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只会说一句杀得好
许氏怔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慌的看向阮芝枝。
“裴先生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他是裴先生杀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阮芝枝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出口。
许氏看着阮芝枝，最终妥协了，缓慢开口道：“一切都怪你爹自作孽，被村里那几个混蛋带着吃吃喝喝不说，还染上了赌，家里的银钱都被他输光了，后来又将家里值钱的物件儿拿去卖了，说是要把本捞回来，结果不但没捞回来，还欠了一大笔债。”
阮芝枝这几日都呆在家里，自是知道屋里已然是家徒四壁，啥都没了。
“欠了债，你爹不想着多做活挣钱，只想着要卖了四丫，上次被你拦下了，他就没再提过这事儿，我还以为他是悔过了，要好好过日子了，暗地里高兴了好几日。”
许氏面带苦笑，似在讥讽自己当初多么天真。
“谁知他坏透了心肠，为了凑到钱去赌坊，将主意打到村里人身上，跟那山贼混到了一处，让山贼来抢了整个村子，还捆了二郎他们”
许氏说到此处咬牙切齿，满脸恨意。
阮芝枝却被这番话惊住了，那些山贼竟然是阮二叫来的！
前些日子想不通的地方都说得通了，难怪穷得叮当响的阮家村会忽然冒出了山贼，难怪进学馆时说被人骗了，难怪阮灵家的聘礼被抢了个干干净净！
阮芝枝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若是真的，那阮二真是死不足惜！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阮芝枝问许氏。
许氏捋了捋散落的灰白发丝，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终于说出了口，她如释重负，一字不漏的说完了所有的经过。
“那天他喝多了，说漏了嘴，我当时以为是他喝醉了说的胡话，便多问了几句，他竟然一一说了，我吓得整宿都没闭眼睛。”
“第二天他酒醒了，我又问他，结果半个字都没有说，对我又是一顿打骂，我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去报官，又怕村里人知道，到时候我和二郎他们没脸再呆在阮家村了。”
“也不晓得那些山贼后来去哪了，你爹出去过两趟，都是气急败坏的回来，后来一日比一日心急，在家里坐不住睡不着。”
阮芝枝看向许氏额头的伤疤，脖颈处的青紫，阮二下手越来越狠辣了，幸好死了，不然不知哪一天许氏就死在了他手上。
“揣着这个秘密，我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知晓这件事，可是还是被人知道了。”
“吴伯找到了我，他说你爹必须死，只要你爹活着，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我当时吓坏了，虽然你爹坏，可他到底是你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做出害他性命的事！当时就要轰走吴伯，可吴伯却让我听他说完，做不做是我的事，当时脑子晕乎乎，当真听他说完了。”
阮芝枝脸色微变，吴伯也知道此事，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想。
许氏忽然捂着脸，有眼泪从指缝间溢出，声音嘶哑道：“可你爹、你爹他不是人啊！他找不到山贼，赌瘾犯了手上没有银钱，每日就是喝酒，喝完就在家耍横，差点儿掐死了四丫。”
“我看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恨得不得了，忽然就想起了吴伯说的话，我把他刚打回来的酒每日都倒掉了不少，他脑子糊涂以为是自己喝光了。”
“那天他想喝酒，却发现酒没了，让我拿银钱给他，我说没有，挨了两巴掌。晚上他准备睡了，我拿出了唯一的几个铜钱递给他，他酒瘾憋了一天，冒着风雪也要出门买酒，我没拦着他。”许氏说到此处顿了顿，抹了一把泪。
“后来呢？后来他怎会淹死了？”阮芝枝问道。
许氏接着说道：“他出门后没多久我就出了门，常走的那那条道就在水塘旁边，我特意拿石头将路挡了一大半，又将另一半路面的积雪除尽，露出了冰层，他喝得醉醺醺的看不清路，只想着避开石头，一脚踩到冰层上滑到了，摔进了池塘里。”
许氏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着：“我、我见他在池塘里挣扎，没管他，赶紧把石头搬走了，后来、后来回来时他已经没动静了，我赶回了家，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村长来叫我”
阮芝枝此时才算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没想到最后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如玉如琢的裴先生，和蔼可亲的吴伯，还有自己软弱无比的娘，竟然是他们将那个恶魔送上了不归路。
许氏抬眼看向阮芝枝，脸上还有着未干的泪痕：“芝枝，你爹是死在我手中的，你去报官吧，娘不怪你。”说完又垂下了头。
“谁说我要去报官？他死了就死了，吴伯说得没错，他不死咱们都没好日子过。”阮芝枝忽然拉住了许氏干枯的手。
许氏惊讶的抬起头，不敢置信：“你、你不怪我？我杀了你爹啊”
阮芝枝面上浮起一抹微笑：“我为何要怪你？他对你做的事，对二郎他们做的事，对村里人做的事，哪一件不是黑心肝的？”
“我不知道这些事或许还会感慨世事无常，如今知道了这些，只会说一句死得好！”
许氏听见阮芝枝的话，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无声的吐了一口气：“我这些日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怕被人知道，怕被官府抓走，如今说出来了，反而轻松了不少。”
“这事以后就烂在肚子里，万不可再提起，他就是意外淹死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知道吗？”阮芝枝对许氏郑重的说道。
许氏点了点头。
“二郎他们还小，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活下去，他已经拖累你半辈子了，后半辈子你该有自己的活法了。”
许氏看着阮芝枝白净的小脸，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她忽然发现她的大闺女儿，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埋头干活，木讷沉默的小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