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猪肉
卫景晔反问道：“父皇以为那些鸡鸭吃什么？”
皇帝陛下皱眉思考了一下, 道：“自然是吃粮食的，若是贫苦的人家，喂米糠的也不在少数。”
卫景晔道：“其实那些鸡根本不需要特别去喂, 只要放到山林里, 它们自己就会觅食, 草籽、虫子它们都会吃，至于鸭子就更简单了，有水的地方都可以放鸭子, 它们会自己捕食小鱼、小虾。”
皇帝陛下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卫景晔接着道：“大卫的百姓都很勤劳，田地里的草也可以带回家喂猪、羊，猪这个东西最好养啦，剩饭剩菜都能吃。”
皇帝陛下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羊倒还好说, 至于养猪, 只怕没那么容易, 百姓自己都没有东西吃，怎么可能有剩饭剩菜来喂猪呢, 况且, 猪肉这个东西大家都不爱吃, 百姓们就算是养了猪, 也卖不了几个钱。”
卫景晔疑惑的歪了歪头：“为什么大家不爱吃猪肉呢？”
皇帝陛下道：“猪肉是贱肉，腥臊味很重, 大家都不爱吃，凡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喜欢吃猪肉。”
卫景晔皱了皱眉：“那他们吃什么肉。”
皇帝陛下道：“自然是牛羊肉，不过因为朝中禁止宰牛，大多数人还是吃羊肉居多，其次就是鸡鸭鱼肉了。”
卫景晔怎么都没想到大卫国的饮食习惯居然是这个情况, 单单是想到猪肉，他脑海里都能浮现出上百道菜谱，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又是他的“臆想”。
卫景晔不禁有些沮丧。
皇帝陛下见状，便安慰道：“晔儿想的已经很好了，养猪虽然不行，但是你刚刚说的鸡鸭倒是可以一试，大卫荒山野地还是又不少的，若是能利用起来，也算是百姓的福祉，不过此事还得先在皇庄试试才行，至于养羊，这个成本太高，还需要从长计议。”
卫景晔这才笑了起来。
不过笑归笑，卫景晔心中却始终没有放下猪肉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明明猪肉是很好吃的，为什么在大卫却不行了。
一直到临睡前，卫景晔都还有些恍惚。
高和给他盖好了被子，询问道：“殿下莫非还在想养猪的事情？”
卫景晔翻了个身，眨巴着眼睛看着高和：“我以前吃过猪肉吗？”
高和笑道：“猪肉可是贫贱之肉，借尚食局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给您吃猪肉啊。”
卫景晔皱了皱眉：“难道宫里的人都不吃猪肉？”
高和道：“倒也不是，殿下身份在这里摆着，自然不缺羊肉，可是那些身份地位比较低的嫔妃可就不一样了，羊肉不够分，总不能总是吃鸡鸭鱼肉吧，所以还是会吃猪肉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猪肉实在不好吃，大多都赏给宫女、內侍们了。”
卫景晔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吃过猪肉吗？”
高和笑了笑：“自然是吃过的，老奴身份低微，猪肉这种东西可轮不到老奴挑剔的份。”
卫景晔想了想，又问：“那父皇吃过吗？”
高和道：“陛下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猪肉也是没少吃的。”
卫景晔嘟了嘟嘴，不高兴道：“就我没吃过。”
高和哭笑不得：“陛下向来心疼您，哪里舍得让您吃猪肉啊。”
卫景晔最不喜欢听这句话，说的好像这猪肉是什么极不好的东西，明明百姓们想吃还吃不到呢，怎么就被嫌弃到了这个份上，想到这里，他道：“我明天要吃猪肉！”
高和老脸顿时垮了下来：“啊？殿下，这……这不合适吧。”
卫景晔翻身背对着他：“我不管，明天我就要吃猪肉。”
高和无奈，赶紧跑去向皇帝陛下打小报告。
皇帝陛下眉毛一挑：“嗯？吃猪肉？”
高和苦着脸点了点头：“殿下问陛下是否也吃过猪肉，老奴只能照实回答，殿下便说他还未曾吃过，想尝一尝。”
皇帝陛下笑了笑：“那就随他吧，晔儿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随他，以后这种小事，不用向我汇报。”
高和连忙称是，退了下去。
第二天午膳时，桌子上果然摆上了猪肉，因为是卫景晔点名要吃，尚食局不敢怠慢，水煮、火烤、锅炒，三种做法都有。
哈士奇颠颠的凑上前，扒着桌子想要偷吃。
高和连忙把它赶了下去，然后每样都给卫景晔夹了点：“殿下尝尝。”
卫景晔夹起水煮的猪肉，沾了沾酱汁，放入口中，才刚嚼了两下，就觉一种怪怪的味道充斥了口腔，他的小脸顿时就皱了起来。
哈士奇眼巴巴的看着他，垂涎欲滴。
皇帝陛下坐在他的对面，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见状立刻笑出了声：“哈哈哈，这猪肉味道如何？”
卫景晔艰难的咽下猪肉，吐了吐舌头：“一定是水煮的不好吃。”
说完把剩下的给了哈士奇，哈士奇得了猪肉，兴奋地啊呜一口将猪肉吞了下去，完了舔了舔嘴唇，一脸渴望的看着他。
卫景晔笑了：“哈士奇倒是挺喜欢。”
说完，他又夹起烤猪肉，塞入口中，嚼了两下，虽然还能感觉到那股怪味，但相较于水煮而言，已经好了很多，卫景晔道：“烤的味道稍微好一些。”
哈士奇拼命地冲他摇尾巴，见卫景晔不理他，开始拿爪子扒拉卫景晔的衣服。
卫景晔看了它一眼：“坐下。”
哈士奇依言坐下，卫景晔把盘子里剩下的烤猪肉给了它，哈士奇最喜欢烤肉了，吃的不亦乐乎。
卫景晔摸了摸它的脑袋，问道：“你不是会自己买东西吃吗，怎么还像是没吃饱一样？”
高和看了哈士奇一眼，笑道：“哈士奇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点钱哪够它吃饱。”
卫景晔看了哈士奇一眼，点了点头：“确实长大了不少。”
说完，他又尝了一口炒的猪肉片，点了点头：“炒的味道最好。”
不过依然算不上好吃。
卫景晔叹了口气。
皇帝陛下笑了笑：“怎么样，感觉如何？”
卫景晔道：“其实我觉得，如果能把猪肉里的怪味去掉，大家绝对会喜欢吃猪肉的。”
哈士奇吃完烤肉，又开始拼命扒拉卫景晔，高和连忙把它带了下去，命人给它喂食。
皇帝陛下看了猪肉一眼：“这猪肉的腥臊味很难去除，尚食局的人也做过许多尝试，都不奏效，直到去年才稍微找到了点法子，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你那个铁锅的功劳，炒过的猪肉已经比之前好吃多了。”
只可惜，卫景晔觉得，炒过的猪肉，也没多好吃，可惜大卫没有辣椒，要是有辣椒，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午膳过后，皇帝陛下照例去垂拱殿处理政务。
卫景晔唤过高宁道：“你去问尚食局要一些生猪肉，要带皮那种，送到小厨房，我要做红烧肉！”
现在的小厨房已经成了卫景晔的奶糖加工地，卫景晔带着人到的时候，小厨房还在熬奶糖，见了卫景晔，纷纷行礼问安。
卫景晔除了月末收钱以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过问过奶糖生意了，奶糖的生意都是高宁在管理，见状不禁道：“你们每天熬奶糖，累不累？”
小厨房众人笑着回道：“多谢殿下关心，每天的牛奶都是有限的，熬完了也就没有了，我们根本不觉得累，况且殿下还给我们额外发了工钱，那就更不累了。”
卫景晔点了点头，看向锅里的奶糖，问道：“今天还有多少奶糖要做？”
一人道：“这已经是最后一锅了，马上就好了。”
卫景晔立刻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你们弄完这个收拾一下，今天我们来做个好吃的！”
要说小厨房里的人最喜欢卫景晔哪一点，无非就是他脑子里层出不穷的新鲜吃食，每次卫景晔说要做好吃的，无一例外都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是以众人立刻干劲十足，等到最后一锅奶糖盛出来以后，大家纷纷动手收拾起来，没一会功夫，厨房众人就已经准备就绪。
高宁这才拿着一大块猪肉姗姗来迟。
卫景晔见状不禁道：“怎么这么慢？”
高宁苦着脸道：“殿下，尚食局的猪肉都已经被处理过了，根本没有您要的这种，奴婢走遍了各宫，才给您找到了这么一块。”
卫景晔满意的拍了拍高宁的胳膊：“干得不错。”
说完，便让厨娘将那块猪肉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方块，然后对疑惑不解的众人道：“今天，我们来做红烧肉，这最主要的调料，就是酱油和糖。”
厨娘愣了愣，忽然道：“不知殿下说的酱油可是清酱？”
卫景晔也愣住了：“清酱是什么！”
厨娘连忙将清酱呈上，卫景晔看了看，这清酱颜色和酱油差不多，只是比酱油浑浊粘稠许多。
卫景晔闻了闻，味道也和酱油相似，当即便犹豫道：“应该就是这个吧。”
说到这里，卫景晔忽然想到了一事：“你们之前做卤鸭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
厨娘点头：“正是。”
卫景晔转头看向高宁：“我记得卤鸭的配方里，写的是酱油。”
高宁摸了摸脑袋，陪笑道：“殿下，奴婢想着，酱油、清酱不都是酱嘛，应该是一样的，所以当时记录配方的时候，就改成了清酱。”
卫景晔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当时自己吃卤鸭的时候，会觉得味道不对。
想到这里，卫景晔担心的瞅了瞅切好的猪肉，他忽然对今天要做的红烧肉没什么信心了。
卫景晔的想法，众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见状不禁面面相觑。
卫景晔拍了拍额头：“算了，死马就当活马医了，你们听好，这个红烧肉的做法很简单，就是……”
众人听得很认真，一行听一行记，殿下的菜谱可都是独一无二的秘方，记下来绝对不吃亏。
“之后……再炖到软烂收汁就好了！”
众人听完，全部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红烧肉很快就出炉了。
卫景晔自从知道小厨房一直拿清酱替代酱油以后，情绪就不太高，闷闷的坐在小厨房的院子里，魂游天外，哪怕红烧肉出炉了，他也没能高兴的起来，一个连正宗红烧肉都吃不到的纨绔，算什么合格的纨绔！
“任重而道远啊……”
卫景晔忽然有些感慨。
高和没听清：“殿下说什么？”
卫景晔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红烧肉做好了？”
高和连连点头：“老奴就是来喊殿下的，您还没有发话，大家还不敢尝试。”
卫景晔点了点头，起身走进小厨房，高宁立刻端着一盘红烧肉凑了过来：“殿下您快尝尝，这红烧肉闻着可香了。”
卫景晔看了一眼肥肉相间、宛若琥珀的红烧肉，忽然提起了兴致：“看着还不错。”
高宁连连点头，递上一双筷子：“殿下快尝尝。”
卫景晔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嚼了两下，眯了眯眼：“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不错，你们尝尝。”
说完放下筷子，示意他们都过来。
众人早就馋的不行了，卫景晔一发话，他们俱都围拢了过来，一个个手中都捏着一双筷子，你一口我一口，瞬间就将一盘子红烧肉分了个精光。
“唔，好吃好吃，猪肉的腥臊气也没有了，殿下这个主意真好！”
“原来猪肉还可以这么好吃，从前的那些做法真是白瞎了好东西了。”
高和也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的惊人：“殿下，这个红烧肉真不错，如果这个法子流传出去，不愁那些猪肉不好卖，搞不好殿下说的养猪计划，也能行。”
哈士奇也不知从何处跑了来，想来是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可惜它来的太不凑巧，一盘子红烧肉已经被瓜分干净了，留给它的只有红烧肉的汤汁。
卫景晔当然不会让它去舔那些汤汁，连忙把它困在身前摸了摸，一边还不忘回高和的话：“哪有这么简单，单单一个红烧肉，还解决不了猪肉不好吃的问题，这个还得另外找个法子。”
就在刚刚吃下红烧肉的那一刻，卫景晔脑海中那些养猪的技巧忽然变得格外分明。
大卫国的猪肉之所以腥臊味比较重，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经过阉割，这个过程一般称为“劁（音同悄）猪”。
不过这个卫景晔暂时还不想说，一切还得等到实验以后才能下结论。
知道了这个原因，卫景晔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许多，便带着哈士奇去宫苑里玩耍。
往日卫景晔但凡捣鼓出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皇帝陛下留上一份，今日却是例外。
高和看了一眼正和哈士奇玩的不亦乐乎的卫景晔，请示道：“殿下，晚膳的时候要不要给陛下上一份红烧肉？”
卫景晔摇了摇头：“不用，父皇什么没吃过，不过是一份红烧肉，不给也罢。”
等到晚膳的时候，皇帝陛下仔细看了一下餐桌，没有看到新菜式，咳了一声：“听说你今日又去小厨房了？”
卫景晔点点头：“是啊。”
皇帝陛下默默的看了一眼餐桌：“做了什么东西，好吃吗？”
卫景晔想了想：“做的红烧肉，味道还可以。”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高和，你觉得好吃吗？”
高和弯腰回道：“那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是难得美味，老奴以为，若是把这个方法推广出去，那猪肉必然十分受欢迎。”
卫景晔闻言，不禁抬头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这个方法还是不行。”
皇帝陛下倒是奇了：“为什么不行？”
卫景晔道：“这个红烧肉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是因为猪肉的原因，味道并不是十全十美的，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猪肉都能做红烧肉，就算是如今推广了红烧肉，也不能改变猪肉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等到猪肉变得好吃了，红烧肉自然就可以推广了。”
皇帝陛下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没能看到红烧肉，不过他还是觉得卫景晔有些太想当然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难不成你有什么改变猪肉味道的办法？”
卫景晔笑道：“那当然，不过这得需要时间。”
皇帝陛下一下子激动起来：“此话当真？这还需要多久时间？你准备如何做？”
卫景晔道：“不仅需要时间，还得要父皇答应我一个要求，就是不知道父皇同不同意，若是父皇同意，不出一年，这猪肉定会大受欢迎。”
如果卫景晔真的能让猪肉变得好吃，那对大卫国的影响绝对是巨大的，皇帝陛下一想到这个，就激动不已，别说是一个要求，就算是再来十个要求，他也会同意。
皇帝陛下当即道：“快说是什么要求，只要朕能办到，都能满足你。”
卫景晔这才道：“听说往年夏天的时候，宫里都会去华林苑避暑，但是自我有记忆以来，哪怕宫中再热，父皇都从来没有去过华林苑，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破例呢？”
皇帝陛下渐渐平静下来，脸色不大好看：“这和猪肉好不好吃有什么关系，莫非你想借此机会去皇庄玩？”
勤政殿里伺候的人都追随皇帝陛下日久，对于皇帝陛下为什么不去华林苑这件事都是知之甚深，闻言俱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语。
卫景晔皱了皱眉：“如果想要猪肉变得好吃，首先就要从猪本身上入手，我听说华林苑里也养了猪，所以想去看看，但是如果每天往皇庄里跑，就太麻烦了，反正现在天也越来越热，不如父皇直接下令带着大家去华林苑避暑，也方便一些。”
华林苑是皇家宫苑，先帝在时最爱华林苑，在此建了许多游玩之所，及到后来直接住在了那里，连宫都不愿回，皇帝陛下排斥华林苑倒也没别的特殊原因，单纯就是怕皇子们在那里住的久了迷上玩乐，走上了先帝的老路，既然他不想让皇子们去，自己自然也要以身作则，故而取消了每年去华林苑避暑的规定。
听到卫景晔的解释，皇帝陛下不禁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若是偶尔去一次朕还可以答应你，若是常住，朕没法同意。”
卫景晔不服气，据理力争道：“我知道父皇为什么不喜欢华林苑，无非就是怕我们去了华林苑就耽于享乐罢了，可是我觉得父皇这个想法纯粹是庸人自扰，大可不必这样。”
卫景晔这话一出，周围的內侍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帝作为天子，不管对错，都是圣明的，天底下敢说皇帝陛下庸人自扰的，卫景晔绝对是第一位。
皇帝陛下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说，闻言不禁有些生气：“你倒是说说，朕怎么‘庸’人自扰了。”
他还特意在“庸”字上加重了语气，庸，不就是指他昏庸、无能的意思吗？
卫景晔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直接反问道：“父皇若是觉得我们去了华林苑就会耽于享乐，那父皇小时候也经常去华林苑避暑，为什么就没有沉迷享乐呢？”
皇帝陛下一愣：“这……这自然是因为朕意志坚定的缘故。”
卫景晔道：“所以说，一个人的性格都是天定的，父皇英明神武、意志坚定，这是因为父皇本身就是如此，不管外界有多少诱惑，都不会改变父皇，同样的，如果一个人喜欢玩乐，那是因为他天生就爱玩，就算别人不让他玩，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去玩，根本不会因为别人就会改变自己的性格。”
皇帝陛下听到卫景晔说自己英明神武，心里不禁有些美滋滋，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卫景晔接着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往往都会对自己没有的东西格外执着，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没有玩乐过，那他心里必然会对玩乐这件事格外渴望，一旦有一天外界的约束不在了，只怕他会变本加厉的去享乐，弥补自己的缺憾，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的那些约束岂不是起了反作用？”
皇帝陛下听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震，据说先皇做太子时，一直受到极为严苛的教育，玩乐方面更是被约束的死死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太子必定会成为最合格的帝王，可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先皇自登基以后，一改往日作风，沉迷玩乐不可自拔，如今想来，不正是卫景晔说的“弥补”心态吗？
卫景晔看皇帝陛下有所动摇，继续道：“父皇，我觉得与其如此，最好的办法倒不如不加约束，让这个人在自由的环境里成长，展现他最真实的面目，这样也能提早了解这个人的性格，因材施教。”
皇帝陛下一愣，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因材施教’！好了，朕同意了，这几日就让朝中准备一下，去华林苑避暑！”
卫景晔大喜过望，立刻欢呼一声：“父皇万岁！”
他这一声极为嘹亮，把正趴在狗窝里休憩的哈士奇吓得一激灵清醒了过来，也跟着“嗷呜嗷呜”叫了起来，卫景晔听到他的叫声，饭也顾不得吃了，连忙跑过去安慰它。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心里感慨万千：“没想到朕居然有一天会被六岁的孩子说的哑口无言。”
高平微笑道：“陛下，这不正说明了殿下天资出众嘛。”
皇帝陛下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卫景晔的背影，充满了欣慰。
……
听闻皇帝陛下今年要去华林苑避暑，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太阳莫非是打西边出来了？
前朝倒还好，他们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以后，也纷纷开始准备避暑事宜。
后宫却是吵翻了天，皇帝陛下去避暑，自然不可能把整个后宫都带上，可到底带谁，却是一个大问题。
淑妃作为后宫掌权人，宫殿门槛差点都被踏平了，每个人极尽贿赂之能事，都想要给自己争个名额。
淑妃登时一个头两个大，这可是个得罪人的买卖，一个操作不好，自己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好在淑妃也是个聪明人，不管谁来都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事后偷偷派人跑去问皇帝陛下的意思。
皇帝陛下听了高平的回报，沉吟半晌，道：“这次去避暑，朕打算把所有的皇子都带上，十岁以下的皇子还需要母妃管教，就让她们跟着去吧。”
皇帝陛下这个办法简直是简单粗暴，待到淑妃把这个消息一公布出去，整个后宫登时偃旗息鼓了，得，谁让咱们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皇子呢！
至于那几个皇子的母妃，简直是欣喜若狂，其中更以王贵妃为甚，王贵妃自从冷宫出来以后，还未曾见过皇帝，这次借着九皇子的光，王贵妃可算是有机会得见天颜了。
太后为此还专门把她叫去耳提面命了一番，让她好好表现，切不可再做蠢事，王贵妃自然连连称是。
王贵妃回了宫中，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哼，别看淑妃如今掌管着后宫，可是有什么用呢？她的肚子可不给她争气啊，那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公主，如今连去避暑的资格都没有，真是可怜呐~”
“娘娘说的极是，还是娘娘有福气，一举得子，殿下日后就算是当个王爷，那封地也比公主大一些。”
“放肆，什么王爷，本宫的儿子注定是要当皇帝的！”
“是是是，奴婢只是一时失言，请娘娘责罚。”
……
“皇子们可以去，为什么公主不能去？父皇怎么这么偏心！”
寿康公主第一个不满道。
淑妃连忙捂住她的嘴：“小祖宗，慎言！”
寿康公主扒拉下她的手，一扭身跑走了，边跑边道：“我要去问问十一弟，为什么没有帮我说话！”
淑妃连忙追了几步，嘱咐道：“若是看到你父皇，千万要好好说话。”
淑妃对于自己没有在随行名单里这件事还是有些失落的，若是寿康这一去能成功，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卫景晔正带着哈士奇饭后消食，远远的就看到寿康公主跑了过来。
“十一弟！”
卫景晔高兴的赢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寿康公主气喘吁吁道：“你、你、你怎么不帮我说话！”
卫景晔不明所以：“什么不帮你说话？”
寿康公主急的跺了跺脚：“就是去华林苑的事情啊！”
卫景晔还不清楚随行名单的事情，闻言自然是一头雾水：“去华林苑怎么了？”
寿康公主见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解释道：“我也想去华林苑，可是父皇说，只带皇子们去，十一弟，你帮我向父皇说说，把我们也带上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宫，我好想去！”
卫景晔这才明白过来，当即一口答应道：“这有什么难得，回头我就与父皇说一声，一起去好了。”
寿康公主顿时高兴的跳了起来：“十一弟最好了！”
到了晚膳时，卫景晔果然对皇帝陛下提起了此事：“父皇这次去华林苑，没打算带公主们去吗？”
皇帝陛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是啊，你怎么知道？”
卫景晔便把今日寿康公主的请求说了一遍，道：“父皇带上她们吧，把她们留在宫中也太可怜了。”
皇帝陛下有些犹豫：“这……”
卫景晔疑惑道：“有什么难处吗？”
皇帝陛下道：“到时前朝官员们也会搬过去，他们的儿子只怕也在随行之列，若是朕把公主们也带过去，只怕不太方便。”
卫景晔不明所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皇帝陛下看了他一眼：“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知道吗？”
卫景晔眨了眨眼：“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同席不就好了。”
皇帝陛下：“……”说得好有道理，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卫景晔继续道：“况且，我们和他们又不是住在一处的，能不能碰着面还不知道呢。”
其实大卫国虽然重视名节，但对女子的约束方面，并不是十分苛刻，皇城中高门女子出门逛街的情况也是比比皆是，不过大多都戴着面纱或者幕篱。
只是皇帝陛下却也有自己的考虑，半大小子正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年纪，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对公主好奇。
皇帝陛下想了想：“那就把几个小的带上吧。”这几个小的，自然是指十岁以下的。
皇帝陛下一共有十二位公主，十岁以下的却只有三个。
虽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卫景晔满意，但好在寿康公主正好包含在内，他也算是功成身退，当即便笑道：“父皇最好了。”
这个消息迅速在后宫传了开去。
淑妃高兴的一把抱住寿康，亲了又亲：“真是母妃的好女儿~”
王贵妃白天才刚嘲讽完淑妃，转眼就得了这个消息，气的一把将茶碗摔了出去。
准备的时间总是忙碌的，转眼就到了四月，华林苑各处行宫已经打扫妥当，只等皇帝陛下驾临。
这天风和日丽，正是出行的好日子。
皇帝陛下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去了华林苑。
卫景晔与皇帝陛下共坐一辆马车，这是他第一次和皇帝出行，是以整个人都非常的兴奋。
皇帝陛下坐在马车里批阅着奏章，看到卫景晔上蹿下跳的模样，面无表情道：“你若是再不老实一些，朕就另外给你准备一辆马车，你自己坐着去。”
卫景晔闻言，立刻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皇帝陛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批阅奏章。
因为此次队伍里随行的人多，整个队伍速度并不快，卫景晔坐了没一会儿，又有些坐不住了。
“父皇，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皇帝陛下打开一本奏章：“再过两个时辰吧。”
卫景晔小脸登时垮了下来：“怎么这么久，我上次去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皇帝陛下道：“你上次去是一个人，我们如今可是一整个队伍，速度自然不一样。”
卫景晔长长的叹了口气：“难道父皇每次出行都这样吗？”
皇帝陛下想了一下：“朕还未出行过，不过这是惯例，凡是皇帝出行，都是如此。”
卫景晔嘟了嘟嘴：“所以我说当皇帝有什么好，连走个路都这么慢。”
皇帝陛下闻言，心里不禁一动，想到自己的计划，不禁试探道：“若是朕非要你当皇帝呢？”
卫景晔立刻警惕起来：“父皇之前不是说随我高兴就好吗？”
皇帝陛下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个道理吗？”
卫景晔摇了摇头。
皇帝陛下道：“如果你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无论你有多大的能力，朕都会同意你的选择，可你却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只要有人遇到困难，你总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们，对不对？”
卫景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受苦，既然自己有能力，为什么不帮助他们呢？
皇帝陛下笑了笑：“你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
卫景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我又没有什么宝物。”
皇帝陛下笑着叹了口气：“可你自己本身就是个宝物啊！”
卫景晔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皇帝陛下冲他招了招手：“到朕这里来。”
卫景晔走了过去，顺势窝进他的怀里。
皇帝陛下抱着他，认真解释道：“你的能力，你的本事，本身就是一件宝物，你呢，也是一个很热心很有责任的一个人，你常常喜欢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可是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当皇帝，你的能力、你的热心还有你的责任感，最终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卫景晔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帮助别人反而会带来危险？”
皇帝陛下道：“因为你不是皇帝，但你的本事却比皇帝还要大，你帮助的人比皇帝还要多，到时人们会感谢你、赞颂你、拥戴你，即便你什么都不想，但你还是得到了民心，这让皇帝如何忍受你呢？”
卫景晔想了想：“父皇也没办法忍受我吗？”
皇帝陛下看着他，面色复杂：“其实，若不是你年龄小，若不是朕想让你当皇帝，说不准，朕真的忍受不了你。”
卫景晔愣愣的看着他。
皇帝陛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了他，连忙笑道：“不过这都是父皇的假设，父皇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当太子，以后再当一个好皇帝。”
卫景晔瘪了瘪嘴，有点想哭，不过想到自己之前答应过皇帝陛下的话，他还是忍住了：“可是，我觉得太子哥哥会理解我的？”
皇帝陛下想了一下，太子性格温和，确实不像是会苛待兄弟的人，只是他身边的人可不一定这么想，况且卫景晔的情况太过特殊，就更不能以常理度之了：“除非你能忍住不展露你的本事，否则太子早晚有一天会对你心存芥蒂，一旦有了芥蒂，之后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卫景晔赌气道：“那我以后就什么都不做！”
皇帝陛下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能忍得住吗？”
卫景晔气鼓鼓：“为什么忍不住？”
皇帝陛下看着他的眼睛：“即便是看到百姓受苦，即便是看到边关失守，你也能忍得住吗？”
卫景晔点点头：“那我也忍得住！”
皇帝陛下怔怔看着他，随即失笑起来：“朕今日是糊涂了，居然跟你讲起了这些，好了，去玩吧，别打扰朕批阅奏章。”
说完，把卫景晔一丢，自顾自看起奏章来。
卫景晔愣愣的被他放在一边，感觉自己脑袋里都变成了浆糊。
……
临近黄昏时，一行人终于到了华林苑。
卫景晔自从跟皇帝陛下谈过心以后，整个人都有些闷闷的，人也变得老实了许多。
皇帝陛下知道他心里有事，一时半会只怕是想不清楚，也不去管他，等到下马车时，才顺手把他抱了起来。
于是，文武百官、后宫嫔妃、皇子公主等一大票人，俱都“非常幸运”的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间，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登时就向卫景晔笼罩了过来。
卫景晔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皇帝陛下正抱着自己接受众人的大礼。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陛下：提前让儿子感受一下被大礼参拜的感觉嘿嘿嘿，唉，简直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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