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祁云看了看时间,不晚了,到了该去见家里那二老的时候,虽然极其不情愿,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已经大半年没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要讲些什么。
“先走了,还有点儿事。”她简单道了个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脾气有些暴躁,特别是要做某些事和见某些人,一想到就浑身没劲。
她将手伸到口袋里翻了翻,空的,再翻翻另一边,还剩一颗薄荷糖,她拆开包装放到嘴里,还没两秒就吐掉了。
薄荷味道这么浓?
祁云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买蓝色包装的薄荷糖,这个味道简直想吐,归根结底,她还是只吃蜜桃味,清凉又夹杂着蜜桃的清香,其他的都一律难吃。
楼下异常安静,没有庸俗的人群,按照以前,她每次过来,楼下都是坐着人的,要不就是喝喝酒,要不就是唠嗑,反正总能找到点事做。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有些僵硬地走上楼梯,栏杆有些生锈,楼梯微微发黑,整栋楼都有些年份了。
屋子在五楼,不算高,她站在门前,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犹豫了两秒,再轻轻按下去,拉开门,不出所料,祁东阳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见有人进来,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到是祁云又将头低了回去,开口道:“今儿还知道来啊。”
祁云没有过多理会这句话,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这半年来基本没什么变化,她的视线逐渐转移到最边缘的那扇门上,里面关着她的东西。
“外婆呢?”她走到沙发前,坐在离自己外公最远的那块地方。
祁东阳摘下老花镜,将报纸折叠起来放在一旁,抬眸就对上了祁云那张冷漠的脸,整个人便瞬间摆起架子来,面色严肃了不少:“不用管,待会就回来。”
“哦。”祁云漫不经心地回复了一句,低头从兜里掏出手机,随意翻看了一下,没什么意思,盛云秋的消息到现在也没回,不是不想,是不会。
“那个姓盛那小子最近有没有再和你联系啊?”祁东阳随口一问。
“有。”祁云总是只回一个字,跟祁东阳这个人不必要说太多,免得又惹来一场不必要的争吵。
“聊些什么?”祁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总得套出点什么,看看两人的关系也好,看看其他的什么也罢。
“没什么。”祁云觉得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除了画画这说,但要是让祁东阳知道,肯定又要说七说八。
祁东阳看着她这不想说的样子,本想问出的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他清楚,祁云不想说的事谁都说不动,祁东阳自己也觉得当年的行为过于偏激了,直接将原本就不和谐的关系推向极端。
“那你现在……”祁东阳刚开口,祁云就竖起食指,指尖抵在唇边,头仍没有抬起来。
“嘘,安静。”
祁东阳顿两秒,皱了皱眉,“干什么?”
“我和盛云秋谁也看不上谁,你也别整天惦记着别人那几百万。”祁云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目光冷冷地望向祁东阳,“要钱就得自己挣。”
“你!”祁东阳用力朝沙发上拍下去。
门被打开了,祁云抬起头,宋琼如拖着沉重的步子走来,手上提着两袋菜,她赶紧起身走去帮忙拿东西,和这两位老人的关系不能叫差,但也不好,过年那次还闹了个不欢而散。
“来啦。”宋琼如的语气没有像祁东阳那么严肃,亲近中又带有些生疏,听到刚才祁东阳的突然发怒,她劝说道,“别总跟你外公呛。”
“嗯。”祁云转过身,步子迈得大了些,径直朝餐桌走去,将袋子放了下来,宋琼如当然不想让自己和祁东阳吵,但不管怎样她都会站在他那边,他们是一条战线的,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去过墓了?”宋琼如不放心,她怕祁云一时赌气不去,特意问了一下。
“嗯。”
这脾气真是给惯的。祁东阳看着祁云每次都不说几句话的样子,心里不舒服,虽说自己当年一怒之下砸了她的画板是不对,但现在对人爱答不理的,真叫人心烦。
“小许最近怎么样啊?”祁东阳平静地开口。
祁云缓了缓,每次回来都要问一遍,是有多喜欢这个儿媳妇啊。
“就那样吧。”她从来没有说过许文萍谈男朋友这事,祁东阳和宋琼如也至今被蒙在鼓里,与其带来些不必要的争吵矛盾,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
她掐好了时间,不会多待一秒钟,祁东阳没有拦着,重新戴上眼镜,摊开报纸从刚才的地方开始看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些表面上假惺惺的关心,不过是给外人看看罢了,祁云才不在乎。
习惯了独来独往,在人群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不管周围多嘈杂,她身边总是空落落的,像是什么无形的屏障将自己与外界隔开了。
她侧转过头,眼眸向下看了看自己略长的头发,都已经到肩胛骨了,是该去剪剪,不知道盛云秋这会儿有没有空,干脆找他剪了得了,省得再花一次钱。
她看了看手机,在键盘上打了四个字随即按下发送。
——头发长了
——ok
祁云感觉到了手机的振动,没拿起来看就直接往盛云秋家走去,本身离得也不远,没五分钟就到了,而盛云秋早就开门等候了。
“这么快?”他看了看一脸平淡的祁云,也不像是跑过来的。
“去祁东阳那了。”
“哦,怪不得。”
祁云走进屋,没有上次来时那么脏,整间屋子打扫了一番干净了不少,盛郑州多半这些天都没回来过。
“你洗头吗?剪到肩上还是肩下。”盛云秋看了看周围,又瞟了一眼祁云的头发。
“不用,肩下。”
“哦。”
盛云秋今天的话明显变少了,以前恨不得一个字拆成十句讲,现在连语气都淡了。
“怎么了?”祁云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问道。
盛云秋将祁云的皮筋拆下来,拿起一旁的梳子帮她顺头发,神色有些暗淡,开口道:“天一最近和我妈的关系越来越僵,盛郑州又天天抽烟喝酒。”他的语气平淡得吓人,没有之前的上扬语调,只剩下少有的成熟。
祁云知道盛云秋这些年来处理了挺多事,看起来玩世不恭,游手好闲,但要做的比谁都多,心里想的也比谁都多,他做不到像自己一样不顾一切逍遥自在,他要守护的,珍惜的,都不容触碰。
“你还是那个盛老狗吗?”祁云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发病了?”平静中带着点冷淡的语气,别人听了都会不舒服,但盛云秋没有。
他忍不住笑了,祁云不会从嘴里吐出什么肉麻的安慰人的话,但她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就够了。
“我脑子很好,天赋型选手,我,”他指了指自己,“要是认真读,全球第一。”
盛云秋又回来了,祁云认识的那个盛云秋。
盛云秋将祁云披着的理发围布取了下来,还说了一句:“要不我给你染染吧,今年最流行的原谅绿怎么样?”
祁云后悔刚才这么安慰他,这个家伙又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她脱口而出一个字:“滚。”随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头发一次性全部往低处扎,刚剪完,扎不了高的,开口:“走了。”
“哦。”
祁云推开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该上点油了。”她看了看门,转头又看了看盛云秋。
“知道了。”盛云秋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总觉得祁云难伺候,一点点小声响就指指点点,就连以前的颜料盘和笔盒都必须洗得干干净净,浪费自己一堆时间和精力。
祁云摸了摸口袋,这回是真的空了,只剩下一颗酸到掉牙的柠檬糖,她放在手心看了看,又硬生生给塞回去,嘴里一小时内不含着点什么,总感觉空荡荡的,浑身不自在。
啧,到哪买点啊。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卖糖的,该死!
祁云随便走了走,对这附近不是很熟悉,平时来找盛云秋也没留意,竟然还真有点记不得路。前面走个几百米应该有卖吧?她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祈求自己选的道路是心之所往,可商业街似乎离得更远了。
靠!她狠狠踹飞了刚掉落的一个小东西,不偏不倚,正好顺着前面的井盖缝隙掉到下水道,她愣了一秒,那个东西好像是自己的硬币。
“我他……”她强忍着差点出口的脏话,现在想去捡也不可能了,说不定都随着水流飘到了天涯海角,她默默盘算着这一块钱的重要性,可以买一根棒棒糖,如果每天丢一块钱的,那一个月就少了三十,她的心有些痛,本就有些烦躁的心情立马变得暴怒。
今天真是衰到家了。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情,变个方向朝身后走去,最近这运气也是够差了。
唐念走在一旁的台阶上,正巧从她旁边路过,可祁云却因负面情绪缠身没注意到。
唐念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身边的气压明显降低了不少,后一秒才惊觉那是祁云,扎了头发差点认不出来,她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刚才吃炸药了?
她往后快速倒退了几步,从祁云身侧停了再来,伸出手拦住祁云,因为站得高了些,手臂刚好挡在祁云脖颈处。
“你干嘛了?”她问道。
祁云转过头,眼神冷淡却又夹杂着些许愤怒,如果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盛云秋,早就在地上打起来了。
“没有。”语气毫无波澜,所以才更像出了事。
“你……”唐念将自己刚才想的“吃炸药了”几个字勉强憋回去,临时编出别的词语,“和家里闹矛盾了?”
“没有。”一样的回答,一样的语气。
这是吃了几颗啊?她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原味的。
“喏,吃糖吗?”
祁云愣了愣,手迟缓地接过,慢慢拆开包装纸,整根糖放到嘴里,甜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心情瞬间好了,脸上又浮现出唐念熟悉的笑。
“谢谢。”她说道。
唐念见她心情缓和不少,笑了笑,顷刻间想到了别人口中所描述的祁云,冷漠,扑克脸难相处……一大堆负面的词语堆积在一起,全身上下都翻不到什么优点,构成了一个只要一颗糖就能哄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