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拼了性命夺那活路罢了
是日夜深,天际玄月高挂,却忽生浓云遮蔽不见明辉。
乌云蔽月,周遭顿显一片黑寂。
空荡荡的夜空,传来一两声飞鸟的桀叫声,冷不丁的给这黑夜添了抹诡谲。
南国皇家驿栈。
这是一座,安排各国来使及贵客们居住的富荣宫殿。
其内,楼宇林立,殿堂明丽,宫墙高阔,富丽且堂皇。
“梆梆梆!”
远处街巷,传来更夫富有节奏的打更声。
同时,伴随着一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的巡夜声响起。
梆鼓敲过,已然三更天了。
可此时,四方宮。
茂林修竹间,竟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如流风般极速穿缝而行。
四下建筑,精木雕花,勾栏轩窗,琉璃密瓦。
四方宮的主殿打造的极为美轮美奂,处处透露出,南国高华独立的独特风情。
只见一跃一翻中间,那抹身影竟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
比那灵巧的猫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夜中渐生浓浓雾霭,朦胧弥散间好似有精灵闪过。
寻了一处半开的窗棱,鸿影犹如一个鬼魅般闪滑而入。
殿内,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坐榻席之上,他身前摆着一张茶几。
茶几之上则是各色瓶瓶罐罐,而桌面一侧正摆放着一把滴血的刀刃,刃面幽寒锋利。
男子面容冷镇,神态坚毅。
棱角精绝的侧颜覆一道深细剑痕,如同那澈玉白璧之上凸现骇人嶙峋。
但却不见刺目狰陋,惟见男儿铮铮铁骨,乾坤郎朗。
云锦此刻只身着白色内裳,眼下正大敞着,露出胸膛之上紧实精壮的健肌。
可是定目一观,便见那上面竟是血肉一片,鲜血淋漓!
心脏之上,更是有一个碗大的刺伤触目惊心!
离得近了方能发现,一个果子大小的金红圆形球体,正置入血肉之中,如同巨石入泉眼,激起流水荡荡。
其内,血色交织流动成网,旋转且流淌的鲜红,诡谲而森凉。
其光柔之上,炫光摇曳,那球体此刻流光溢彩,色彩不断变化着。
深紫,赤红,炼金,墨黑,乃至殷绿,交替着犹如流水般流淌旋转。
若不是场景太过血腥可怖,那绚烂之景倒可称得上是奇观异彩。
“以血唤醒,心肉为缶,金丹植引,旭艳为始,幽阑为终,一旬不绝,方得始终。”
桌下躺着一书,泛黄卷皱,看上去颇具岁月的侵蚀。
过窗之风袭过,书页翻卷之间,可见一侧朱砂批复七句之言。
云锦放置于腿间的双手握成拳状,面色坚毅。
但额间冷汗簌簌,脖颈间筋脉腾腾。
周身如受厉刑严症,挖心之痛,何其森恐!
可其目光定定卓然如铁,神情冷凛坚定如山。
一身气魄炽烈刚硬,灼灼其华。
仿佛这世间千难万痛不能坠其志,沾其身,毁其意!
可见男子心性意志,恐世人难以企及!
铮铮铁骨男儿意。
两刻钟到,云锦迅然伸手直入伤洞血眼之中,将那颗球体从肉洞中深深取了出来。
只见那上面,沾染着片片殷红的鲜血,可球体之内,却流转着略显诡异的黑灰之色。
他将东西放置于桌上碗中。
碗中倒有澄净的液体,瞬间便将那圆球包裹。
这些步骤做完甚是娴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
正当他拿起桌上那素色的白布,准备擦拭时。
那冷厉的眸陡然一凛,耳廓微动,杀意毕现!
这方,当萧夏摸黑进入宫殿,竟未惊起半点涟漪。
少女如灵猫般轻行,不多时,便来到了此行目的之所。
不知为何,这寝殿轩窗皆未关合,倒是为她省了很多麻烦。
她灵巧而入,躲身于一座屏风之后,随意的扫了眼四下之环境。
不想外面贵气富丽,内里的布置却极为简单。
屏风蒲地,一桌一椅,一风一景,皆是简洁普雅。
清雅但不失大气,低调而不缺贵气。
收回视线,一阵幽风拂过,她正处于下风向。
那风迎面而来,竟是带着浓厚的血腥之气!
那血味,浓烈,厚重。
是什么人,受了重伤?
萧夏蹙眉敛目,寻风望去。
入目,便见一男子,挺拔背影山峦般映入眼帘。
而他此刻手中正做着什么。
萧夏好似见他将什么东西,从身上拿下放入了他面前的碗中。
那人,萧夏熟悉,正是云锦。
只那浓烈的血腥之气……
眼下室内再无旁人,不难得出,那血气应是出自云锦。
只是,那日见过他,那时他哪哪都好,她竟不知,他何时伤得这般重?
萧夏心中暗惊,一时竟忘了顾忌调整呼吸。
微重的气息滞出。
果然那头,男人一震,顷刻间,杀意袭来。
一记茶盏,破空利袭而来,竟携着所向披靡之势。
但萧夏向来对杀气最为敏感,云锦出手的当即,她便作出了反应。
“嗤!”
茶盏如利刃般刺破屏风,来势分毫不减。
萧夏猛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暗风袭来,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
顷刻间,只见她身形暴退,敏锐旋身一侧。
那青瓷茶盏,擦着她的面颊迅疾而过,这一击她堪堪避过。
紧接着,前方的云锦身如豹动,腾地起身,持桌上匕刃接踵而来。
他转身而动的瞬间,手中匕首如流星闪出,内力十足的掌风席卷而来。
萧夏呼吸一紧,身形猛烈收缩,蓄势而动。
灯火缱绻,烛影摇晃。
男子腾身而来,借着空寂幽光,二人刹那间一个照面,四目蓦然相对。
看清来人面容,凌厉而沉凝的双眸乍惊!
云锦面容一顿,更是当即作出反应。
眼看着,那刃那掌就要打到她的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云锦另一只手,急运内力朝前将那匕首隔空吸回。
那匕首受力驱动,终卸了前进动力。
而几乎同时,他当空调整身行,那一只打出的右掌猛收内力。
但是这已经击出的势头,哪里是那么容易收回的。
最后在萧夏的微闪急缩下,那掌还是打在了她的肩头。
不过好在,力道没有此前那般利猛。
被一掌击中,萧夏身子一颤,脚下到底踉跄了一下。
云锦见状,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朝着萧夏袭去。
“可有事?”他扶住萧夏的肩,低望着她,清润润耳的嗓音道出。
那其中,明显带着情急心忧的关切。
那掌,他情急之下收了大半劲力。
内力虽弱,可打在她身,伤重与否,需得问她。
萧夏抬头,定定的看着身前男人,随即那清澄的眸划过他胸前衣襟。
那人衣裳虽已穿好,不过方才运功动静颇大,云锦也只是将外袍系上。
此刻,男子胸前衣襟外扩,露出内里精壮紧实的胸膛。
只那上面……沟壑遍及,布满纵横交之的伤痕。
或横劈或利割或贯穿,疤痕纵深,仿若山谷沟壑。
那一刻,萧夏突觉此人,与从前她们这些刀尖舔血之人并无二致。
左不过,拼了性命方夺那活路罢了。
可是转念又思及,此人身份贵重,听闻又得那大盛皇帝的器重爱待。
这般云端上的人,战场诡谲、刀箭无眼、性命相拼,他这种身份的人,何至于需行那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之举?
片刻思忖间,视线下移,忽现凝滞,纯如黑曜的瞳孔微微颤动。
只因男子,那白色布衫之上,竟已鲜红片片。
犹如硕大的红梅朵朵,震人眼目,颤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