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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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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就是你与那狼崽抱在一起的原因?”

    卫景晔撒娇似的笑道:“父皇父皇~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那才不是什么狼崽呢,明明是只狗崽~它还有个名字,叫哈士奇。”

    皇帝陛下一想到刚刚看到的场面, 就有些心有余悸,看到卫景晔还一副不知错在哪里的模样,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宠溺过甚,这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 他不禁冷着脸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我只问你,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这话一出,皇子公主们不禁害怕的低下了头,嗫喏着往后缩了缩, 一句话都不敢说。

    卫景晔上前一步道:“父皇, 都是我的主意……”

    皇帝陛下瞪了他一眼:“朕当然知道是你的主意, 你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罢又看向他们身后的內侍和宫女:“主子们不懂事,难道你们也不懂事吗?居然由着他胡来!”

    众人连忙跪下道:“老奴/奴婢罪该万死。”

    皇帝陛下也知道问他们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直接转向高和道:“高和, 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高和行了一礼:“回陛下, 十一殿下得知今日是朝贡日, 想看看那些贡品, 就带着人过来了。”

    皇帝陛下道:“你们没告诉他,前朝是禁区,不能随便过来吗?”

    高和脸一苦:“老奴当然说了, 只是殿下说‘法不责众’,老奴实在是拦不住他。”他一边说,一边腹诽道:况且殿下闯前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您也没把他怎么着啊。

    皇帝陛下还是第一次听到“法不责众”这个词,不禁一愣:“何谓‘法不责众’?”

    高和道:“这个老奴也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甚明白,但殿下说的头头是道,老奴读书少,不敢置喙。”

    皇帝陛下看向卫景晔:“你来解释一下,这‘法不责众’是什么意思。”

    卫景晔挠了挠头,他以为“法不责众”是人人皆知的词汇,没想到看大家的反应,好像都不甚知情,这就有些麻烦了,是以他在解释的时候便留了个心眼:“‘法不责众’的意思是说,犯错的人多了,惩罚起来场面太难看,也容易让围观的人有兔死狐悲之感,更容易失了人心,所以为了显示主官的仁慈,就不好惩罚了。”

    皇帝陛下听到这个解释,不禁气笑了:“按你这个意思,为了显示朕的仁慈,不管你们犯了什么错,朕都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卫景晔点了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你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朕把你们都给罚了,确实显得朕太过无情。”

    卫景晔以为皇帝陛下听进去了他的话,高兴道:“那父皇就不要追究我们的错误了,而且今天我们也做了一件好事啊,你看这只哈士奇明明是狗崽,那夏国的使者却说是狼崽,这不是有意欺瞒父皇吗?父皇就将功补过……”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夏国使者在人群中却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连忙出列跪下道:“陛下明鉴,我王送来的确实是狼崽,绝没有欺瞒陛下,这狼崽本就与普通狼崽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卫景晔不服气道:“你们自己不识货就算了,怎么还要逼着我们认同你,难道你想在我们大卫上演一出‘指鹿为马’吗?”

    “指鹿为马”的故事读过书的基本上知道,在场众人听完,不禁附和的点了点头,若说单凭长相来看的话,这幼崽确实长得像狼崽,但若是按照卫景晔说的那些标准再看,怎么看都觉得这确实是一只狗崽了。

    当下便有朝臣出列道:“陛下,十一殿下说的很有道理,臣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确实是一只狗崽,不过臣也相信这夏国并不是有意欺瞒陛下,想来应该是夏国国王错把狗崽当狼崽了。”

    皇帝陛下沉吟着点了点头:“爱卿说的有道理。”

    夏国使者急的满头大汗,狗崽和狼崽的价值可是不一样的,这狼崽可关系着他们的口粮:“陛下,我王围猎时可是亲眼看到那狼王号令群狼的场面,如果这狼崽是狗崽,它的父亲怎么有本事当上狼王呢?”

    卫景晔道:“这也只是你自己说的罢了,我们又没有看到,而且就算这是真的,也不排除狗当狼王的情况啊。”

    夏国使者不禁气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皇帝陛下抬手阻止了夏国使者:“好了,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低头看向卫景晔:“你不要以为转移了话题朕就忘了你做的事情,你那个‘法不责众’确实有些道理,朕可以不罚他们,但是你这个始作俑者,不仅明知故犯,还意图靠人多势众来给朕施压,朕今天若是不罚你,未免助长了你的气焰,为了让你长点教训,今天说什么都得罚你,来人,取戒尺来。”

    “戒尺”这个东西卫景晔是知道的,他去宫学那会亲眼目睹过十皇子的伴读被侍讲用戒尺打肿了掌心,知道那东西看着不大,打人却是很疼,如今听闻皇帝陛下要用戒尺,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身边的人要遭殃了,他身边的都是能工巧匠,不管是谁的手受伤了,他都会心疼,况且这事本来就是他的错,却要连累别人受罚,委实不该。

    想到这里,卫景晔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忙抱住皇帝陛下的大腿,求情道:“父皇,我知道错了,不要惩罚他们好不好!”

    皇帝陛下低头看了他一眼:“你当真知错了?”

    卫景晔眼泪汪汪的拼命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皇帝陛下给他抹了抹眼泪:“好,那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卫景晔想了想:“我不该明知故犯,到这里来。”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还有呢?”

    “啊?还有?”

    皇帝陛下看着他不说话。

    卫景晔只觉心乱如麻,思绪也理不清了,尤其是看到高平奉命取了戒尺来,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我不该、我不该……我不该领着大家一起过来,还说、还说‘法不责众’!”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伸手取过高平的呈上来的戒尺:“还有呢?”

    卫景晔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还有……还有……”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道:“把手伸出来。”

    卫景晔不明所以,依言伸出手。

    “左手。”

    卫景晔乖乖的换成左手。

    啪!

    卫景晔愣住了,片刻之后,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上传来。

    他反应了几秒,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打了,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父皇坏!”

    这一尺下来,别说是卫景晔懵了,就连高和、高宁等人也懵了,他们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主子犯错、奴婢受过,这是皇宫一直以来的“传统”,皇子公主们犯了错,顶多就是禁足、罚抄书,还从未有过“体罚”这一项。

    围观的朝臣、侍卫、內侍、宫女们也都吓得跪了一地,他们何德何能,居然“有幸”看到皇子受罚,一旦这消息传扬出去,他们谁都跑不了!

    皇子公主们也吓得跪了下去:“父皇,我们知错了,请饶了十一弟吧。”

    皇帝陛下冷笑一声:“‘法不责众’的道理朕是懂的,你们这些‘从犯’也没什么大的过错,罚你们也没什么用,但是这‘主谋’确实胆大妄为,不得不罚。”说完,又“啪”的一声打了一戒尺。

    卫景晔痛的想要抽出手,却被皇帝陛下死死抓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卫景晔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一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不忘碎碎念:“父皇坏!父皇坏!”

    高和、高宁等人急的满头大汗,膝行到皇帝陛下面前:“陛下,殿下年龄小不懂事,有什么过错,请罚我们吧。”

    “对对对,请陛下罚我们吧,打板子、罚苦工都行,不要再罚十一殿下了。”

    皇帝陛下看着哭的如同泪人儿一般的卫景晔,心里又疼又痛:“若是罚你们有用,他今天也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

    卫景晔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若说是闯前朝,他以前也不是没闯过,皇帝陛下哪次不是轻轻呵斥几句就放过了,若说是那个“法不责众”……他确实有狡辩的嫌疑,可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啊,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吗?这让他面子里子往哪搁?

    卫景晔想来想去,想不通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做,脑子似乎也变成了浆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父皇打我了,父皇不喜欢我了,父皇再也不会疼我了。

    卫景晔的哭声陡然加大了许多。

    皇帝陛下听到卫景晔的哭声,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一招卫景晔用过无数次并且屡试不爽——只要他哭的够大声,自己每每都会心软。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让他得逞。

    啪!啪!啪!

    卫景晔的手掌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高和、高宁等人看着,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陛下,殿下年幼,有错好好教导便是,请不要再打了。”

    皇帝陛下心里也有不忍,看了一眼哭声渐小的卫景晔:“你知错了吗?”

    卫景晔看着皇帝陛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觉得面前的人,再也不是他最最亲爱的父皇了,这分明就是一个长得很像父皇的坏人,对于坏人,他有什么好认错的:“我没错!你不是我父皇!我恨你!”

    皇帝陛下感觉脑子一嗡,接下来的动作已经不在他理智范围内了,等到他再清醒过来,场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高和抱着卫景晔,一连串的叫着太医,皇子公主们哭成了一团,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惧,朝臣和使臣们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而高平,正在不停地给他顺着气。

    皇帝陛下恍惚了片刻:“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平老泪纵横:“陛下,您厥过去了,殿下也晕倒了,陛下,殿下可是您亲手带大的啊,这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若是先皇后看到了如今的场面,不知要心痛到何种地步,老奴知道殿下伤了您的心,可童言无忌,您做什么非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啊,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高平后面的话,皇帝陛下都没有听清,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一句“殿下也晕倒了”:“晕倒了?怎么会晕倒了呢?不过是打了几下掌心,怎么就能晕倒了!太医呢!太医在哪里!”

    高平连忙给他顺气:“陛下不要慌,已经去叫太医了。”

    皇帝陛下挥开高平的手,挣扎着站起身,拨开人群,踉跄着走到卫景晔面前:“晔儿怎么样了……”

    高和整张脸宛若泪水洗过一般:“殿下晕过去了。”

    皇帝陛下定睛一看,卫景晔牙关紧咬、双眼紧闭,额头上汗水淋漓,小脸更是惨白,而左手已经血肉模糊了。

    皇帝陛下只觉心中一痛,“啊呀”一声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

    “来人来人,快回勤政殿!”

    ……

    勤政殿。

    灯火通明。

    太医们进进出出,步履虽急,却异常的安静,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陛下静静的坐在卫景晔床边,看着太医们忙来忙去,意志很是消沉,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太医小心道:“陛下不用担心,殿下已经服了药,高烧很快就会退下去的,他的伤势虽然看着吓人,但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看向卫景晔:“那晔儿为何会晕倒?”

    太医道:“殿下晕倒只是因为伤心过度,与伤势无关,高烧不退也是这个缘故,不过……”

    “不过什么?”

    太医擦了一把汗:“不过外伤易治,心病难医,殿下的病情,还是得看陛下的啊。”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太医应声退下。

    皇帝陛下看着卫景晔通红的小脸和紧皱的眉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朕打他,原是为他好,想让他长长记性,再贪玩,也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谁知一听他说恨朕,就气糊涂了,下手也没了轻重,若是婉儿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怪朕……”

    高平在一旁劝道:“陛下不要过度伤悲,太医不是说了吗,殿下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

    皇帝陛下抚了抚卫景晔的眉头:“晔儿自幼由朕亲手抚养长大,平日里娇宠的太过,做什么都由着他,惯得他没了上下,说到底,都是朕的错,平日里若是对他管教的严一些,不要事事随着他,可能他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其实,他一个人犯错也就罢了,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他还要带着其他皇子公主们一起,今天若是不打他,朕如何树立威信,如何管教其他人?他为什么就是不懂朕的苦心呢……”

    皇帝陛下说的伤心,高平的眼睛不禁也湿润了:“殿下冰雪聪明,总有一天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皇帝陛下摇了摇头:“他懂与不懂,朕其实都不在乎,朕只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今日你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婉儿若是在世,定然会痛,可朕的痛也不比其他人少啊!”

    高平连连点头:“陛下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娘,这痛起来,自然也是双倍的。”

    高和端着药碗轻轻的走了进来:“陛下,太医们的药熬好了,您也该吃药了。”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高平看着他吃完药,劝道:“陛下,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歇息了。”

    皇帝陛下摇摇头:“晔儿如今高烧不退,朕如何睡得着,等他退烧了,朕再去。”

    众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可奈何。

    夜色渐深,转眼间三更已过,卫景晔的烧终于慢慢退了下去。

    高和欣喜道:“陛下,殿下的烧退了。”

    皇帝陛下一喜,连忙伸手试了试卫景晔的温度,发现温度果然已经退了下去。

    高平趁机劝道:“陛下,您现在可以放心了,让高和他们看着就好,您今天晕了两次,应该早点休息才是。”

    皇帝陛下确实有些疲惫,如今卫景晔退了烧,他也终于松了口气,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就要离开,谁知刚站起来,就踉跄两步,差点摔倒,幸得高平机警,连忙将他扶住。

    “陛下,您没事吧!”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无妨,就是腿有些麻。”说完适应了一会儿,扶着高平转过了屏风。

    第二天一早,皇帝陛下照例去上早朝。

    因着昨天的事,接见使臣的事耽搁了下来,左相察言观色,看到皇帝陛下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但情绪似乎还算稳定,便小心问道:“陛下,使臣进贡之事,该如何安排。”

    皇帝陛下出门时,卫景晔还未醒,想到昨日太医说的“伤心过度”,他不免有些懊悔担心,这心里存着事,做事情就有些敷衍,当即便回道:“着礼部侍郎去处理吧,朕身体不适,今日早朝就到这里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起身出了大殿,高平也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一出,愣了一下,连忙喊了一句“退朝”,拔腿就追了出去。

    众人也是如梦初醒,急忙躬身:“恭送陛下……”

    ……

    “我不吃!”

    “殿下,俗话说良药苦口,这药吃了,您的伤才会好,好了才能出去玩耍啊!”

    “不吃不吃不吃!你快拿走!让我病死算了。”

    皇帝陛下刚一踏进勤政殿,便听到这一句,心里登时五味陈杂。

    高平察言观色,立刻道:“殿下声音中气十足,想来没什么大碍。”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进了殿内:“怎么不吃药呢?”

    卫景晔正躺在床上耍赖,看到皇帝陛下,身子一扭,转身背对着他。

    皇帝陛下坐到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哄道:“晔儿乖,快起来把药吃了。”

    卫景晔听着皇帝陛下的轻言细语,想到昨天种种,眼眶不禁又湿润了,一股悲伤再一次袭上心头:父皇打我了,他不喜欢我了。

    只是听着皇帝陛下的温言暖语,他又觉得父皇还是那个最宠爱他的父皇,他好想转头投入皇帝陛下的怀抱大哭一场,好好诉一诉昨日的委屈,不过一想到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打,他又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若是这么轻易原谅皇帝陛下,未免有些太便宜了他。

    这一下,当真是百般思绪万般挣扎,让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皇帝陛下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劝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当他在跟自己置气,当即故作生气道:“哼,你就算是生气,也不用拿自己身体过不去,朕知道你不想看到朕,朕走了。”

    说罢也不管卫景晔如何反应,当真走了出去。

    原本皇帝陛下哄了半天,卫景晔已经有所动摇,只是碍着面子,不想那么快低头,另外他刚刚挨过打,也想多听听皇帝陛下哄自己的话,哪知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皇帝陛下居然转身就走了,连头也没有回。

    父皇果然不喜欢我了……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亲手喂我吃药。

    卫景晔咬着嘴唇,一边想,一边默默的流着眼泪,这次他没有哭出声,他觉得,此时此刻,不管他哭的多么大声,都不会有人心疼他了。

    高和也没想到皇帝陛下说走就走,他看了一眼卫景晔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殿下,听说陛下连早朝都没上完就来看您了,您怎么还把人气走了呢。”

    卫景晔眼泪模糊的想:父皇早朝没上完就来看我了,那说明他还是关心我的,是我太任性了,可是现在人已经被我气走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高和隐约听到了抽噎声,心里一惊,连忙伸手将卫景晔翻了过来。

    卫景晔已经满脸泪痕了。

    高和心里一缩,他从卫景晔刚会走路时就开始照顾他,知道卫景晔从小都是想笑就大声笑、想哭就大声哭的性格,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卫景晔默默流泪的情况,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来由的心里一慌,连忙将他抱了起来。

    “殿下,您怎么了,为什么哭啊?是伤口疼吗?”

    卫景晔窝在高和怀里,抽噎着摇了摇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想哭就大声的哭,高和在这里陪着您呢。”

    卫景晔张了张嘴,眼泪如滂沱大雨一般刷刷滚落。

    “殿下,您想说什么?慢慢说,高和听着呢……”

    卫景晔哽咽了一下,轻声道:“母后……我想母后……”

    高和一愣,心里五味陈杂:“殿下……”

    卫景晔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母后!”

    高和不知为何,眼泪居然也跟着滚了下来:“殿下,先皇后已经去了,您不要伤心,老奴这就去找陛下……”

    卫景晔拼命的摇着头,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要母后,我要母后……”不要父皇,再也不要父皇了!

    高和连忙给他顺着气,也不管他说的是什么,只一味附和:“好好好……殿下要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陛下一直躲在外面留意着里面的动静,猛然听到卫景晔嚎啕着要母后,顿时心里一痛,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卫景晔看到他,扭头往高和怀里钻了钻,继续哭。

    皇帝陛下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将他拉进怀里,一把抱住:“好了好了,父皇在这里呢。”

    卫景晔挣扎了两下,没挣动,被皇帝陛下按在怀里顺着气,理智终于慢慢回笼了:“父皇……呜呜呜呜……”

    皇帝陛下见他终于开始喊父皇,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晔儿乖,父皇在这里呢……”

    卫景晔趴在皇帝陛下怀里,哭声里充满了委屈:“父皇坏……”

    皇帝陛下连连点头:“是是是,父皇最坏了……”

    卫景晔向来都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都有母妃,只有他没有,虽然他也因此获得了皇帝陛下双倍的宠爱,可是自他懂事以来,听得最多的就是那句“没娘的孩子没人疼”。

    还有就是他在御花园偷听到那句“伴君如伴虎,别看殿下现在正得宠,万一哪天惹恼了陛下,失了陛下的心,那殿下就可怜喽。”

    这句话,对卫景晔的影响是很大的,自从听到这句话以后,卫景晔的三分黏人就变成了十分,对于皇帝陛下的任何举动,都非常敏感。皇帝陛下沉浸于天伦之乐,以为这是卫景晔年纪小舍不得自己的缘故,根本想不到卫景晔的黏人还另有原因。

    是以,当卫景晔抽抽噎噎的说“我以为父皇不喜欢我了”的时候。

    皇帝陛下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你是父皇的嫡子,父子连心,父皇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卫景晔并不相信这句话,他觉得太子哥哥也是父皇的嫡子,可父皇就很不喜欢他。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只道:“我想母后。”

    睿德皇后薨逝时,卫景晔才一岁半,皇帝陛下并不以为他能记得睿德皇后,只觉得这是孩子病了以后想要寻找母亲的天性在作祟,便玩笑道:“那父皇给晔儿找个母后好不好?”

    卫景晔一听,登时又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我不要别人当我的母后。”

    如果有了新母后,父皇不疼自己了怎么办。

    皇帝陛下哪里晓得他的小心思,当即哄道:“好好好,不找母后,我们先把药吃了好不好?只要晔儿健健康康的,父皇就答应你不找母后。”

    卫景晔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皇帝陛下抬头看向高和,高和连忙将温着的药碗端了过去。

    皇帝陛下将卫景晔放在床上,接过高和手中的药碗,用勺子吹了吹,开始喂药。

    卫景晔喝了一口,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落。

    皇帝陛下一惊,连忙给他擦了擦眼泪:“怎么又哭了?莫不是这个药太苦了?”

    卫景晔抽抽搭搭:“我以为父皇不要我了。”

    皇帝陛下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父皇怎么会不要你呢?”

    卫景晔继续控诉:“父皇刚刚就是生气不想要我了……”

    皇帝陛下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哭笑不得:“刚刚父皇那是故意装作生气,想要吓唬吓唬你罢了。”

    卫景晔更委屈了:“父皇为什么要吓唬我……”

    皇帝陛下一时竟有些语塞:“这……”

    卫景晔可算是抓到了把柄:“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所以才要吓唬我!”

    皇帝陛下无语道:“你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你也不想想刚刚是谁背着父皇、不理父皇的?”

    卫景晔想了想,确实有些理亏,不过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道:“那也是父皇先打我的!”

    这下轮到皇帝陛下理亏了,自大卫国建国以来,被皇帝亲自动手打晕的皇子,卫景晔绝对是独一份。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父皇打你,还不是担心你,想让你长点记性,那幼崽不管是狼崽还是狗崽,总是夏国进贡来的,万一被动了什么手脚,你那么与它抱在一起,一不小心被抓伤了怎么办?你知道父皇看到那狗崽扑在你身上的时候,有多么紧张吗?如果朕不打你,以后你还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卫景晔没想到皇帝陛下打自己竟然是出于关心,眼泪不禁又模糊了双眼:“我以为父皇打我,是不喜欢我了……”

    皇帝陛下一愣,忽然想起太医昨天说的“悲伤过度”,不由又是一阵心疼,一边给他抹着眼泪一边道:“好了好了,都是父皇的错,不管怎么样,父皇都不应该打你,以后父皇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卫景晔点点头,得寸进尺道:“我想要那只哈士奇。”

    皇帝陛下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早知道你喜欢那只狗崽了,等到御兽监的人检查确认安全以后,朕就把它送来,不过哈士奇这是什么名字,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卫景晔想了想:“我不知道,反正它就是叫哈士奇。”

    皇帝陛下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好好,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

    卫景晔的伤口恢复的很快,没过几日就结痂了,待到元宵节时,伤口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今年的元宵晚宴,虽然也是照着以往的宫宴标准准备的,但比之往日却多加了一个火锅,火锅一加,气氛顿时就比以往热闹了许多。

    皇亲国戚们忙着推杯换盏,大殿中央歌舞升平,卫景晔领着一群孩子跑来跑去,时不时回来吃一口高和烫好的羊肉,整个大殿热闹极了。

    皇帝陛下看着在人群中欢笑的卫景晔,心里感慨万千,这一年发生了许许多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而这一切都是卫景晔带给他的,他也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卫景晔一定还能带给他更多的惊喜,而这些惊喜定然也会给大卫带来更多的改变。

    所以,不管卫景晔愿不愿意,大卫的皇帝只能是他!

    而他,也做好了为卫景晔铺路的准备。

    晚宴结束以后,卫景晔蹦蹦跳跳的回到勤政殿,刚一进门,就见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闪电般的扑了过来。

    卫景晔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哈士奇!”

    皇帝陛下紧跟在他身后,见状不禁笑道:“怎么样,满意吗?”

    卫景晔抱着哈士奇摸了又摸,连连点头道:“满意满意!太满意了!哈哈哈!”

    皇帝陛下趁热打铁道:“咱们大卫讲究礼尚往来,朕送了你哈士奇,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朕一个要求?”

    卫景晔一愣:“什么要求?”

    皇帝陛下道:“过两日宫学就要恢复授课了,你得去上学。”

    卫景晔一听,顿时急了:“我不要去,之前父皇不是答应过我可以不去宫学的吗?”

    皇帝陛下这一年虽然有过无数次动摇,可是想到这一年的种种变化,他想要卫景晔继承皇位的决心忽然异常坚定起来。

    大卫不能有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帝,所以卫景晔必须入学。

    不过皇帝陛下自然不能直接告诉他原因,只道:“这是交换条件,你若是不同意,朕就只能把哈士奇送走了。”

    卫景晔据理力争:“去年我们打了赌,只要我能找到粮食增产的方法,父皇就不会逼我去读书。”

    皇帝陛下道:“那你找到方法没有?”

    卫景晔一噎:“还没有。”

    皇帝陛下笑了:“既然没有,那就是你输了,乖乖去读书吧。”

    卫景晔不服气:“我为什么没有找到方法,父皇难道不清楚吗?去年你明明说过让我去皇庄,结果一年过去了,你都没有带我去,明明就是你先说话不算话。”

    这下轮到皇帝陛下噎住了:“这……”

    卫景晔继续道:“况且,我去年已经让观稼殿的內侍试种冬小麦了,如果冬小麦成功,不也算是一种粮食增产的方法吗?”

    皇帝陛下气道:“你那个冬小麦的主意还不成熟,方法能不能推行还不确定,你知道土地的肥力是有限的吗,人困了需要休息,这土地收获了自然也需要休息,如果连续让它耕作,只怕不出几年这土地就种不出东西了,那岂不是适得其反了。”

    卫景晔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找让土地增肥的办法就是了。”

    皇帝陛下摇了摇头:“如果土地增肥的办法那么容易就能够找到,朕还用愁粮食不够的问题吗?”

    卫景晔沮丧道:“这么说,我一开始就想岔了?”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朕也没想到这种地居然也有这么多讲究。”

    卫景晔迅速抓到了关键:“父皇也是才知道的?”

    皇帝陛下一噎:“额……”

    卫景晔继续追问:“是谁告诉父皇的?”

    皇帝陛下咳了一声:“咳,前几日观稼殿的內侍来回报冬小麦的情况,朕便问了几句……”

    卫景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父皇也一直在关心这个?”

    皇帝陛下:“你以为没有朕的允许,你让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他们敢做吗?”

    卫景晔蔫哒哒的垂下了头:“原来他们都不信我,都是父皇在背后下的令。”

    皇帝陛下好笑道:“你才多大,小孩子的话能有几个人信?好了,不要转移话题了,过几日去宫学读书,这件事没得商量。”

    卫景晔并不想放弃挣扎:“我觉得有父皇教导我就足够了,不需要那些腐儒们教导我!”

    皇帝陛下:“你以为朕只是让你去学学问的?宫学教导的可不只是学问,还有待人接物的礼仪,朕平日里对你太过宽容,你都被朕惯坏了,朝贡那日的事情让朕痛定思痛,朕觉得若是再不管教你,你早晚会酿出大祸来。”

    朝贡那日的事情是卫景晔的禁区,皇帝陛下一提那日,卫景晔的眼泪立刻就蕴满了眼眶:“我明白了,父皇就是不喜欢我了!才要把我赶去宫学!”

    皇帝陛下顿时气结:“你怎会如此想!”

    卫景晔哪里会跟他解释,恨恨的抹了一把眼泪,吧嗒吧嗒的跑了。

    皇帝陛下眉头紧缩,一脸无奈的对高平道:“你说他怎么会如此想?”

    高平犹豫道:“陛下,如今殿下正是敏感的时候,您说什么他都会那么想的,依老奴之见,左右殿下年纪还小,这入宫学的事情,不如先缓一缓,等到殿下淡忘这件事了,再提也不迟。”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说罢,抬腿走进内殿,一把将趴在床上生闷气的卫景晔抱了起来:“好了好了,朕可不是因为嫌弃你才让你入学的,别动不动就草木皆兵的了。”

    卫景晔眼泪八叉道:“本来就是,原本父皇都跟我打赌了的,去年你不带我去皇庄,答应再给我一年时间,还说今年一定带我去,没想到你说话不算话,转眼就忘了我们的约定。”

    皇帝陛下无奈道:“好吧好吧,是朕的错,今年就再给你一年时间如何?”

    卫景晔继续道:“还有去皇庄的事情!”

    皇帝陛下连连点头:“好好好,还要去皇庄,朕答应你,今年一定带你去。”

    卫景晔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5 23:27:51~2020-09-06 23: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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