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身份的“贵人”,紧张的不行。出了宫门,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仍旧只敢低头走路。
天色渐渐黑了,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倒让我有些害怕。
粉衣少年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主动和我说话。
“你叫灿灿?哪个灿?”
我仍旧低着头,“灿烂的灿。”
“我叫子木,桌子的子,木头的木,好记吧?”
我“嗯”了一声,在脑海中快速搜索一下王公贵族和文武大臣里谁家的公子叫这个名字,然而失败了。
我有些颓废,连今天遇到的是谁都不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用我爹的话说,就算“死”也得知道“死”在谁手里,不能栽得不明不白。
长长的宫道上人越来越少,这让我怀疑子木是不是认得路。
“子木公子,”我怯生生地开口,“您把奴婢送到司舞坊门口就行。”
我“好心”提醒他一下,到了司舞坊我就认得回家的路了。
“你是住在司舞坊嘛?”他提着灯笼不忘回头问我。
不是。但我不能告诉他。
其实我家住在监栏院后面的一处小院子里。因为我爹当时是一宫主事太监,所以有了对食之后主子就恩赏赐了这个小院子。虽然我爹原先的主子没了,但恩赏还在,我们就还住在那里。
我爹说做人要低调,大多数的太监是没有自己的房舍的,只能很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保不齐有很多人正嫉妒我们,想把我们赶出去呢。
受我爹的影响,我一直都过得小心翼翼,从不对任何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真实住处。
“是呢。”我心虚的低下头。
我每次只要撒谎就不敢看人,所以我很少撒谎。
我正紧张的攥着手呢,忽而听到有人叫我,转过身看,是司舞坊里的珍珠姐姐,她是姑姑的“小跟班”,也是姑姑的“接班人”。
珍珠看了眼子木,笑着行了个礼,道“小丫头不懂事,没冲撞公子吧?”
子木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她迷路了,我正想送她回去,只是……这宫里的路我也不熟悉,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劳烦姑娘了。”
我就说吧,他根本就不认识路。
“公子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公子慢走。”
“多谢公子。”我和珍珠一起给子木行了礼。
转过身,我拉着珍珠的衣袖感谢她。
“珍珠姐姐,幸好遇见你了。”
珍珠不耐烦,“富贵儿公公回家找不见你,叫我和小海公公一起找你呢。打小儿就住宫里的,你也能迷路?瞎跑什么?”
小海公公是我爹的干儿子。他是云罗宫的洒扫小太监,住在云罗宫里方便伺候主子,所以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我低头挨训并不说话。
“行了,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且问你,你怎么认得他的?”
他?应该说的是子木了。
于是我就把我今天晚上的经历说给她听。
珍珠听了皱眉,说他们不是未国人。
“他们是遥国来和亲的人。前些日子宫宴上献舞,我远远儿地瞧上过一眼。你找他送你回家,可真是找对人了。”珍珠冷冷的开口。
我无奈地撇嘴。
谁知道他是遥国人,不过……和亲?是他还是那位白衣少年?
我突然觉得有点失落。
习惯了被横眉冷对,少数几个对我好的人我都会把他们记在心里。
从前我也走丢过,要么就是自己待到天亮找回家,要么就是运气好些被爹找到。从来没有人愿意在晚上提一盏灯送我。
“珍珠姐姐,和亲的是他嘛?跟谁和亲?”
珍珠更是不耐烦,没好气道,“这我怎么知道?!你当我是什么大人物?不该咱们想的事就不要多想,你给我安安分分的练舞别瞎跑就行了。等着吧,你折腾了这么久姑姑可气坏了,仔细你的皮!”
她的后一句说的有些幸灾乐祸。
我抬起头望望天,是了,这个时间姑姑本应该沐浴完准备就寝了。我扰乱了她的作息,可不得挨一顿打。
果然。
珍珠回完话后就识相的退在一边,我跪在地上,姑姑已然拿了一根棍子在手里,眼看着就要打了过来。
却不想被我爹拦住了。
以往我挨打的时候,他总是假装不在家,今日怎么知道会出来阻拦?
姑姑愣了一下,“怎么?心疼她?”
我爹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她今日已然认得了遥国皇子,那皇子是锦泉公主未来的侧夫。若来日见了她一身伤,问起怎么办?你我可得罪不起贵人。”
姑姑眉毛一挑,硬生生的压住火,恨恨地瞪着我,半晌说了句“不许吃饭”。便扔了棍子,起身回屋去了。
没有热闹可看,珍珠赶紧溜走了,屋子里只剩我爹和我。
我爹倒了杯水,自顾自的喝起来,并没有让我起来的意思。
我揉了揉膝盖。
“你是个舞姬,以后这样的小公子你少招惹,人多嘴杂,小心惹祸上身连累我们。”
我低头不语。
“你说你是在哪遇着珍珠的?”
“凉道上。”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我爹沉默了一下,“他认得去司舞坊的路,故意带你绕道呢。”
他?子木?
“为啥?”我不懂。
我爹又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里剩的一口茶渣随手泼在地上。
“不该咱们管得事少操心。你只记得离他们远一点就行了。好了,睡去吧。”
我扶着椅子站起来,揉着酸疼的膝盖回房。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子木的声音。
“我叫子木,桌子的子,木头的木……”
我睁开眼,用力摇着自己的头,想把他从我的脑子里甩出去。
他是遥国来和亲的,从未来过未国的他竟然认得宫里的路……
想到这些,脊背一阵发凉。
我烦躁的揉着头发,感觉有些头疼,直至天边微白我才睡着。
第二日自然是免不了被姑姑一阵刁难,我已经习惯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未见过子木和那位白衣少年,好像他们从来就不曾来过我的世界。
所有的烦恼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