三楼都气喘吁吁的。
霍青山说:“我的儿子是医学博士,刚毕业,单位都找好了,儿科医生,前途一片大好啊,半个月前,他说和朋友出去吃饭,上午的时候我们还通过电话,直到晚上也没有消息,电话也不接,到了夜里十点了,他朋友把电话打过来,说在派出所呢,还说我儿子霍朗死了。”
霍青山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的哭起来,起身走到儿子的遗像面前,摆上了霍朗生前最喜欢吃的水果。
屋里的香味很重,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霍叔,你思念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在家里烧纸钱是有危险的,你找庙里的诉求是什么?”
霍青山接着说:“霍朗的朋友林暖说他们开车出去吃饭,下车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还发生了口角,那个人手里拿着刀,而且醉酒了,霍朗就让林暖先上车,林暖上了车后我儿子和那个人发生了肢体冲突,那人用刀砍我的儿子,林暖报了两次警,警察来的时候霍朗已经死了,报警的录音里听到了一个声音,我记得我儿子车子锁车的声音,就是林暖把车门给锁了,但是林暖不承认,警方那边也没有确切证据。”
婴落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林暖为了自保,反锁了车门导致您儿子霍朗被砍死,断了您儿子最后的逃生路是吗?”
霍青山点了点头。
查了霍朗的八字,虽然不及生死簿查的确切,但可以确定的是霍朗是阳寿未尽,横死,这类人造业深重,怨气极深。
“林暖是谁?”
霍青山摇摇头:“我听霍朗提过,是同学,也是学医的,别的就不太知道了。”
“对了!”霍朗突然想起了什么:“判决下来我看了卷宗和判决书,凶手的口供是说,凶手是林暖的前男友,前男友想和林暖复合,女孩不同意,说已经有男朋友了,凶手就跟踪林暖,堵到林暖和我儿子在车里,林暖还说我儿子是她男朋友,凶手说他当时很愤怒,拿出刀就砍霍朗。”
霍青山扶额抹泪:“凶手说林暖反锁了车门把霍朗挡在车外,可林暖说她没有反锁车门,但是我从报警录音里听到了锁车的声音的!”
婴落犯了难,她一不是警察,二不是法官,有啥用
“霍叔,法院都已经判下来了,我也没有能力干预警察和法官啊。”
霍青山无欲无求地点点头:“是啊,都判下来了,凶手故意杀人罪判了死缓,是可以给孩子交待了,但是那个林暖我就觉得不对,她如果不反锁车门的话,我儿子肯定能进车里开车走的啊?林暖都没有对霍朗施救,她是有责任的!”霍青山几乎要给婴落跪下去:“我不要钱,我也不要赔偿,我只想让害我孩子的人付出代价,得到的赔偿钱我都会捐出去的,因为这件事我微博有几百万粉丝,我可以发声明,我一分钱不要!”
婴落看着霍青山,阖眼看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