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的天使24
少爷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
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没有端着恐惧死一般沉寂的人们。
他的脸色透着死灰色,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在看见周围环境之时,眼底又闪过细碎的光。
司慕言轻声推门而入,看见醒来的少爷,连忙藏起面上的悲,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爸爸,我做了一个噩梦。”他垂下浓密的睫毛,又说,“但梦都是假的对吧。”
他瞧着司慕言,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司慕言抬手又放下,欲言又止。
又是这样。
少爷眼底仅存的光彻底熄灭,周身簌簌发抖,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生机,绝望又无助。
他用最后的力气,让司慕言先出去。
司慕言眼眸暗淡,没再言语,发生这种事情,旁人安慰不了什么。
待他的背影彻底看不见,门被悄然关上。
少爷两行泪倏然落下,双手掩着脸,瘦弱的肩膀止不住的抖动。
可能是哭累了,竟睡了过去。
梦中无数和怀姚的未来让他挂满泪痕的脸扬起一丝笑意。
可是当他的天使姐姐张开美丽翅膀竟是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却只能看着,手足无措。
他猛得睁开眼,又发现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周旁还有不知何时送过来的吃食。
他好像有些饿了,手指捏起一块面包连吞带咽,不经咀嚼,好似这样就能把心底缺少的一块填满。
这种奇怪的感觉和一种莫名的恶心感如同双重漩涡,让他很快心力交瘁,蜷缩于床,嘴角还有着遗留的食物残渣。
暗黑的房间里没有灯光,他感觉身体里的灵魂好似被一点点抽离殆尽,除了外边有些呼啸的风声,还有低低的抽泣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慢慢淡去。
少爷站起身,费力的掀开掩着的窗帘,月光落下,照出他的身子孤影,单薄又破碎。
他终于还是吐了出来,直到肠胃空空,干呕不已。
他无力的倚在墙上。
看不见,为什么看不见。
在月亮的见证下,两颗眼球滚落于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渗人心旷。
少爷空洞的眼睛不断的流淌着血泪,直至彻底掩盖住脸上的泪痕。
他摸着黑,靠着对周边环境的记忆,摸索着走到了钢琴旁,落座。
摸索着钢琴的黑白键,手指上的血液沾在上边,可他看不见。
曼妙的音符开始在手指的敲动之下舞动,少爷一直弹,音符一直跳。
直到血液干枯,直到磨损的手指又渗出新鲜血液,反反复复。
随着一声巨大的“呯”,少爷躺倒在地。
他应该感到痛吗?他不知道。
他又想哭了,想了想,又觉得算了。
他又哭给谁看呢?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他突然想到了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也是在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日子里,离他而去的。
那天,在车上熟睡的少爷,感受到周围剧烈的摇晃,和身体莫来的疼痛,被迫睁开朦胧的睡眼,却被人禁锢在怀里,无法得知现况。
因为抱的太紧,他呼吸不上来,无力敲打着。
那人可能是感受到不对,稍稍松了手,温柔的安抚,“川川乖”
少爷不再闹,尽管那时他还很小,但那不代表他不听见他的妈妈声音中的虚弱。
“妈妈,让我看看你。”少爷着急的说。
“现在不可以哦,妈妈我我现在不好好看。”
声音小如蚊虫。
此时有黏糊的液体滑落在少爷头上,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管不顾的想挣脱开来,哽咽着,“不要不要我不要,妈妈。”
“笨川川女孩女孩子都很爱美的妈妈我啊不想不想难看的样子被重要的人看见的。”
说话之人面白无华,无数碎玻璃渣扎根于内,点缀着鲜红的血液,一根钢锥刺穿她的脚踝,莫大的疼痛一直持续着,折磨的她不成人样。
可她一直咬牙坚持,甚至用手去摁压另一只手的玻璃片,使之更加镶入肌肤,为的是让自己不那么快睡去。
直到救援队来临,她才松了最后一口气,眼角眉梢里,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们纷纷被抬上了支架。
而少爷尽管没有了束缚,也一直紧闭着双眼,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听妈妈的话。
在模糊意识中,他好像感觉到了颠簸,身体被随意摆弄着。
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算了,妈妈可能还在打扮。
好累,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少爷在麻醉针的催使下,意识彻底丧失。
后来的后来,他在睁眼。
他就已经没有妈妈了。
“终于醒了,醒了就好。”
一片黑暗中,少爷眼眶上蒙着一块纱布,司慕言抱着他,宛如一个孩童般哭泣着。
少爷还在恍惚中,他突然看见了怀姚。
那张脸,让一颗枯烂的心再次有了生机。
“姐姐,欢迎回来。”
少爷望着她,泛白的嘴角微微勾起,修长的手抬起指向那方的怀姚。
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甚至是自己,可在那片虚无世界里,他又能看见他的心心念念了。
司慕言倒吸一口气,看向他手指指过的方向,轻松唤道,“小姜你来了啊,你来照顾吧。”
怀姚点过头,少爷感觉到她暖暖的温度,几乎是一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所有的冷冽。
司慕言走开了,朝着走廊进了一个房间。
“笨蛋,我可是天使啊,你下次若再如此,我便真的离去了。”
怀姚的声音贯彻于耳,少爷才真的知道,她是真的回来了。
“这下你只能看见我了,笨蛋笨蛋。”
见怀中少女哭丧着一张脸,那滚落的泪珠,像野葡萄挂着凝露,晶莹剔透。
少爷喜笑开来,伸手想抹去她的泪,可突然想到手上血液的污玷,他又没敢。
怀姚接过那只摇摆不定的手,敷在自己的脸庞,“一点都不脏哦,川川的手还是和小太阳一样暖和呢。”
似乎被戳破了心思,少爷脸红耳热,却固执的没低头遮掩。
他怕又是一瞬间,她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