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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骑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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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初升,光线柔和,照在脸上暖暖的,离年关只剩下月余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各行各业,行色匆匆。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为了生计,他们总是要早起的。

    和往日不同,朱雀门开了,门内权贵往来招呼,官老爷们的轿子停了长长一排。

    朱雀门横街上,每隔几步就有站岗的带甲士兵。身着明光甲,装备精良的禁卫军骑兵三两成群,游走在皇城的城墙外围。

    平康坊北门坊墙外围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带甲的士兵围成一圈,阻隔了人群,身后的泥瓦匠们正加紧修补坊墙。

    视线越过坍塌的坊墙缺口,能看见里面的场景,废墟一片。废墟中心的地面坍陷了一块,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北曲原址上的几栋青楼竟凭空消失了,仿佛被天外流星砸中了一般!

    妇人们纷纷拍手称快,说是糟了报应。

    李余年坐在钦天监天台边缘,俯瞰着京城清晨的景色,脸上神情慵懒,放松。

    沈问身着朝服,默默立在身后。目光深邃,陪着一起看着眼前的这片宁静祥和。

    “地牢七层,有一个妇人说知道是谁带走了赤晴。”

    “呵呵,急这个作甚,晾她两天再说。”

    李余年默不作声,看着远处,嘴角微微上扬。

    沈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啊。”

    “国师觉得陛下能容得下我吗?我手握大遂最高战力,与钦天监渊源深厚,与三皇子更是莫逆之交,而且还是诛杀国舅爷虞衡的间接凶手。”

    李余年转过头来,笑容和煦,继续说道:“国师不必为我争,不管过程怎么样,我的目的达到了,陈大人肯定是能脱身的。”

    沈问沉默了,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跟你娘亲一个性子,不争不抢,仿佛这世上就没她看上眼的。”

    “我娘看上了我爹,我爹长得可老实了。哈哈哈!”

    “哈哈哈!”沈问也笑了。

    沈问递出一个黑色的手环,说道:“我研究了一辈子,就成功了一个,带空间功能的星云石。”

    李余年接在手里,细细的手环入手竟十分沉重。

    沉浸心神往里看去,内部空间大概有胸前玉佩一半大小,放着两个柜子。

    一个略长,满架子的书籍,一本本摆放整齐,还带着分类标签。一个略短,带着抽屉,和二楼的药柜相似的,每个抽屉上都贴着物品名称。

    两个柜子一丝不苟的样子,很符合国师的性格。

    李余年突然笑起来,说道:“这个送给麝月,估摸着会哭出声来。”

    “哈哈哈!”爷俩都笑了。

    心念一动,一个木盒出现在手中,递还到沈问手里。

    “还是交给陛下吧,在他手里毕竟是个筹码。用得好的话,不至于天下大乱。”

    沈问汗颜,居然没藏住。

    李余年抬起手掌,掌心一股微红的光芒闪起,发出一股与麒麟血晶一样的气息。

    沈问恍然大悟!不禁讪笑不已,儿孙自有儿孙福。

    李余年起身,抬手抱拳,给沈问深深作了个揖。

    沈问笑的欣慰,脚下白光渐浓。

    即将消失前,扔出一块玉牌,说道:“走之前带上地牢那个孽畜,这个是她的血契。保管好,她的生死,在你的一念之间。”

    玉牌入手冰凉,拇指大小。颜色翠绿,晶莹通透,中心夹着一抹鲜红,其状如血液滴落后,缓缓晕开。

    背面角落刻有一字,璃。

    李余年叹了口气,真是甩不了手啊。

    大理寺这边,陈松据正在从牢房里往外搬东西。早上接到了一道旨意,大意是护驾有功,功过相抵,官复原职。

    当初执意忤逆圣意,让皇帝吃了个哑巴亏,肯定是驳了面子的。

    好在陈松据并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的,能官复原职就已经很满足了。

    人还真是贱骨头,住了这些天的牢房,现在要搬走,竟然有些舍不得,陈松据不禁摇头苦笑了起来。

    牢头眼尖,看了出来,在旁边耍贫嘴。说道:“陈大人,多大点事。您要是喜欢,我给您留着,以后有空常来住。”

    “去去去,我还住上瘾了不是!晚上来我家吃酒,给你留了位子。”

    “好嘞!喜事!是得庆祝庆祝。”

    陈松据笑容满面,抱起最后两捆案宗,往自己的办公间走去。办公间不大,酒肆的雅间大小,大理寺每个司直都有一间,一共六间。

    远远地,瞧见房间里人影晃动,以为是手底下的学生在帮自己打扫。

    到了门口,迎出来的人让陈松据心情大好。

    李余年一把接过陈松据手里的一捆案宗,放到屋里的书案上。

    屋里还有一个拿着抹布,踮着脚,擦拭书架的倩影。

    陈松据抬眼去看,觉得眼熟,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放下案宗,就要下跪行礼。

    被李余年一把拦住,说道:“都是自己人,陈叔这是干什么。”

    “公主万金之躯,万万使不得!”陈松据言语激动。

    周宜见状,收了抹布,嫣然一笑,说道:“陈大人可太见外了,你是余年哥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

    “哎哟,公主折煞下官了,这要是让大理寺卿瞧见,我可就卷铺盖回家喽!”

    寒暄完毕,三人落座。

    李余年开口说道:“陈叔,我是来辞行的。”

    陈松据诧异。经过昨日一战,这不是刚刚起步吗!

    同样诧异的还有周宜。

    “余年,你这是要去哪?我还以为你要留在京城大展拳脚呢?”

    “现在还没想好,年关将近,先回一趟朱村老家,看望家中长辈。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麒麟前辈,脑子里有一些线索,需要求助于他。京城的案子背后肯定还有更高一级的主谋,我想继续追下去。”

    陈松据频频点头,他是查案多年的老手,深知其中的要害。主谋不除,后患无穷。

    “也好,人各有志,这前程,也不一定非要在朝堂之上。那你准备何时起程?”

    “吃完酒再走。”

    “什么酒?”

    “当然是陈府的接风洗尘酒喽!”

    “哟!哈哈哈!你瞧瞧我这脑子!好!好啊!我家夫人肯定会很高兴!”

    出了大理寺,周宜的兴致不高。一直给李余年脸色看,又怕他真的生气。小嘴撅得老高,又时不时的瞧一眼他的脸色。

    李余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万里无云,日头尚好,稍有一些清凉。

    “想不想骑马?”

    “啊?”

    “走!咱们买马去!”

    说罢,李余年牵起周宜的手。加快脚步,穿梭于往来的人群,直奔西市而去。

    入西市西北门,经过一片清澈的放生池。是长安城内为数不多,对百姓开放的水景胜地。

    一栋栋佛屋经楼环池而建,杨柳依依。内里雕梁画栋,壁画铺陈,美不胜收!

    难得今日天气晴朗舒适,池边游人如织,竟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一条连通放生池的水渠,斜穿整个西市。宽两丈,深一丈余,是放生池的水源通道,连接着永安渠。

    隔岸依稀能看到马行的招牌了,脚步却停了下来。原是远处石桥狭窄,卡住了人流。

    李余年拉着周宜来到水渠边,一把横抱起周宜。大声喊道:“对面的客官,劳驾,让个路喽!”

    紧接着,屈膝一个深蹲,猛然间一跃而起。

    伴随着周围游人的惊呼声,和周宜的惊叫声。二人衣袂飘舞,平稳的落在了对岸。

    喝彩声,掌声不断!

    李余年放下周宜,抱拳四顾还礼。羞得周宜直拉他衣角,直呼快走!

    马行的掌柜是个肥腻的西域汉子。大高个,蓝眼珠,黄头发。说起话来舌头打着卷,不太易懂。

    前门的几匹普通马,李余年都没看上。

    西域汉子示意二人跟他走,后院有刚到的极品。一边走着,眼睛时不时地瞟周宜一眼,不停的对李余年竖大拇指。

    李余年会意,拱手回礼。

    转头对周宜说道:“夸你呢!说你长得美!”

    周宜笑逐颜开。

    西域汉子直点头。

    接着又指了指李余年,还是一顿竖大拇指。

    “我懂了,他肯定是说你也长得俊俏!”周宜说道。

    “可拉倒吧,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说我运气好!”

    西域汉子哈哈大笑,直拍李余年的肩膀。

    “哈哈哈!”周宜没忍住,放声大笑。

    正当李余年怀疑这西域汉子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做买卖的时候。

    后院的几匹马,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目光。波斯马,大宛马,突厥马,每一匹都是体型高大,肌肉健美,毛色亮丽,神俊不凡!

    天山马只配站在角落,当一片绿叶!

    “刚到的,你运气好,迟一天就没有了!”

    果然,男人对于马的喜爱是共通的,跟掌柜的说话利索与否,没有一点关系。

    交易全程,没有一句废话。

    立好市券,双方签字画押,整整五十五万文!送马鞍。

    李余年挑了那匹枣红色的大宛马。

    装好马鞍,李余年一把抱起周宜上马坐稳,牵着出了西市西门。

    “想去哪?”

    “都行,可是只有一匹马,怎么骑?”

    “五十五万文一匹呢!我可没那么多钱买两匹,挤一挤呗!”

    说罢,李余年翻身上马,拉过缰绳。二人同乘一匹马,周宜陷入了李余年的环抱,顿时双颊通红,小脸几乎埋进了自己的双肩里。

    李余年见状,取了一件带兜帽的大红狐裘披风。细绒的料子,帽口和领口装饰纯白狐裘,金色的长系带。

    红白相配,既热情又纯洁,很适合周宜。穿上之后飘逸秀美,还很保暖。

    周宜轻抚着披风,难掩喜爱之情。即便是宫里也少有这样的设计样式,不禁赞叹不已。

    “这是我娘留下的,今日起便是你的了。”

    “啊?”

    “坐稳了!”

    李余年夹紧马腹,一抖缰绳,驾!

    马蹄飞扬,飞奔而出!

    纨绔子弟,鲜衣怒马的一幕,要在长安城街头上演了。

    向北两百余步,李余年调转马头向东,踏上朱雀横街。拍马加速,马儿嘶鸣!蹄声清脆,逐渐急促起来!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退到一边,指指点点。这是哪家的纨绔公子,撒野竟撒到朱雀横街上来了!前面便是皇城,岗哨林立,等下有他好果子吃。

    朱雀横街宽四十丈,足够任意驰骋。但这是皇宫门前的横街,除了八百里加急公文,还没有敢这么策马飞驰的主!

    李余年不顾路边甲士的呼喝,快马加鞭,飞驰而过!

    号角声响起!几名禁军骑士尾随而至。

    前方甲士听到号角声,迅速集结,立起盾牌,誓要挡下这嚣张的一骑!

    李余年再次拍马,汗血马的提速性能完全迸发出来。风驰电掣间,衣袂翻飞,耳旁的风声呼啸而过!

    眼看要撞上盾墙,周宜被吓得惊声尖叫!

    李余年夹紧马腹,一手揽住周宜的纤腰,一手拉紧缰绳。马儿飞身跃起,足有一人多高!

    一阵失重的感觉,周宜睁开眼,发觉连人带马正在空中飞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马腹下士兵惊慌的表情分毫毕现!回首看向李余年,正看着自己,笑灿如花!

    一股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紧张刺激感涌上心头,愉悦的感觉随之而来。

    清风吹落兜帽,周宜展开笑颜!

    枣红马儿落地,马身稍滞,几乎无缝衔接,再次提速飞奔起来!

    前方宫门处,甲士背靠宫门列阵以待。

    李余年轻笑一声,拉缰绳,驭马转向朱雀大街。

    五十丈的天街,笔直,仿佛激发了汗血宝马的征服欲。四蹄翻飞间,速度拉到极致,一骑绝尘!把跟在身后的几名禁军骑士远远的落在身后!

    “不用追了,追不上了,回去跟上头汇报吧!”

    “你们觉不觉得,马上的女子像是玉真公主?”

    “用你觉得?那就是!已经不是咱们能管的事情喽!”

    几骑回身向宫门走去。

    京城往日也有纨绔子弟当街纵马的,但是敢在朱雀两街上这么嚣张的,大遂开国以来头一份!

    如此离经叛道之事,却吸引了朱雀街旁无数人的驻足观看。透过他们的眼神,明显是艳羡多过于指责的。

    特别是一些少女,妇人,心中已经掀起惊天的波澜。瞬息间,做了一个“有朝一日”的美梦。

    首先,二人胯下这匹大宛马。普通人辛苦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即便是一品大员,仅靠年俸,也要攒个几年。更别提后续的饲养,精细饲料,比一般的人吃的都好。

    其次,这马背上的女子。即便相隔二十余丈,也能瞧见她的头饰时髦,玉梳金钗步摇,一样不落。五官清丽,妆容精致,肤白貌美,笑颜如花!

    特别是身上那件鲜红的狐裘披风,样式新颖,随风起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能驾驭的,更加突显出女子身上不凡的贵族气质。

    最后,这环抱女子的男人。身形健硕,头戴武冠,身着青衣宽袖短袍,一双银白护臂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腰挎一把装饰精美的龙形横刀,一看就不是凡品。

    容貌虽谈不上玉树临风,却走的面容刚毅,横眉冷目的武将路子。

    两人一骑,沿着凡人止步的朱雀天街,由北向南,飞驰而过!

    鲜衣怒马,英雄美人,何尝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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