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苏月承和归一对视，心里却有些吃惊。
少女周身的气场甚至可以和他对峙而不落下风，可苏月承是在公司里工作多年、与诸多老狐狸尔虞我诈磨练出来的，而对方仅仅是一个没经历过风浪的刚毕业的学生。
她几乎变了一个人，眼神明亮而自信，神情自然，言辞锋利又寸步不让，毫无曾经的虚浮和算计，仔细观察，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人升不起敌意，就好像他见到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亲人。
苏月承皱了皱眉，把这个想法抛出脑海。
布置讲究的书房中两人对峙，一个气势逼人，一个游刃有余，气氛一时间几近凝固。
“窣窣……”
一阵细碎的摩擦声打破了僵局。
“什么声音？”苏月承目光落在归一放在腿上的纸盒子上。
归一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直接打开了盒子。
唰的一下，一只白蓝相间的毛绒绒圆嘟嘟的小鸟从盒子里钻了出来，速度快到仿佛再多待一秒它就会被什么盒子怪物吃掉一样。
重获自由后，小蓝鸟张嘴就发出一串委屈的啾啾声，想表达自己的愤怒，可一出来就先对上了苏月承冷肃的眼神。
“啾——！”
小蓝鸟吓得炸起了满身羽毛，毛发愈发蓬松，更像是一个毛绒绒的小胖球了。
少女面不改色把小蓝鸟捞到手里，揉了一把它软乎乎的毛，微笑道：“一个小宠物而已，带过来给小璃看看。”
苏月承也看了小蓝鸟一眼，点点头：“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这么一打岔，气氛缓和了不少。
归一弯起眼睛，清澈如拂面的微风，有种说不出的灵秀，“我建议小璃去创业确实有目的。”
“她最近又和江昊吵架了，江昊你知道吧，就是她那个自命清高的男朋友。”
“江昊总是和她吵架，这次更过分，他骂小璃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羞辱他的尊严，说她就是个社会废人。她昨天哭了很久。”
苏月承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知道妹妹有个男朋友，没亲眼见过，只听她说千般好万般好，才华高有志向，现在正在自己创业。偶尔撞见她吵架后委屈的样子，也因为她解释说只是普通的小矛盾，就没太在意。
可现在听来这哪里是小矛盾，单凭这几句话他就能听出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月承见过这种类型的人，他们往往因某事而自卑，却同时又自命不凡，看待别人似乎总带着一种偏见，仿佛别人都欠他的。
太糟糕了，没想到月璃的男朋友居然是这种人……苏月承宁愿妹妹找一个没什么本事、但能一心对她的人。
他审视：“我记得那个江昊也是你的朋友，你们是青梅竹马吧？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归一立即像是吃到了什么变质食物一样垮了脸：“青梅竹马？不要这样恶心我。就是因为认识的时间长，我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根本不适合小璃。”
“但小璃不这么觉得，不知道江昊给小璃下了什么蛊，每次他们吵架，不管是谁的错，不管他说的多过分，都是小璃主动去和他道歉。”
不是说谈恋爱时吵架了不能女孩子先道歉，但如果大部分争吵都是男方起头，一上头又总是容易说些难听又伤人的话，还不肯主动和好哪怕一次，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苏月承听得脸色漆黑。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得可爱又喜欢撒娇，不管是他还是父母，抑或是亲戚朋友，都对她宠爱有加。
他们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可不是为了给一个人渣当舔狗受委屈的。
“她不肯和江昊分手，所以我就想办法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所以你就建议她去创业？”
倒也不能说这个主意不好，可想创业又不是只有珍珠这一个方向。
“但这是最合适的。因为秘密，这种事本身对她就有一种刺激感。况且她认为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其他方面很难答应。”
而珍珠就不一样了，苏月璃眼界不窄，她也能看出来自己哭出的珍珠质量有多好，而且无本买卖，不管卖多少钱都是纯赚。
——那是就连她都能赚到钱的方法。
苏月承被说服了。
他眯起眼睛，最后试探道：“我似乎听说你对江昊也有好感？你做这些事情，真的没有私心吗？”
归一反问：“我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无理取闹，瞧不起人，还是喜欢他自卑又爱装，迁怒女朋友？”
苏月承：“……说的也是。”
但凡脑子里正常，谁会在看清江昊是个什么样的人后还喜欢他啊。
至于他妹妹，那纯粹是见识的人太少分不清好赖，等他回去可以和爸妈商量一下，对她的保护适当放松一些，让她挨点社会的毒打，好治治瞎眼病。
苏月承叹了口气。
见他不再怀疑了，归一露出灿烂的笑容：“既然没有别的问题了，我们就来谈一谈创业的问题吧。”
苏月承：……？
他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颇有种人畜无害的可爱。
这孩子面无表情时隐约会流露出些惊人的冷淡，仿佛世界在她眼前毁灭都不会引起一丝波动。
可一笑起来，那些冷淡就被全部冲散了，两颊抿出甜甜的梨涡，仿佛是什么毫无攻击性的能治愈人心的可爱小动物。
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可爱。
什么帮忙办公司啦，什么缺少专业的销售人员啦，什么珍珠的鉴定证书啦，什么帮忙打听客户啦……
苏月承听得脸色发青。他自己公司里的事务还堆积成山等着处理呢，因为担心妹妹而请假的一上午更是不知道堆了多少工作，要加班到什么时候才能做完。
他深深闭上了眼，虚弱道：“月璃知道我助理的联系方式，你们直接和他说就好。”
还能怎么办，难道要让俩半点经营都没学过的小姑娘自己瞎整吗？
他们在书房谈了很久。
苏月璃在客厅里望眼欲穿，等啊等，终于等到哥哥和归一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看着两人的气氛似乎还不错，顿时欢呼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归一。
归一接住她，顺手揉了揉她软绵绵的头顶。
即将面临加班深渊、还没人抱抱的苏月承：……
他冷笑一声，道：“我先回公司了。”
“好，哥哥慢走！”
他的傻子妹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只顾着和那个使唤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小狐狸崽子贴贴。
苏月承更心塞了，留给她们一个萧瑟的背影，回公司工作去了。
归一捧出毛绒绒的小蓝鸟：“小璃，你看这个。”
苏月璃非常捧场地哇了一声，眼睛亮晶晶。
很容易让人幻视小狗勾伸舌头摇尾巴，跃跃欲试想要舔小鸟一口。
小蓝鸟自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浑身哆嗦着往她手心里钻。
归一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对苏月璃说：“你这里还有珍珠吗，我有个想法想验证一下。”
苏月璃搬来一小坛珍珠，小蓝鸟唰的一下支棱起来，人也不怕了身体也不哆嗦了，一头扎进了珍珠堆里，幸福地大声啾啾起来。
果然……
归一并没有把它抓出来：“把对你有吸引力的都挑出来，做得好有奖励。”
“啾！”
苏月璃扯了扯她的衣角：“这鸟疯了吗？”
归一神秘地笑了笑：“你之后会明白的。”
苏月璃迷茫地眨眨眼，看着小蓝鸟把金色的珍珠全部扒拉出来，然后依次是黑色，红色……
等它搬完，数量最多的白色珍珠被孤零零的剩下了，看都没被看一眼。
归一沉吟片刻，道：“这些带颜色的珍珠先不要出售了。”
有颜色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对小蓝鸟毫无吸引力的纯白珍珠。
征求过苏月璃同意后，她把每个颜色的珍珠取了两颗带走，苏月璃依依不舍：“有空再来玩哦。”
归一没急着回家，而是循着女配的记忆，来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女配工作的地方有不少见风使舵的家伙，抄袭的事一闹出来，她立即从同事追捧的天才设计师变得人人都能踩一脚。
归一来到公司门口的时候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她一进门就收获了一堆目光，窃窃私语传到她耳边。
“她还敢来啊，她一点都不晓得害臊吗……”
“……抄袭晓晓的设计……指不定以前也是……”
“她不会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知名设计师吧……”
“呵呵，知名是知名，不过这名气吗……啧啧啧。”
无数嬉笑声和嘲讽的目光像毒蛇一般缠绕上来，心智稍弱的人恐怕都要在这铺天盖地的敌意中落荒而逃了。
但黑发的少女只是神态自若地找到女配的办公桌，收拾东西。
她在乱七八糟的纸张里翻出了一份饰品设计稿，正是她被指控抄袭的那份。
饰品以深深浅浅的粉钻构成心形，白银与碎钻做成叶片点缀，整体风格浪漫却内敛，想要蔓延却压抑，仿佛酸涩克制的爱恋。
但粉色的基调又为它增添了几分活泼甜美，让人不禁回忆起自己青涩美好的初恋。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一个脾气火爆的设计师顿时忍不了了，腾得一下站起来，大声道：“你还要不要脸，偷了晓书辛苦设计的作品，把人家的成果据为己有，被揭穿了还不肯道歉。怎么着，现在还要干什么，你想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