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卸手
喜儿给宋婉清理了一下伤口,又抹上了雪玉膏,见伤口确实不深也不大,这才放心。
宋婉不敢去见元氏,于是只能躲在卧房里。
落日已经逐渐西去,余晖扫过窗牖,落在小桌上。宋婉晚饭没吃血燕,吃了这么久,心里总隐隐的犯腻,就吃了碗粥,和一些小菜。
原本宋婉已经打算洗漱睡去了的,但桂嬷嬷来了她卧房,与她道:“夫人这些日子甜言蜜语,已经把大人哄好了。昨日,大人已经让奴婢把账本和钥匙都还给夫人。”
宋婉坐在了窗边,面色无波,“这是早晚的事,父亲待她情深意重,不过克扣了我和祖母的分例,父亲顶多气一阵也就消了,哪会真的与她计较。”
桂嬷嬷道:“今夜夫人在大人面前说,快入秋了,说是要给大姑娘做几件新的襦裙,打几支新的珠钗,您快满十六了,总要好好打扮打扮,日后也能寻一个好人家。”
宋婉冷笑,“倒是会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不过这虽是假好意,我领受了也没什么不好。”
桂嬷嬷道:“夫人还说了,您确实该订亲了。夫人撺掇着大人要与老夫人商量此事,看看哪个人家好,两人见一见,若是双方都能看得上眼,就把这亲事订下,待明年挑个好日子,您就出嫁。”
宋婉知道,这是原氏开始忌惮她,所以想让她尽快嫁出府去,别威胁到了她在府里的地位。
宋婉自然不肯,父亲和原氏能给她找什么好人家,她压根不抱希望这事,不过是说的漂亮话罢了。
她也知道,父亲只要和祖母提这事,祖母一定会拒绝,所以原氏休想打如意算盘。
“我知道了,嬷嬷您先回去吧,有什么动静您提前告知我。”
桂嬷嬷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宋婉走至鸾镜前拿着篦梳头,喜儿道:“夫人心肠真恶毒,假好心算计您。”
宋婉眸中含笑,“就她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祖母的法眼。我既然养在祖母膝下了,我的婚事自然是祖母做主,哪轮得着她来操心我的婚事。”
喜儿道:“老夫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王爷,甚至都听不得裕昌王这三个字,姑娘可怎么办呢?”
宋婉摇头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或许以后祖母会喜欢江寂的。”
夜色已经逐渐深去,府内静谧非常,只能偶尔听见一丝风声。
宋婉洗漱过后,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宋婉每日清晨都会在马场练一会儿马术,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看见过宋韵了,今日难得的宋韵来她跟前照面。
她骑在马上,垂眸看着她,见她今日穿一身榴红色箭袖夹袄罗裙,头戴石榴簪花,面上的脂粉涂得细腻精致,气色极好,看起来明艳又漂亮。
“妹妹来找我何事?今日不跳舞练琴了?”
宋韵道:“我的事长姐管不着,只是长姐的马我要去了,我也想学骑马。我已经与父亲说了,父亲已经点头同意了。”
“你要我的马?这马非父亲或母亲给我买的,而是别人赠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父亲同意算什么,他点头根本不作数。”
“可这个家是父亲的,他才是一家之主,家里的所有东西自然都属于他。他要把东西给谁,就可以给谁。”
宋韵说罢就去牵骤雨,宋婉扬起手里的马鞭就向宋韵的手挥去。
她用的力道可不小,虽不及男人的力气,但是宋韵手背上硬生生被抽出了一道鞭痕。
宋韵疼得抽回了手,见手背上的鞭痕触目惊心,眸中隐隐含上泪水,“宋婉,你蛮不讲理,你仗着祖母宠你,你就欺负我。”
宋婉只觉得可笑,“谁欺负谁?又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当然是你!父亲都已经答应把你的马给我了,你快给我下来!这马已经属于我了!”
宋婉扬起右手,又想给宋韵抽过去,宋韵吓得退后了几步,她怒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会骑马吗,我也能学会。
我的马术定会比你好,你今日敢打我,欺负妹妹,父亲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的。宋婉,你等着。”
宋婉道:“你除了会告状,还会干什么。”
“我告状是因为父亲母亲一定会给我撑腰,我可不像某些人,克死自己母亲,又不得父亲喜欢,连告状都找不到人告,只能眼巴巴地像条哈巴狗一样求着祖母疼你。”
喜儿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韵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谁克死自己母亲?谁又像哈巴狗?
我们姑娘的母亲是病逝的,要不是韵姑娘生母不做人,蛊惑大人不疼我们姑娘,我们姑娘至于求到老夫人那儿去吗?”
宋韵脸色微冷,眸子里也带上怒意,“好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嬷嬷,给我掌嘴!”
“我看谁敢,谁要敢动手打她,我就卸了她的手!”
宋婉的话虽轻,但震慑力十足。
这么些日子不见,宋婉好像与之前又不同了,她比之前更有魄力。
宋韵身后的嬷嬷不敢动了,为难地看着宋韵。
宋韵抬眸看着宋婉,“你敢这样做?”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左不过一只刁奴的手,卸掉了就卸掉了,也没什么打紧。”
宋婉说这话时,面上几乎还是带着笑的,但话语却让人胆寒害怕。宋韵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她总觉得宋婉比之之前更不好欺负了。
宋婉见宋韵不说话,冷声问道:“还教训我的丫头吗?”
宋韵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嬷嬷我们走,不就是一匹马吗,本姑娘买得起,还有这没有规矩的丫头,我今日教训不了,早晚也会有别人来教训她,她总没有好果子吃!”
她转身离开了马场,宋婉看她气冲冲的背影,估计没有两三日是消不了这口恶气了。
喜儿笑着道:“姑娘真威武,把韵姑娘都吓坏了。”
宋韵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不是一吓她就被吓住了。
宋婉翻身下了马匹,让照看马匹的小厮好生照看骤雨,警惕让人对骤雨动手脚。
她就怕宋韵得骤雨不成,去害骤雨。
江寂破了案,江盛很高兴,连着赏了他好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
灵真判了秋后处斩,而祁玉被判终身监禁。灵真被审讯时,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与祁玉无关。
但祁玉亲口承认他协助灵真犯案,并交代了每一个女子死去他在旁协助的细节,只求江寂给他一个痛快。
祁玉说他的阿姐死了,妻子也死了,如今灵真也快死了,他活下去毫无意义,还不如到地狱里去找他们,来世他们再做亲人。
然而律法在此,祁玉无法判处死刑。
他便在监牢里自尽了,死时双眸紧闭,走得无声无息。
衙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僵硬。
灵真亦走得极为安详。似乎心已经死了,也无力回天,索性就这样去了,也或许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