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等不到下次见面，纪连芙先忙死了。
同部门里，张秋突然要辞职，赵崇重感冒病了。
担子全压她一个人身上。
郝主编虽然面上镇定，办公室浓重的烟味，还是露出几丝焦躁。
且不说赵崇。
张秋怎么会辞职呢？完全没有预兆。
而且是一个多月前提的，近期就要走了。
午饭时间，两人到食堂吃饭。
纪连芙有意询问：“下一份工作找好了？”
张秋抽纸擦桌子：“没有。”
“还在蓉城找吗？”
张秋咽下嘴里的燃面：“应该会去京华吧。”
纪连芙把夹起的毛肚放下，古怪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是想去京华找许可贞吧。”
说完自己先觉得离谱，摆手笑：“哈哈，我开玩笑的。”
张秋抬头，清丽的脸认真正经。
纪连芙瞪大眼睛：“不会吧，你……”
张秋：“我准备去许可贞公司，应聘经纪人，从经纪助理开始做也没关系。”
上次扮麦琳女朋友，与许可贞短暂的见面，纪连芙对他印象并不好。
她害怕张秋是往火坑里跳：“你爱豆滤镜太厚了，如果去了之后，发现许可贞只是个普通男人，甚至可能是还不如普通人，怎么办。”
“他本来就是普通男人。”张秋清醒道。
张秋说她是个没多大自信的女孩，上学时比不过姐姐，高考选专业，没有多喜欢新闻和传播，只是因为家里亲戚说好。工作后也马马虎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出意外，她应该会五年内，结婚，生子，然后随波逐流一生。
许可贞特别就特别在，他出道时说过的一句话：“我很害怕，站在台上腿都在抖，但我既然选择站在这儿，即使前途渺茫，我也会努力做下去的。”
张秋听到了，往心里去了。
“连芙，我害怕郝主任每周一的例会，害怕我奶奶的催婚，害怕跟受访人的深入交流，我写不好稿子，做不了记者。但我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一直摇摆，什么都不敢做。”
“你说，离许可贞再近点，会不会就能勇敢一点。”
午餐时间不长，短暂的对话，不足以让纪连芙像翻看人物传记一样，了解张秋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
她到底还是没法理解追星女孩的思维，但尊重她爱人的决心。
主动说爱的一方，总是更容易受伤。
单说这一层面，张秋已经足够勇敢了。纪连芙真心祝福她下一步，能找到自己人生的价值所在。
经纪人嘛，也不错。
张秋从公司离职后，赵崇感冒还没好，偏偏有个要紧的采访任务。
近些年，田城政府引进企业，共同治沙造林初具成果，政企合作模式颇为特殊。值得深入了解一下。
郝磊让纪连芙替赵崇的班。
纪连芙想说自己是主持人呐，多久都没搞过社会新闻采访了，安排会不会太草率。
郝磊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抖了抖烟灰：“怎么，想说自己干不了？别忘了你的初心。”
活儿永远不可能等你准备好了才来。
纪连芙接受自己打工人的命运，一边忙自己的栏目主持，一边准备田城的采访资料。
晚上连回家的时间都没。
嘴角急出燎泡。
去田城的机票买了，三个人的。她，孙帆，以及新入职的一位记者，名叫侯青环。
没想到是她京华传媒大学的学妹，挺古灵精怪一女孩子。
中午，趁着同事吃饭，纪连芙琢磨着得和章云野说一声。
微信依旧没加回来，纪连芙也不着急问了。
她从办公室落地窗往外看，熟练拨出串号码。
对方接的很快，清朗明脆的少年音反客为主：“蓉蓉，忙完了吗？”
好几天没听到他的声音，纪连芙心中酥麻：“忙是不可能忙完的，我要跟你说个事。”
章云野有点急躁：“你嗓子怎么回事。”
“啊？没事啊。”
“你在你办公室对吧，等我一会儿。”
通话没挂断，不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纪连芙正摸不着头脑。
大约三五分钟，手机里道：“回头。”
身后也响起同样的声音。
纪连芙忙转身。
章云野穿的很薄，靠在门边粗喘气，冷白的皮肤泛红，额发被随意撩到头顶。
他拎着饭盒，一把扯开卫衣领口，偏露出左侧精致的锁骨。
暗色的办公室，倏然增添不少活气。
纪连芙猛扑过去，搂住他的脖颈。
章云野呼吸刚稳，被她的劲儿扑退两步，立即站定回抱她的腰，撑起两人的身体。
他忍笑：“这么想我。”
纪连芙听着他微乱的心跳：“是你想我想疯了吧，迫不及待跑着来找我。”
这熟悉的伶牙俐齿，章云野舔唇：“搞新闻的，用词这么不精准真的好吗？请你斟酌一下，‘想疯了’和‘迫不及待’的使用是否恰当。”
纪连芙：“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
“你承认你想我，和跑着来见我。”
“……”章云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行啊，播音和主持专业没白学，还会套话了。”
纪连芙蹭他肩膀，直愣愣盯着他喉结上的痣看。
约莫是太直白了。
章云野捂她的眼。
纪连芙哪能让他得逞，拉他来到消防通道。
没人，好下手。
章云野把饭盒放到台阶上，强硬抬起纪连芙下巴。
明媚的眼下乌青，花一样柔美的唇瓣上有破皮，不是红痣，是真的破皮。
要不是他眼尖，还真就发现不了。
她自小体质就这样，熬夜上火嘴角出水泡，破皮几天都不好。
嗓子还哑成这样。
章云野捏她的脸：“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嗓子疼不疼，我才几天没看着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
话不假，自他搬过来，一直是他在照顾纪连芙，帮她买饭做饭，替她取快递都是常有的事。
章云野说话，嘴唇在她眼前启启合合，挺水润，看起来很好亲。
纪连芙看呆了。
章云野一眼就看出来她没在听：“你怎么又走神，算了，先吃饭吧。”
“章云野，我们接吻吧。”
“哈？”他瞳孔地震。
纪连芙逼近一歩，重复：“我想亲你。”
章云野摸了摸她的头鼓励：“最近的恶作剧，比以前厉害多了，挺新。”
纪连芙甩开他的手：“你以为我这几次，一直在恶作剧？”
章云野眨眼：“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太闲了是吗？犯得着用这个捉弄你吗？”
章云野不置可否，提醒她：“玩具蛇，可乐，沙发下的贞子……”
证据确凿的前科啊。
纪连芙噎住，“狼来了”的故事真是时看时新，她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嘟囔：“你明明当时很开心的，笑得像笨蛋一样，现在埋怨我，过河拆桥，不要脸！”
她来回走动，越说越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章云野将她拽到身前，“讲点理好吗？又是捉弄我，又是往我身上泼可乐，现在还骂我。”
纪连芙回忆他当时灿烂的笑容：“你就说你是不是挺高兴的！”
她晃着他的手臂，章云野别过脸压住嘴角笑意，不回答她。
纪连芙又问：“是不是？”
“没。”
“嗯？”纪连芙对他的不诚实很恼火，“你再说。”
“没……哎，别挠我啊，是，高兴，高兴坏了。”
见她脸上的气消散，恢复往日妩媚高傲的姿态，章云野笑，露出虎牙，“满意了？”
纪连芙得寸进尺，傲然道：“行，翻篇了，以后我都不捉弄你了，我现在郑重其事地通知你……”
章云野：“嗯？”
“我要亲你。”
“不行。”答复给的又脆又快，半点不犹豫。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章云野斩钉截铁：“不行就是不行。”
纪连芙不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能做什么？”
“能吃饭。来, 啊, 张嘴。”
他打开饭盒，一粒虾仁夹过来。
便当盒里面色泽诱人，香味扑鼻，必定是用心做了的。
纪连芙自认饿不死自己就行，章云野活得比她细致，厨艺也比只会煮面的她全能。
她肚子饿的咕噜叫，心思却没在这上面，正咬指甲纳闷呢。
五年前，章云野是这也不忌，那也不忌，追她的时候猛得一批。
现在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纪连芙泄愤吃下去：“你上次说过，下次见面就让我做完的。”
章云野油盐不进：“我没答应。”
他盛出一勺汤，吹凉递到纪连芙嘴边。
纪连芙上下望他，章云野身量长，腿也长，坐在台阶上跨了很多阶，如今面向她，腿上蓬勃的肌肉，看起来很结实。
她略有所思，顺势侧坐上去，依偎在
他怀里。
“！”章云野极力稳住手中的汤，避免它撒到她身上，倒方便纪连芙在他怀里乱蹭一气。
章云野低头, 女孩乌黑发丝有几缕挤进他衣领里, 跟着动作在他锁骨上来回扫, 蛮痒的。
亮晶晶的眼睛尽是得逞的笑意。
撒娇的恶魔, 蛮横的天使。
青天白日就撩拨他。
章云野捂住眼睛, 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忍得要爆掉了。
那里热度比之前更胜，纪连芙了然于胸，刚想开口刺激他。
突然起来的悬空，纪连芙忍不住低呼一声，两手下意识环住他。
没空捣乱了。
她被他抱了起来。
章云野一手抄着腿窝，一手揽着后背，抱得极稳当。
他扣着纪连芙的肩头，往自己怀里来，伏在耳边用暗哑的声音，半威胁半祈求。
“别闹了行吗？不是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